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皮肉被灼烧的恐怖声响,与孩子凄厉的惨叫,如同两道交错的闪电,瞬间撕裂了江家小院上空那份短暂的宁静。
时间,在这一刻恢复了流速,却以一种更加残忍的方式,将地狱的景象,狠狠地砸进了苏秀云的眼帘。
她疯了一样地扑到女儿身边,用自己的身体和那件粗布围裙,不顾一切地将还在“滋啦”作响,冒着青烟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企图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体温,去熄灭那仿佛能融化骨血的滚烫。
然而,当她看清女儿的伤势时,整个人却瞬间呆住了。
那足以毁掉一张脸,甚至夺走一条命的半锅沸油,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将萌萌整个罩住。
它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半空中牵引了一下,大部分滚烫的油,擦着萌萌的身体,泼洒在了她身旁的空地上,将那片青石板地烫出了一大片深色的油渍和焦糊的白烟。
只有一小部分,却也是致命的一部分,结结实实地泼在了萌萌的左肩和后背上。
厚实的棉衣,瞬间被烫穿,紧紧地黏在了皮肉上,一股焦糊的味道,混合着孩子因为剧痛而发出的已经不似人声的哀嚎,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凌迟着苏秀云的神经。
“啊――萌萌!我的萌萌!”
苏秀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的心在这一刻,碎了。
而始作俑者江莉,在最初那得逞的扭曲笑容过后,也愣住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没死?
甚至没有毁容?
怎么会?
那口锅,她明明是算好了角度推下去的!
那半锅油,怎么可能会泼偏?
就在她失神的这片刻,一股夹杂着无边恨意和母性疯狂的杀气,已经将她死死地锁定。
“江――莉――!!”
苏秀云猛地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温顺怯懦的眼睛,此刻已经变得一片血红,像一头被夺走了幼崽,彻底陷入癫狂的母狼。
她将怀里痛得快要昏死过去的女儿小心翼翼地放在廊下干净的地面上,然后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江莉,猛地扑了过去!
没有咒骂,没有质问。
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撕咬和搏斗!
江莉被她这副状若疯魔的样子骇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院墙外跑。
可她哪里快得过一个被彻底激怒的母亲?
苏秀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狠狠地掼倒在地。
然后整个人都骑了上去用膝盖死死地压住她的身体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了江莉企图呼救的嘴唇上!
“呜!呜呜!”
江莉疼得疯狂挣扎,一股血腥味瞬间充满了口腔。
她挥舞着手臂,想要推开苏秀云,可苏秀云却像一块焊在她身上的烙铁,任凭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苏秀云的牙齿,死死地嵌在她的血肉里,仿佛要将她活活咬死!
紧接着苏秀云松开嘴扬起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一巴掌地狠狠地扇在江莉那张因恐惧和疼痛而扭曲的脸上!
“啪!啪!啪!”
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杀了你!你这个畜生!我杀了你!”
苏秀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她像疯了一样,用指甲去抓,用牙齿去咬,用一切她能用上的方式,去发泄她心中那滔天的恨意。
她要让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与此同时镇子另一头的“建国菜站”。
江建国正坐在门口的矮凳上,和孟山一起,吃着苏秀云早上送来的午饭。
饭盒里,是简单的白米饭和一碟炒萝卜干。
他刚夹起一块萝卜干,放进嘴里。
突然,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烧成灰烬的灼热剧痛,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后背和左肩处,轰然炸开!
“呃啊——!”
江建国发出一声压抑到极点的痛苦嘶吼,手里的饭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一只被猛然抽掉骨头的虾米,猛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又重重地摔倒在地剧烈地抽搐着。
“老板!”
孟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他一把扔掉手里的饭碗,快步冲上前,想要扶起江建国。
可他的手刚一碰到江建国的后背,就如同触电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滚烫!
隔着那件厚实的旧棉袄,他竟然都感觉到了一股骇人的仿佛能将手掌烫熟的温度!
“老板!您怎么了?”
孟山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惊慌。
江建国趴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冷汗如雨,瞬间就浸湿了他额前的头发。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和左肩,像是被人活生生地剥掉了皮,然后浇上了一整锅滚烫的沸油那种痛深入骨髓,让他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酷刑。
然而,比这肉体的剧痛更加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脑海中那道冰冷刺骨,如同丧钟般轰然鸣响的系统提示音!
警告!
侦测到直系血脉遭受‘灼烧’类致命攻击!
警告!
启动血脉守护协议……
启动能量代偿机制……
警告!
能量守恒定律生效!
愈合他人之伤痛,需自身承受同等之苦楚!
代偿开始……不是他!
出事的是萌萌!
是萌萌在家里遭受了致命的攻击!
而他这个作为血脉源头的爷爷,因为系统的“能量守恒”规则,替她……或者说是与她一同,承受了这份足以致命的灼烧之痛!
“萌……萌……”
江建国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那双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望向了家的方向,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惊骇、愤怒和滔天的杀意!
他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唯一的孙女,他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宝贝,正在经历着他此刻所承受的同样的人间炼狱!
“回……家……快!”
他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早已吓傻的孟山,发出了嘶哑的咆哮。
“老板!抓稳了!”
孟山低吼一声,那高大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背着江建国,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江家小院。
苏秀云终于打累了。
她披头散发,嘴角还带着血迹,像一尊复仇的女神,死死地压在已经奄奄一息的江莉身上。
而江莉,早已不成人形。
她的脸肿得像猪头,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扯得破破烂烂。
她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神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悔恨。
周围,已经围满了被惨叫声吸引而来的邻里乡亲。
他们看着院子里这骇人的一幕,一个个都吓得不敢上前,只是在远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天哪!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江建国的女儿江莉,把油锅给弄翻了烫伤了小萌萌!”
“我的乖乖,你看苏秀云那样子,跟疯了似的!这是要把自己小姑子往死里打啊!”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影,背着另一个人,如同一阵旋风,猛地冲进了院子。
“都给我让开!”
孟山那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声,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江建国,缓缓地放在了地上。
当众人看清江建国的样子时,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浑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浸得湿透。
他趴在地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仿佛正承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
“公公!”
苏秀云也看到了江建国,她惊呼一声,也顾不上去管地上躺尸的江莉,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公公!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萌萌……我的萌萌呢……”
江建国没有回答她,只是用那双几近涣散的眼睛,在院子里疯狂地寻找着。
当他看到廊下,那个被苏秀云用围裙包裹着,正发出微弱呻吟的小小身影时一颗心如同被万箭穿心。
他挣扎着,想要爬过去。
苏秀云连忙扶住他,哭着说道:“萌萌她……她被油烫了后背和胳膊……公公都怪我是我没看好她……”
“不是你的错。”
江建国打断了她,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那个被苏秀云打得半死不活的江莉身上眼神里是足以将人冻成冰雕的无尽杀意。
他挣扎着,在孟山的搀扶下,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江莉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他脸上的肌肉,都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着。
当他走到江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他曾经也疼爱过的亲生女儿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苏秀云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看到,公公的后背,那件厚实的旧棉袄上,竟然也出现了一大片被烧焦烫穿的痕迹!
黑色的棉絮和布料,紧紧地黏在一起,甚至还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
这……
这是怎么回事?
公公不是刚从菜站回来吗?
他怎么会也被烫伤?
而且伤的位置……竟然和萌萌被烫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一个荒谬而又恐怖的念头,在苏秀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公公,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还在呻吟的女儿,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江建国,他只是低着头,用一种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对着地上那个罪魁祸首,轻声问道:“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片飘落的雪花。
却又比这腊月的寒风,还要冷上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