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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防都尉府，铁门紧闭，门楣之上那两尊怒目圆睁的石狮，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被火把映照得如同活物，散发著令人不安的血色光晕。
秦一勒马静立于府门之前，他没有通报，也没有叫门，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身后，那辆载着玄铁重棺的马车，如同一头蛰伏于黑暗中的巨兽，无声地散发着足以让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凶威。
“吱呀……”
厚重的府门，从内缓缓打开了一丝缝隙。
数十名身披重甲，手持长戈的亲兵，如临大敌般涌出，将秦一与那辆诡异的马车，团团围住。
城防都尉公孙敖，身披一件厚重的熊皮大氅，手按腰间那柄陪伴了他二十余年的北地弯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但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却是死死地锁定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眼神却古井无波的青年。
“阁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公孙敖的声音，如同两块冰冷的铁石在摩擦。
秦一没有回答。
他只是从怀中缓缓地取出了那张，用黑色丝帛写就的，尚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
血书请柬。
“我家大人，林渊。”秦一的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奉天之命，顺人之意，于今日迎娶秦家小姐。”
“特备薄宴一席，邀公孙都尉……”他顿了顿，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寒芒。
“共赴黄泉。”
公孙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接过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血书。
当他看清那两个，用鲜血写就的，浸透了无尽杀意的“赴死”二字时，他那颗早已被鲜血与杀戮磨砺得坚如磐石的心，在这一刻竟是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狂跳起来！
“疯子……”他喃喃自语，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真正的从地狱里爬出的魔鬼，“他竟敢……”
“都尉大人，慎言。”秦一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我家大人还说了，这份请柬，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他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城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城外，皇城司的‘龙牙卫’，想必已经等候多时了。”
“您若开门，他们便会以‘勾结太子余孽，意图谋反’为名，将您连同您身后这满门老小，一同碾成齑粉。”
“您若不开……”
秦一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又比这北地的寒夜，还要冰冷刺骨。
“那便是我家大人的……客人了。”
公孙敖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死死地攥着那张血书，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的脸，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无法掩饰的……骇然与挣扎！
……
归雁城，中央广场。
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高达九尺的巨大露天礼台，如同一座黑色的王座，拔地而起。
礼台之上，没有丝竹管弦，没有红绸喜缎。
有的，只是两张由整张黑虎皮铺就而成的巨大帅座。
以及数十个，由玄铁打造的，冰冷的囚笼！
囚笼之内，关押着的全是昨夜那场血腥清洗之中，被活捉的各方势力的探子头目！
他们一个个，皆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堵住了嘴巴，如同待宰的牲畜般，绝望地看着眼前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
疯狂婚宴！
“咚！”
“咚！”
“咚！”
三声，沉闷的如同丧钟般的战鼓声，响彻了整个归雁城的上空！
在数万名，神情复杂的归雁城百姓的注视之下。
两道身影，并肩缓步登上了那座黑色的、如同祭台般的礼台。
林渊，身穿一袭，由玄铁丝线绣着暗金色狼头图腾的黑色婚服。
秦晚词，身着一袭，用黑色凤羽点缀着血色花纹的玄黑礼裙。
没有喜庆。
没有温情。
有的，只是一种，将整个天下都当成了敌人，将这座孤城都当成了赌注的……
决绝与疯狂！
“报！”
就在二人，即将登上那两张黑虎皮帅座的瞬间！
一名城防军斥候，神色慌张地连滚带爬地冲到了礼台之下，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禀……禀报小姐！大人！”
“城外，龙牙卫指挥使，发来最后通牒！”
“限……限公孙都尉，一炷香之内，开城献降！”
“否则……”斥候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彻底碾碎的蝼蚁。
“满城皆叛，鸡犬不留！”
此言一出，整个广场瞬间炸开了锅！
数万百姓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无法掩饰的……绝望！
然而，林渊与秦晚词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们只是静静地转过身，看向了城防都尉府的方向。
仿佛，在等待着一个早已注定的……结果。
时间，仿佛凝固。
空气，仿佛静止。
就在那支，代表着死亡倒计时的线香，即将燃尽的最后一刻！
“轰隆隆！”
一阵，整齐划一的，如同山崩地裂般的重甲奔行之声，从长街的尽头，轰然传来！
公孙敖，身披那件，只有在最惨烈的血战之中，才会穿上的黑色重甲，手持一柄，早已被鲜血浸透了的斩马重剑，亲率着他麾下最精锐的三百“黑甲卫”，如同一股黑色的、足以碾碎一切的死亡洪流，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他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公孙敖却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他径直走到了那座黑色的礼台之下。
在数万道，充满了震惊与不信的目光注视之下。
他，单膝跪地！
他，双手高高地举起了一只，由紫檀木打造而成的，精美的礼盒！
“归雁城城防都尉，公孙敖！”
他的声音，洪亮而又决绝，响彻了整个广场的上空！
“特为林大人与秦小姐，献上贺礼！”
“愿为二位……”
他顿了顿，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足以将自己所有一切都押上去的决然！
“效死！”
“哈哈哈哈！”
林渊再也忍不住，发出了畅快淋漓的，癫狂的大笑！
他缓步走到礼台的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终于做出了正确选择的“北地之鹰”。
“好！”
“公孙都尉这份贺礼，本官……”
他猛地转身，那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眸子里，爆发出滔天杀机！
他想也不想，便从身旁一名狼卫的手中，夺过了一柄锋利的，尚在滴血的弯刀！
刀光，如匹练！
“噗！”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那名，被关押于最前方囚笼之内的西厂分舵主，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冲天而起！
带出了一道，绚烂的，妖异的……
血泉！
林渊，接过两只，早已准备好的白玉酒杯，将那尚在喷涌的滚烫鲜血，接了满满两杯！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了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绝美的，却又心如蛇蝎的……
新娘。
“夫人，”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霸道得不讲任何道理的弧度，“请。”
秦晚词看着他，看着那杯中，不断冒着热气的，猩红的，鲜血。
她那张冷艳绝伦的俏脸之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足以让冰雪都为之融化的，绝美的，却又冰冷刺骨的……笑容。
“请。”
一饮而尽！
“杀！”
林渊猛地，将手中的白玉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一声令下！
三百狼卫！
他们如同一群，被彻底释放了枷锁的饿狼，挥舞着手中的屠刀，扑向了那些早已被吓破了胆的……
囚笼！
“噗！噗！噗！”
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尚在滴血的头颅，被他们，如同扔垃圾一般，狠狠地掷上了那高高的，黑色的城墙！
……
城外，龙牙卫阵中。
指挥使看着那，如同下雨般，从城墙之上，不断滚落的，一颗颗他再熟悉不过的头颅，他那张总是如同万载玄冰般的脸，第一次，由震惊，转为了……
铁青！
他没有下令撤退。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那声音，冰冷而又，不带丝毫的感情，响彻了整个龙牙卫的阵前。
“将‘龙息’……”
“给本督，推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