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声气冲云霄的怒吼,余音尚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江建国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没有半分的松懈。
他知道,煽动起的热血,若没有铁与血的约束,便会如山洪般,轻易地冲垮一切最终也将吞噬他自己。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冷冷地一挥手,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斩碎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拿工具!挖地基!”
命令,简单而又粗暴。
那群刚刚还沉浸在狂热幻想中的亡命之徒,心头猛地一凛。
他们看着江建国那张冷硬如铁的面孔,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们瞬间从那虚无缥缈的神国,回到了这片冰冷坚硬的现实土地。
“是!老板!”
以独臂屠夫张山为首,众人再次怒吼一声这一次他们收起了所有的散漫,像一支得到了军令的队伍,转身便冲向了村里的仓库和各自家中,寻找着一切可以用来挖掘的工具。
铁锹锄头镐头、甚至还有几把早已生锈的破旧铁犁。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江家村南头这片沉寂了数十年的盐碱荒地,便彻底沸腾了!
“嘿咻!嘿咻!”
男人们粗重的喘息声,铁器与冻土撞击时那沉闷的声响,交织成一曲最原始也最充满了力量的劳动交响。
他们赤着上身,在初春的寒风中,浑身蒸腾着白色的热气,那虬结的肌肉,像一块块被汗水浸透的岩石,充满了野性的张力。
江建国没有参与劳动。
他只是抱着胳膊,像一尊沉默的监工,站在那巨大的钢铁骨架之下,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冷冷地审视着工地上的一切。
他要的不仅仅是速度,更是绝对的服从。
然而,亡命之徒终究是亡命之徒。
他们的骨子里,早已习惯了无拘无束的散漫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高强度的劳作,很快便将最初那点狂热消耗殆尽,骨子里的劣根性,开始悄然抬头。
“他娘的这地怎么跟铁疙瘩一样硬!累死老子了!”
一个满脸横肉,外号“李老三”的男人,将手里的铁镐重重地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土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这一停下,旁边几个原本就有些吃力的男人,也纷纷放慢了动作,抱怨声此起彼伏。
“就是啊!这活儿也太不是人干的了!”
“老板就在那儿看着,连口水都不给喝,这也太……”
就在这时,另一个因为抢一把铁锹而心怀不满的瘦高个外号“猴子”的阴阳怪气地凑了上来对着李老三挤眉弄眼。
“三哥,我说句不该说的。咱们这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江老板卖命的。凭啥他就在那儿站着,咱们就得在这儿当牛做马?这不公平吧?”
这句充满了挑拨意味的话,像一粒火星,瞬间点燃了李老三心中的那点不满。
他本就是个刺头,平日里横行乡里惯了哪里受过这种鸟气。
“妈的!猴子你说的对!”
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将手里的铁镐往地上一插,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老板!我们兄弟们累死累活,您老人家就在那儿站着看风景,这说不过去吧?是不是也该下来搭把手啊?”
他这一嗓子,让整个热火朝天的工地,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将目光投向了江建国,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看热闹的有附和的也有担忧的。
独臂的张山,脸色瞬间一变,他扔掉手里的工具,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了李老三的衣领,声音如同两块巨石在摩擦。
“李老三!你他妈的想造反不成?”
“我造反?我他妈是说了句公道话!”
李老三仗着人多,脖子一梗,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
眼看着一场内讧,就要爆发。
江建国却缓缓地动了。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呵斥,只是平静地抬起了手,往下压了压。
“都住手。”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魔力,让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固。
张山松开了手,李老三也悻悻地闭上了嘴。
江建国缓缓地走到那两人面前。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李老三那张写满了不服气的脸,又看了看旁边那个眼神躲闪的瘦猴,最终落在了所有停下手中活计的“护法行者”身上。
“看来昨天的鸡汤,是让你们忘了我立下的规矩。”
他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向那座巨大的钢铁骨架,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人心魄!
“我之号令,即为神之旨意!尔等只需遵从,无需置疑!若有违逆,视为亵渎神明!”
他猛地回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死死地钉在了李老三的身上!
“李老三我问你我刚才的号令,是什么?”
李老三被他这股骇人的气势,震慑得心神摇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挖……挖地基……”
“那你,是在做什么?”
江建国的声音,愈发冰冷。
“我……我……”
李老三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那股嚣张的气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亵渎神明者,当受神罚。”
江建国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冷的墓碑,重重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他没有动手,更没有打骂。
他只是指着那座巨大的钢铁骨架,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冷冷地说道:“张山。”
“在!”
张山立刻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将此二人,拖到神宫之前,解下他们的裤腰带,用尽全力,鞭挞二十!让他们记住神威不容冒犯!”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建国。
他们想过江建国会打人会骂人甚至会把人赶走,却万万没想到,他会用这种……
扒下裤子,当众抽打的极具羞辱性的方式,来惩罚他们!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感到难堪!
“不!老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李老三和猴子,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您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江建国却像是没听见一般。
他只是看着单膝跪地的张山,声音里没有半分的动容。
“执行。”
张山抬起头,看了一眼江建国那张冷硬如铁的脸,又看了看地上那两个哭天抢地的同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但最终那份挣扎,还是被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忠诚和敬畏所取代。
他缓缓地站起身,那高大的独臂身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
“得罪了。”
他对着那两人,沉声说道。
然后不顾他们的哀嚎和挣扎,像拎小鸡一样,将他们两人,一手一个径直拖到了那巨大的钢铁骨架之前。
“啪!”
“啪!啪!”
皮带撕裂空气,与皮肉接触时那沉闷而又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工地上,清晰地响起。
伴随着的是那两人从最初的求饶,到后来的咒骂,最终化为凄厉的惨叫和呜咽。
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他们看着那两个在“神宫”之前,被抽打得皮开肉绽,颜面尽失的同伴,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终于深刻地理解了江建国那三条铁律的真正含义。
那不是冠冕堂皇的口号。
那是用鲜血和羞辱铸就的绝对权威!
二十鞭后,张山停下了手。
那两人早已像两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江建国缓缓地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服……服了……我们服了……”
那两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说完,他便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回了原处。
工地上,再次恢复了劳作。
但这一次再也没有了半分的抱怨和懈怠。
每一个人,都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工具,那份卖力,比之前还要足上十倍。
他们看向那座钢铁骨架的眼神,也彻底变了那里面除了渴望,更多了一份深入骨髓的敬畏和恐惧。
江建国知道,这支军队的魂,算是彻底被他用铁与血,给铸起来了。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了一阵喧哗。
村支书李满囤,带着几个村干部黑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他看着这片热火朝天的工地,和那两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男人,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江建国!”
他指着江建国的鼻子,厉声喝道,“你这是在干什么?私设公堂,滥用私刑吗?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我这个村支书了!”
江建国缓缓地抬起眼皮,看着这个跳梁小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那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钢铁大棚。
“李书记,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这是在替神灵,清理门户,以正神威。”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高亢,像是在对李满囤说又像是在对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宣告。
“我江建国做事,只认两条。”
“一条是市里陈书记的指示。”
“另一条是我头顶上,这位神灵的旨意。”
“至于你……”
他轻蔑地笑了笑,“你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