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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最终，在尊严和恐惧的反复拉扯下，刘全有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他不能退，退了，他这个食堂主任以后就再也别想在俱乐部里抬起头来！
他强作镇定，摆出一副大义凛然、为民请命的架势：“好！我就替广大群众，尝一尝你这所谓的‘天下第一面’，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要是有半点问题，我刘全有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绝不姑息！”
说着，他拿起筷子，那双因为心虚而微微颤抖的手，让他夹了好几次，才夹起一小撮面条。
面条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裹挟着清澈的汤汁，散发出致命的香气。
刘全有狠狠心，一闭眼，将面条塞进了嘴里。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刘全有的咀嚼动作，只进行了一下，便僵在了那里。
他肥胖的身躯，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猛地一震！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面条入口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惊涛骇浪般的鲜美，混合着小麦本身最纯粹的甘甜，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冲垮了他味蕾上所有的堤坝！
那面条劲道弹牙，仿佛每一根都在舌尖上尽情地跳跃、舞蹈，充满了生命力！
这不可能！
他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这怎么可能只是一碗清汤面？
他吃过山珍海味，赴过无数酒席，可那些用各种调料堆砌出来的味道，在这碗返璞归真的面条面前，简直就像是路边的泥土一样，粗糙、污浊、不值一提！
他想起了自己食堂后厨那口大锅里，用最廉价的面粉和碱水做出来的、如同浆糊般的面条，想起了那桶用味精和鸡精勾兑出来的所谓“高汤”……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此刻，这伤害，是毁灭性的！
短暂的震惊之后，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渴望！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主任的威严，什么查处的借口，他低下那颗高傲的头颅，像一头饿了三天的野猪，对着那碗面，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呼噜——呼噜噜——！”
他狼吞虎咽，面汤溅得满脸都是，也毫不在意。
那副吃相，比广场上最不讲究的苦力还要难看，还要贪婪！
整个广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看刘胖多那德行！不是来查卫生的吗？怎么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笑死我了！这脸打的，‘啪啪’响啊！”
“刚才还说人家是黑心商贩，现在吃得比谁都香！还要不要脸了？”
嘲笑声，议论声，像无数根钢针，扎在刘全有身上。
可他已经听不见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碗面。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面条扫荡一空，然后端起碗，仰起脖子，将最后一滴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他甚至还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了舔碗边，脸上露出一种痴呆般的、无比满足的表情。
当他放下碗，对上顾卫国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他才如同大梦初醒，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轰”的一声，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他那张肥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被煮熟的猪头。
羞辱！
无尽的羞辱！
“刘主任，慢点吃，别噎着。”
顾卫国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味道如何？还符合卫生标准吗？锅里还有，要是不够，我再给您盛一碗？”
这番话，客气到了极点，却也恶毒到了极点！
“噗——”人群中，有人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喷了出来。
刘全有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还浇上了一勺滚烫的猪油。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几句场面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那两个跟班，早就吓傻了，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终，刘全有那张涨成紫红色的脸，猛地一白，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怨毒地瞪了顾卫国一眼，然后猛地一转身，推开身前看热闹的人群，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落荒而逃。
那背影，狼狈不堪，充满了仓皇和滑稽。
“刘主任慢走啊！明天还来尝尝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促狭地喊了一声，又引来一阵爆笑。
一场由食堂主任亲自导演的“查处”闹剧，就以这种最具戏剧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而这场闹剧，也成了“天下第一面”最成功、最轰动的一次免费广告！
“老板！给我来一碗！就要刘主任吃的那种！”
“我也要！能让食堂主任都不要脸的面，那得好吃到什么地步！”
人群的热情，被彻底点燃。
一百碗面，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被抢购一空。
后面没买到的人，捶胸顿足，懊悔不已，纷纷表示明天天不亮就来排队。
太阳西斜，当顾卫国收摊时，林岚抱着那个前所未有沉重的钱箱，感觉自己像在梦里。
她看着公公那在夕阳下被拉得老长的背影，眼神里，只剩下了无以复加的崇拜和仰望。
这个男人，仿佛无所不能。
任何困难和挑衅，在他面前，都会被用一种她想都想不到的方式，举重若轻地化解，并转化为他更进一步的阶梯。
“爸，”
回家的路上，林岚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刘主任，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还会来找我们麻烦吗？”
顾卫国推着车，脚步沉稳，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他？”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
“他已经不足为惧了。一个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的人，还能有什么作为？”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林岚那张写满好奇的脸，眼中闪烁着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宏大的光芒。
“林岚，你觉得这工人俱乐部的食堂，我们盘下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