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村正!”
秦淑婉脸色一变,瞬间紧张起来,“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林渊的反应快如闪电。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对秦淑婉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飞快地行动起来。
“嫂嫂,快!把上面的活板门盖上,用干草铺好,踩结实了!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下来,也别出声!”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秦淑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出于对林渊全然的信任,她没有多问一个字,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林渊迅速将地上的铁锤、碎屑扫到角落,又用一块破麻布盖住那简易的熔炉,然后提着那盏油灯,矮身藏进了地窖更深处的阴影里。
秦淑婉连忙爬出地窖,按照林渊的吩咐,将那块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活板门盖好,又抓了几大把干草撒在上面,用脚来回踩了几遍,直到看不出丝毫破绽,这才匆匆跑去开门。
院门刚一拉开,李村正那张布满焦急和惊惶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他的儿子,都是膀大腰圆的庄稼汉,此刻却也都面色发白,手里紧紧攥着锄头和粪叉,如临大敌。
“林二郎呢?快叫他出来!”
李贵看是秦淑婉开的门,急切地向屋里张望。
“村正,阿渊他……他刚睡下。”
秦淑婉一颗心怦怦直跳,只能硬着头皮撒谎。
“睡什么睡!天都要塌下来了,还睡得着!”
李贵跺着脚,声音都变了调,“快让他出来,有天大的事要商量!”
“爹,您就直说吧,林二郎一个病刚好的人,能顶什么用?”
李贵的大儿子李大山性子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懂个屁!”
李贵回头就骂,“林二郎如今不是一般人!他有山神庇佑,脑子比咱们都好使!快去叫!”
就在这时,林渊故作一副刚被吵醒、睡眼惺忪的模样,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故意沾了些草屑,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村正,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他揉着眼睛,疑惑地问道。
李贵看到他出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院子中央,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急促无比的语调说道:“二郎,出大事了!北边……北边来人了!”
“来人了?”
林渊眉头一皱。
“不是一两个,是……是一大群!”
李贵的声音都在发颤,“我那打猎的侄子刚从山里跑回来,说在咱们村北边不到五里的山坳里,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片人,少说也有三四百号!都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流民!”
他身后的两个儿子听到这个数字,腿肚子都开始打转。
三四百号人!
那是什么概念?
他们小河村全村上下,老弱妇孺加在一起,也才一百多口人!
“流民?”
林渊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只是流民,村正何至于如此惊慌?”
李贵咽了口唾沫,嘴唇干裂:“如果只是普通的流民也就罢了,咱们大不了凑点粮食打发了。可我那侄子亲眼看到,那群人……动手抢了一个过路的货郎!货郎但凡反抗慢一点,就被几个人围上去用石头活活砸死了!东西抢光,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扒了!”
“他们手里拿着木棍、菜刀、镰刀……一个个饿得眼睛都发绿,那已经不是人了,是一群饿疯了的野狼!”
此言一出,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秦淑婉在屋檐下听着,吓得浑身冰凉,几乎站立不稳。
这已经不是山匪了,这是比山匪更可怕的,失去理智的饥民!
“他们……他们会来我们村吗?”
李贵的小儿子李二牛颤抖着问。
“肯定会!”
李贵斩钉截铁地说道,“咱们小河村是这方圆十里唯一没断水的村子!他们现在就在上游的山坳里歇脚,等天一亮,肯定会顺着河道找下来!到时候……到时候咱们这百十口人,怕是……”
他不敢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村破,人亡。
“那……那怎么办?爹,要不咱们连夜跑吧?”
李二牛被吓破了胆。
“跑?你能跑到哪里去!”
李贵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拖家带口的,还没跑出十里地,就得被那群饿狼追上,死得更快!”
“那……那就跟他们拼了!”
李大山倒是有些血性,举起了手中的锄头。
“拼?拿什么拼?咱们村的青壮年加起来不到四十个,人家是咱们的十倍!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咱们!”
李贵绝望地嘶吼着。
打,打不过。
跑,跑不掉。
一股浓浓的绝望,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李贵喘着粗气,最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林渊身上,他死死抓住林渊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二郎,你脑子灵光,还有山神庇佑,你快想想办法!我们该怎么办?村里人都等着你拿个主意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渊身上。
林渊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冷静地听完了一切,大脑在飞速运转。
流民、饥饿、暴力、数量庞大但组织涣散……
一个个关键词在他脑中组合、分析。
他抬起头,迎着众人绝望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慌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让李贵等人都愣住了。
“他们人是多,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被饥饿冲昏了头脑而已。”
林渊的眼神扫过众人,“我们不能打,硬拼是找死。我们也不能跑,那更是死路一条。我们更不能开门投降,那叫引狼入室,只会让我们死得更惨。”
“那……那到底该怎么办啊!”
李二牛急得快哭了。
林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不敢进这个村!”
他一指自家那刚刚垒起的高墙和坚实的门框,“我们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小河村,是一块能把他们满嘴牙都硌掉的硬骨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邃和狡黠。
“村正,传我的话,立刻召集村里所有能动的男人,人手一个火把,半个时辰后,到我这里集合!另外,让各家各户,把所有能发出声响的铜盆、铁锅都拿出来!”
“今晚,咱们就给这群饿狼,唱一出‘空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