



归雁城中央广场,那座临时搭建的黑色礼台,此刻已化作一座真正的审判之台。
没有喜庆的红绸,没有喧天的锣鼓。
有的,只是两张由整张黑虎皮铺就的冰冷帅座,以及台下那一百名被狼卫如拖死狗般押解上来的、来自各方势力的探子头目。
他们被撕掉了嘴里的破布,却依旧被挑断了手筋脚脚筋,如同待宰的牲畜,在全城数万百姓那充满了恐惧与震撼的目光注视下,绝望地蠕动着。
风,是冷的。
血,是热的。
这场仓促而又疯狂的婚宴,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开始了。
“林渊!你这乱臣贼子!”
一声嘶哑的、充满了无尽怨毒的咆哮,猛地划破了这片死寂!
一名身穿锦袍,即便沦为阶下囚,依旧试图保持着几分体面的中年男子,挣扎着抬起了头。
他那双因为恐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礼台之上那个,如同神魔般静立的黑色身影。
“你以为你封了城,杀了我们,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他放声狂笑,那笑声凄厉而又癫狂,“我告诉你!你这是自寻死路!严相早已与瓦剌王庭达成默契!城外那十万铁骑,便是为你准备的送葬大军!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跳梁小丑最后的疯狂罢了!”
“你的败亡,是天命所归!”
这番话,如同一颗投入了滚油之中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台下那本就摇摇欲坠的人心!
恐慌,如同最猛烈的瘟疫,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疯狂地蔓延。
就连公孙敖身后那些,本已下定决心效死的黑甲卫,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丝动摇与绝望。
然而,礼台之上,林渊却恍若未闻。
他甚至没有看那名仍在声嘶力竭地叫嚣的严党头目一眼。
他只是缓缓地走到了礼台的边缘,从一名狼卫的手中,接过了一柄尚在滴血的弯刀。
随即,他走下礼台,在那数万道充满了紧张、恐惧与不解的目光注视之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城防都尉公孙敖的面前。
他将那柄,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弯刀,递到了公孙敖那早已变得一片煞白的脸前。
“公孙都尉。”
林渊的声音平静,却又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打在公孙敖的心头。
“你的贺礼,本官收到了。”
“现在,该是你献上投名状的时候了。”
公孙敖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看着眼前那柄,沾满了无辜者鲜血的弯刀,又看了看那个,脸上带着魔鬼般微笑的少年,他那颗早已被鲜血与杀戮磨砺得坚如磐石的心,在这一刻竟是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狂跳起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
他缓缓地伸出了那只,因为极度的挣扎而剧烈颤抖的手,握住了那冰冷的刀柄。
“很好。”
林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在那名严党头目那充满了错愕与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之下,缓缓地,为他整理了一下那早已被血污沾染的衣领。
“下辈子,投个好胎。”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魔鬼的耳语。
“别再跟错主子了。”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缓步走回了那座黑色的礼台。
公孙敖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弯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已褪尽。
他看着眼前那名,还在试图用眼神与自己交流,暗示自己还有退路的严党头目,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里,最后的一丝犹豫,也已彻底褪去。
他猛地,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噗!”
整个广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看魔鬼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亲手斩断了自己所有退路的……
归雁城城防都尉!
“杀。”
林渊的声音,如同九幽之下的死神宣判,再次响彻了整个广场的上空。
三百狼卫,再无半分的犹豫!
他们如同一群,被彻底释放了枷锁的饿狼,挥舞着手中的屠刀,扑向了那些早已被吓破了胆的……待宰羔羊!
“噗!噗!噗!”
刀光,血影!
惨叫,哀嚎!
不过短短数十个呼吸之间,那座黑色的礼台之下,便已然化作了一片名副其实的……
人间炼狱。
林渊看也未看脚下那,血流成河的修罗场。
他缓步走到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绝美的,却又心如蛇蝎的……新娘面前。
他伸出手,轻轻地挑起了她那光洁如玉的下巴。
“夫人,”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霸道得不讲任何道理的弧度,“为夫送你的这份聘礼,可还满意?”
秦晚词看着他,看着那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眸子,她那张冷艳绝伦的俏脸之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足以让冰雪都为之融化的,绝美的,却又冰冷刺骨的……
笑容。
她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两只早已准备好的白玉酒杯,伸出纤纤玉指,在那酒杯之中,轻轻一弹。
两滴,殷红的,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鲜血,落入了那清冽的酒中。
“请。”
二人,交臂。
一饮而尽!
礼成。
整个归雁城,再无半分的异议。
所有的人,无论是那些心怀鬼胎的豪商,还是那些桀骜不驯的刀客,在见证了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血腥婚宴之后,皆是不由自主地,对着那座黑色的礼台,对着那对如同神魔般的璧人……
深深地,低下了他们那高傲的头颅。
然而,就在这场血腥的权力加冕,即将完美落幕之际。
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抬棺人”秦一,却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林渊的身后。
他蹲下身,在那具被公孙敖亲手斩杀的严党头目的尸身之上,仔细地摸索着。
很快,他便从那人怀中,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通体由不知名黑铁打造的,入手冰凉的……
神秘徽记。
徽记之上,没有雕刻任何的文字。
只有一只,展翅欲飞的,栩栩如生的……
黑色乌鸦。
“大人,”秦一看着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徽记,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无法看透的……
凝重。
“此物,不属于西厂,也不属于……”
“严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