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让刚刚平息的喧嚣瞬间凝固。
虎牙关?
军队?
校尉?
这些词汇,比鬼影韩厉那两百悍匪,要沉重百倍,也恐怖百倍!
如果说韩厉是一头占据山林的饿狼,那么虎牙关的军队,就是一头能轻易碾碎一切的猛虎!
而他们,刚刚杀了这头猛虎豢养的、负责为他提供爪牙的“狼”!
赵老四和苏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们看向林河,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忧虑。
然而,林河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慌乱。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神情镇定、眼含智慧的女子,心中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名为“欣赏”的情绪。
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只有她,看清了这胜利背后,那更加致命的危机。
“你叫云娘?”
林河的声音,依旧平静。
“是。”
“很好。”
林河点了点头,他没有立刻追问,而是转过身,对着所有还处于震惊中的村民,朗声道:“都听到了吗?韩厉背后,还有更强的敌人!我们的考验,还远未结束!”
他环视一圈,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那群刚刚用血腥手段纳下投名状的“罪徒营”身上。
“所以,我需要你们,变得更强!更狠!更听话!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在接下来的风暴中,活下去!”
“现在,所有人,各司其职!打扫战场,清点物资,加固山寨!赵村长,苏山岳父,刘三,还有……云娘,你们四个,随我来!”
林河的镇定,像一颗定心丸,强行稳住了即将崩溃的人心。
他没有给任何人消化恐惧的时间,而是用更紧迫的命令,将他们重新驱动起来。
片刻之后,在黑风寨那间属于韩厉的、最为宽敞的石屋里,一场决定着整个势力生死存亡的秘密会议,就此召开。
石屋的门被死死关上,赵铁柱带着最亲信的护卫,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先生……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老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可是官军啊!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一旦找上门来,我们这点人,还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
“是啊小河,”
苏山也愁眉苦脸,“要不……我们带着粮食和人,先躲回清溪村?那里地势虽然不如这里,但目标小,或许能躲过一劫。”
林河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云娘,问道:“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那个校尉,叫什么?他们通常何时前来?多少人?走哪条路?”
云娘没有丝毫隐瞒,将她这几年在山寨中,通过观察和听闻得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回先生,那校尉姓陈,具体名字不知,韩厉平日里都称他为‘陈校尉’。此人约莫三十五六,身材高壮,左脸有一道刀疤,比韩厉的更深。为人极为谨慎多疑,心狠手辣。”
“他们前来并无固定日期,但大致都在月圆之夜前后,算算日子,下一次,最多……不出十日便会抵达!”
“他们每次前来,都只带一个百人队,而且是轻装简行,走的是北边一条极为隐秘的山路,直通虎牙关。想来,也是怕被外人发现这桩私造兵甲的勾当。”
十日!
这个时间,像一把利剑,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十日之内,就算我们日夜赶工,也造不出多少兵甲啊!更何况,对方是上百名装备精良的官军!”
赵老死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谁说,我们要跟他们硬拼了?”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时,林河却忽然笑了。
他的笑容,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是那样的诡异,又那样的……
自信。
“跑,是死路一条。他们找不到我们,就会将怒火发泄到周边的村落,迟早会把我们搜出来。”
“守,更是愚蠢至极。用我们这群刚拿起武器的民兵,去硬撼上百名百战精兵,无异于以卵击石。”
林河缓缓站起身,走到一张简陋的地图前,那是从韩厉房中搜出来的,上面大致描绘了附近的山川地势。
“所以,我们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黑风寨的位置,重重一点。
“那就是瞒天过海,请君入瓮!”
“什么?”
屋内的几人,全都愣住了。
林河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充满了奇思妙想的光芒。
“陈校尉不知道韩厉已经死了。他只知道,这里是他的秘密兵工厂。他这次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取走这个月锻造好的兵甲。”
“所以,我们就给他一个‘惊喜’。”
“我们不跑,也不守。我们,开门迎客!”
“我们要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不,甚至要装成是另一伙更强的山匪,刚刚攻占了这里!我们要让锻造炉的火烧得更旺,让打铁的声音传出山谷!我们要准备好酒好肉,就等着陈校尉的大驾光临!”
这番话,让赵老四等人听得是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们要骗他们?”
“骗?”
林河冷笑一声,“不,是钓鱼。”
“你想想,一个谨慎多疑的校尉,发现自己的秘密工厂换了主人,他会怎么做?立刻上报官府,让这桩能让他掉脑袋的丑事曝光?还是先试探一下‘新主人’的底细,看看能不能继续合作,保住这条财路?”
“我赌,他会选后者!”
“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林河的计划,大胆到了极点,也疯狂到了极点!
他要在敌人最熟悉、最放松的地方,为他们布下一个前所未有的、致命的陷阱!
“岳父!”
林河的目光转向苏山,“我需要你,立刻带人,改造这个山寨!我要你在山寨唯一的通道两侧,给我挖出几条隐秘的坑道,能藏下我们最精锐的伏兵!”
“赵村长!”
“你负责迷惑敌人!从明天起,让罪徒营的人,穿着韩厉手下的衣服,在山寨外围砍柴、巡逻,故意做出防备松懈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把戏给我演足了!”
“刘三!”
“罪徒营,将是这次计划最关键的一环!我会从你们之中,挑选出最机灵、最不怕死的二十个人,由你带领。当陈校尉进寨时,你们要扮作迎接的降匪,混入他们之中,在最关键的时刻,从内部,给我捅出最致命的一刀!这是你们洗刷罪名的最好机会!”
“云娘!”
“小女子在。”
“你需要从那些妇人中,挑出几个胆子大的,负责准备‘送行宴’。我要你在每一坛酒里,都给我加上足够的‘料’!”
“至于我……”
林河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名被他折服的老铁匠——铁老头的身上。
“我要和铁老,在这几天之内,为我们的伏兵,为刘三的敢死队,打造出一批能瞬间致命的……‘送葬礼器’!”
他看着屋内已经被他这疯狂计划彻底镇住的四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赌上一切的决绝与霸气。
“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
“这一战,若胜,我们不仅能彻底解决这个心腹大患,更能缴获一支百人队的精良装备,得到一位官军校尉的全部秘密!”
“到那时,这虎牙关左近的百里山河,将再也无人,能阻挡我们!”
“这,将是我们真正的……立鼎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