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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江建国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巨手，从那具疲惫不堪的凡俗之躯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然后狠狠地抛入了一片由无尽的仇恨与冰冷意志所构成的漆黑风暴之中！
没有声音，没有光。
只有最纯粹的意识碰撞时所产生的足以将灵魂都撕成碎片的恐怖共鸣！
他的眼前，不再是那间破败昏暗的小屋，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
无数扭曲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这片混沌中疯狂地闪烁旋转碰撞！
他看到了前世冻毙街头的凄凉，看到了江伟江莉那贪婪而又凉薄的嘴脸，看到了钱家母子那令人作呕的无耻……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悔恨，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放大，化作了最恶毒的诅咒，朝着他那脆弱的灵魂，疯狂地侵袭而来！
而在那风暴的最中心，一双清冷得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林晚秋！
即便只是一个意识的虚影，江建国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隐藏在清冷外表之下，如同万年玄冰般，永不融化的怨毒与贪婪！
她也看到了他。
她似乎也同样承受着这灵魂撕裂般的痛苦，但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波澜，反而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又充满了讥讽的弧度。
那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存在的无情嘲弄，一种早已将他所有底牌都看穿的绝对自信！
江建国手中的那本漆黑笔记本在此刻竟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像一块被地心熔岩烧红的烙铁！
那漆黑如墨的空白书页之上，一道道扭曲的血色纹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划过一般，迅速地蔓延开来！
那些纹路，飞快地交织组合最终竟在他的眼前，缓缓地勾勒出了一副清晰无比，却又让他睚眦欲裂的——奢华画卷！
那是一间他从未见过的足以俯瞰整座繁华都市夜景的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无数高楼林立，如同钢铁森林般的璀璨星河。
一个身着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陌生男人，正高举着一杯盛满了红色液体的水晶杯，脸上带着一种属于资本巨鳄的贪婪与疯狂。
而在他的对面，站着的正是那个化成灰他都认得的女人——林晚秋！
她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裁剪得体的名贵套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那张曾经在他记忆里无比清纯温柔的脸，此刻却挂着一抹他从未见过的冰冷与嘲弄。
她同样举着酒杯，那双清冷的眸子，仿佛能穿透这无尽的时空，直视着他这双充满了惊骇与愤怒的眼睛。
江建国听不到她们的声音。
但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两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在半空中，轻轻地碰撞在一起。
他能清晰地看到，林晚秋的口中，用一种他无比熟悉的口型，无声地说出了几个字。
游戏，开始了。
你的水晶宫殿，不过是我黄金帝国地基上的一粒沙。
“噗――！”
一股早已被他强行压制下去的腥甜，再也无法忍受，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他的口中，猛地喷涌而出！
鲜红的血液，溅在那本同样散发着诡异红光的笔记本上，形成了一副触目惊心的血色图腾！
那画卷，在沾染到他血液的瞬间，猛地一颤，随即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般，迅速地消散，重新化作了那片吞噬一切的深邃的黑暗。
而江建国那具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也像一截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木头，重重地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知觉。
“公公！”
苏秀云那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了江家小院那虚假的宁静。
当江建国再次从那无边的黑暗中挣扎着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他依旧躺在那张冰冷的土炕上，四肢百骸传来的虚弱感，清晰地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并非幻觉。
那场隔着千山万水的意识交锋，那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几乎将他这具凡俗之躯最后的一点生命力，都彻底榨干。
“公公，你……你终于醒了……”
苏秀云那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的眼圈红肿，显然是一夜未眠，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苍白得吓人。
江建国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她那写满了担忧的憔悴脸庞，心中那片早已被仇恨与杀意冰封的冻土之下，竟难得地生出了一丝暖意。
“我没事。”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剧痛，再次从他的四肢百骸袭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苏秀云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垫上一个破旧的枕头。
她没有多问，只是将一碗早已温热的小米粥，递到了他的嘴边。
江建国没有拒绝。
他像一个真正的重病之人，任由儿媳一口一口地喂着。
他知道，他输了。
在这场宿命对决的第一回合，他输得一败涂地。
他的敌人，已经不再是那个躲在阴暗角落里，耍着阴谋诡计的养女。
她化身成了资本的巨鳄，手握着他无法想象的资源与权力，在另一个他完全无法触及的战场上，对他发动了一场足以将他彻底碾碎的降维打击。
而他，这个刚刚才用血与火，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建立起一个脆弱神国的“君王”，在这个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渺小得如同一只随时都可能被踩死的――蝼蚁。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看着自己那双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的手，又看了看窗外那座在朝阳下，已经初具雏形的巨大钢铁骨架，那颗刚刚才被仇恨与怒火点燃的心，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动摇。
这场仗，他真的能赢吗？
就在他即将被这巨大的绝望彻底吞噬时，一只温暖而又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握住了他那只冰冷的手。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
只见那个一直躺在他身边，熟睡着的萌萌，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如同黑曜石般纯净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小脸上，带着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担忧。
她伸出另一只小手，用那早已被她口水浸湿的袖口轻轻地擦拭着江建国嘴角的血迹。
“爷……爷……不哭……”
那一声稚嫩的充满了依赖的呼唤，像一道最温暖的阳光，瞬间刺破了江建国心中那所有的黑暗与绝望。
他看着自己的孙女，看着她眉心那朵已经变得黯淡的凤凰烙印，看着她那双倒映着自己狼狈模样的清澈眼眸。
他那颗已经动摇的心，在这一刻，竟奇迹般地，重新变得无比的坚硬和滚烫！
他可以输。
他可以死。
但他绝不能让这双眼睛的主人，再次落入前世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缓缓地伸出手，将那个小小的身体，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孙女那柔软的带着淡淡奶香的颈窝里。
“爷爷……不哭。”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决绝。
“爷爷，只是在想……”
“该如何，将那些胆敢窥伺我们家园的豺狼，连同他们那虚伪的黄金帝国，一同——”
“撕成碎片。”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所有的动摇与绝望，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比那本漆黑笔记本，还要深沉，比那九幽地狱，还要冰冷的——滔天杀意。
他知道，他没有退路。
他缓缓地将那本漆黑的笔记本，重新拿在了手中。
这一次他不再去尝试那些无用的方法。
他只是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那本笔记本之上，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用一种近乎于祈求，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命令的姿态，向那个沉睡在孙女血脉深处，也沉睡在这个世界规则之中的存在，发出了最清晰的呼唤。
“告诉我。”
“我要如何，才能看到……那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这一次笔记本，没有再发光。
它只是在他的掌心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那漆黑如墨的第一页之上，一行如同用星光写就的散发着淡淡银辉的字迹，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那不是血红色的挑衅。
而是一句冰冷客观却又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