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广济粮仓的冲天火光，如同地狱之口喷吐出的猩红舌息，将归雁城的黎明映照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寒风卷着草木灰与血腥的焦臭，吹过长街，也吹过秦一单膝跪地，双手呈上的那枚温润玉佩。
玉佩通体由上等和田暖玉雕琢而成，在跳动的火光下，那用金线篆刻的“宸”字，正一明一暗地闪烁着，仿佛废太子朱宸那不甘的、怨毒的最后凝视。
“人去楼空……”
林渊的声音，沙哑低沉，听不出喜怒。
他没有去接那枚玉佩，只是静静地看着它，那双瞳孔最深处残留着淡淡血色的眸子，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渊。
“大人，”一名狼卫首领看着那枚玉佩，脸色剧变，“皇城司这是在嫁祸！他们要将这满城的血债，都扣在您和……和废太子的头上！”
“嫁祸？”
林渊笑了。
在那足以让钢铁都冻裂的冰冷杀机之下，他竟是轻笑出声。
那笑声很轻，却又像无数根淬了剧毒的冰针，狠狠地扎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不。”林渊缓缓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穿过了眼前的玉佩，穿过了这座孤城的城墙，仿佛直接看到了那座位于万里之外，高高在上的紫禁之巅，“这不是嫁祸。”
“这是，赐死。”
秦晚词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我林渊一颗小小的项上人头。”林渊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吹出的寒风，将皇帝那最深沉也最恶毒的用心，血淋淋地剖开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要的是一个理由。”
“一个，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将屠刀挥向整个北地的理由！”
“太子余孽，勾结北地军政，意图谋反……”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讥讽的弧度，“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罪名吗？”
“届时，他便可以派出大军，以‘平叛’为名，将你秦家，将萧启元的镇北军，将这北地所有不听话的势力……”
他顿了顿。
“一网打尽。”
死寂。
整个长街，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秦晚词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能将君心都彻底看穿的少年，那颗骄傲如凤凰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地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她知道，林渊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从太子被废的那一刻起，他们所有的人，都已然成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棋手，棋盘之上，随时可以被舍弃的……弃子！
“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氛，即将彻底凝固的瞬间！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狼卫，神色慌张地纵马狂奔而来，那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小姐！大人！不……不好了！”
“城外……城外所有出城的密道，都被封锁了！”
“一支约莫五百人的神秘部队，已经将我们……将我们彻底地包围了！”
“他们的旗号是……”斥候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来自地府的魔鬼，“一条……黑色的……腾龙！”
皇城司，龙牙卫！
皇帝最精锐，也最神秘的……禁卫！
这个消息，如同一柄最沉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将他们那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
囚笼，已经铸就。
屠刀，已然高悬。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必死之局！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震得心神崩溃，面无人色之时。
林渊，却再次笑了。
他仰起头，看着那片被火光映照成血色的苍穹，发出了畅快淋漓的、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
“好好好！”
“好一个君心如渊！好一个天罗地网！”
他猛地收住笑声，那双本已恢复了深邃的眸子，其瞳孔的最深处，那抹淡淡的血色竟是在这一刻疯狂地蔓延开来！
转瞬之间，便已将他整双眸子都染成了一片不似人间所有的、妖异的赤金！
“既然，陛下如此看得起我林渊。”
“那我若是不送他一份永世难忘的大礼，岂不是太辜负他这份……‘隆恩’了？”
他霍然转身，那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眸子，死死地锁定着秦晚词，那声音如同惊雷，轰然炸响！
“秦晚词！”
“在！”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决绝，响彻了整个归雁城的黎明！
“不必再等了！”
“今日，此时，此刻！”
“你我，大婚！”
秦晚词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明明已经被逼入了绝境，却依旧散发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危险，也更加恐怖气息的少年，她那颗骄傲如凤凰的心，在这一刻竟是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狂跳起来！
“我，还要你……”林渊看着她，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弧度，“将我们昨夜抓捕的所有‘客人’，都给我‘请’到婚宴之上！”
“我要用他们的血，做你我的合卺酒！”
“我要用他们的人头，做你我的……贺礼！”
这，已经不是婚礼。
这是一场，对整个天下，最疯狂也最血腥的……宣战！
“好。”
秦晚词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足以将自己所有一切都押上去的决然！
“我，嫁！”
林渊笑了。
他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那修长的食指指甲，在左手拇指的指肚之上，轻轻一划。
一道细微的伤口，悄然裂开。
一滴，混杂着暗金色泽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鲜血，缓缓渗出。
他走到一旁那辆早已被鲜血浸透的马车之旁，从车上撕下了一块尚算干净的黑色丝帛。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
在那深沉的、如同长夜般的黑色丝帛之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两个，浸透了无尽杀意的……
血色大字。
“赴死。”
他将那张，散发着淡淡血腥味与亘古凶威的“请柬”，递给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抬棺人”秦一。
“去。”
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谕，响彻了整个归雁城的上空。
“替我，将它亲手送到城防都尉，公孙敖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