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
赵铁柱第一个愣住了,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焦急,“先生,我们正占着上风!趁现在冲上去,就能把他们全宰了!”
“执行命令!”
林河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冰冷得如同深冬的河冰。
赵铁柱的心猛地一颤,他从林河的语气中,听到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君王般的意志。
尽管心中有万般不解,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嘶吼道:“第一、第二小队,听先生号令!收缩阵型,向后撤!”
清溪营的锐士们,虽然同样困惑,但对林河的命令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般的服从。
他们迅速地脱离了战斗,如同退潮一般,向后收缩了十余步,重新在盾墙的残骸后,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长矛阵,将那片血肉模糊的战场,以及那两个即将对决的身影,彻底孤立了出来。
战场,在这一刻,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风吹过山谷的呜咽。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清溪村的村民,还是残存的山匪,都聚焦在了那片被清空出来的、死亡的舞台之上。
鬼影韩厉也停下了脚步,他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个主动为他清空了场地的少年,脸上露出了残忍而狰狞的笑容。
“小杂种,你很狂。”
他用刀尖指着林河,声音嘶哑,“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赢了?天真!我会让你在死前,尝遍这世间最痛苦的折磨!”
“废话真多。”
林河只是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
他缓缓地将手中的朴刀横在身前,整个人的气势,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刚才在人群中冲杀的他,是一头凶猛的猛虎,那么此刻独自一人的他,就是一尊睥睨众生的神魔!
“找死!”
韩厉被他那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朝着林河直冲而来!
他手中的佩刀,乃是军中制式,刀法大开大合,充满了铁血杀伐之气!
一刀劈下,势大力沉,带着一股要将人连人带骨都劈成两半的凶悍!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林河却是不闪不避。
他只是简单地,将手中的朴刀,向上迎去。
“铛!!”
一声前所未有、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轰然炸响!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扩散!
韩厉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恐怖巨力,从对方的刀身上狂涌而来!
他引以为傲的蛮力,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就像一个笑话!
“咔嚓!”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手臂骨骼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狂涌!
整个人更是被这股巨力,震得蹬蹬蹬连退了五六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右臂已然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再抬头看去,眼中,已经彻底被无边的惊骇所取代!
而林河,却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
“这……这不可能!”
韩厉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无法相信,一个人的力量,竟然能达到这种非人的地步!
“你的力量,太弱了。”
林河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冰冷地响起,“你的刀法,也全是破绽。”
“你……你胡说!”
韩厉怒吼着,强行压下手臂的剧痛和心中的恐惧。
作为一名百战老兵,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刀法会有问题!
他调整呼吸,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
他不再与林河硬拼力量,而是脚踩着一种诡异的步法,身形如同鬼魅般,围绕着林河高速游走起来,手中的佩刀化作一道道致命的寒芒,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攻向林河的咽喉、心脏、下阴等所有要害!
这是他在军队里学来的杀人技!
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
然而,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和技巧,在林河的面前,却显得是那样的可笑。
林河甚至没有移动脚步,他只是站在原地,手中的朴刀如同拥有生命一般,每一次挥动,都恰到好处地,将韩厉那志在必得的攻击,一一化解。
“铛!铛!铛!铛!”
密集的金铁交鸣声,如同暴雨打芭蕉!
战场周围的人,已经完全看不清两人的动作,只能看到一团刀光剑影,在场地的中央疯狂闪烁!
韩厉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绝望!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戏耍的老鼠,无论他如何攻击,对方都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
“我不信!给我死!”
终于,在久攻不下之后,韩厉的心态彻底失衡!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将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到了手中的佩刀之上,用尽了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一招,一招同归于尽般的杀招——“断魂斩”,朝着林河的头颅,狠狠地劈了下去!
这一刀,他舍弃了所有的防御,只求能将眼前的敌人,一同带入地狱!
面对这搏命的一击,林河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认真。
但他依旧没有躲。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朴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再次格挡的瞬间,他的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翻!
他用的,不是刀刃。
而是刀身!
“破!”
林河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
他没有用任何技巧,只是将自己那超越了人类极限的恐怖力量,毫无保留地,全部灌注到了刀身之上,用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狠狠地,抽在了韩厉那当头劈下的佩刀之上!
“铛——咔嚓!!”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更加尖锐、更加刺耳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一幕发生了!
鬼影韩厉那柄由军中百炼钢锻造而成、伴随他杀人无数的佩刀,在与林河的朴刀接触的瞬间,竟是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从中间……
寸寸碎裂!
无数的金属碎片,向着四周激射而出!
“不……”
韩厉的眼中,瞳孔放大到了极致,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不敢置信。
他看着自己手中那只剩下半截的刀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刀……
碎了?
他的信念,他的骄傲,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随着这柄断刀,被彻底击碎!
而林河的攻势,却未停止。
在击碎了对方兵器的瞬间,他手中的朴刀顺势向前一送,刀尖,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而无情地,刺入了他因为震惊而门户大开的胸膛。
“噗嗤!”
刀尖透体而过,从他的后心穿出,带出一捧滚烫的鲜血。
“呃……”
韩厉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胸口冒出的那截冰冷的刀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大口的血沫。
林河面无表情,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朴刀。
“扑通。”
鬼影韩厉,这位纵横山林、让官府都头疼不已的悍匪首领,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倒在了林河的面前,眼中的神采,迅速地黯淡下去。
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惹上了一个怎样的……
怪物。
整个战场,鸦雀无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被这兔起鹘落、却又震撼到极致的一幕,给彻底惊呆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
“先生威武!!”
清溪村的阵营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如同山呼海啸般的狂热欢呼!
他们看着那个独立于尸山血海之上、宛如天神下凡的身影,眼中的崇拜,已经达到了顶峰!
而另一边,残存的山匪们,则彻底崩溃了。
他们的王,他们心中不可战胜的首领,就这样被人以一种碾压的姿态,当场格杀!
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反抗的意志,也随之灰飞烟灭。
“哐当……哐当……”
他们手中的武器,再也握持不住,纷纷掉落在地。
他们一个个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彻底放弃了抵抗。
林河没有去看那些欢呼的村民,也没有去看那些跪地投降的匪寇。
他只是缓缓地,用韩厉身上还算干净的衣角,擦拭着自己刀刃上的血迹。
然后,他抬起头,将那柄依旧滴着血的朴刀,指向了山梁的方向,指向了那些被彻底吓傻了的、负责殿后的山匪。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也为这场战争,下达了最后的判决。
“现在,轮到你们了。”
“是跪下,成为我的奴仆。”
“还是站着,成为他的陪葬?”
林河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回荡在死寂的山谷中。
山梁之上,负责殿后、本以为能坐收渔翁之利的数十名山匪,亲眼目睹了他们心中战神般的首领被人如屠狗般斩杀,又看到前方的主力部队兵败如山倒,心中的战意早已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当林河那充满了血腥味的目光投向他们时,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哐当!哐当!”
金属落地的声音,在这一刻是如此的清脆,又如此的耻辱。
他们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将头颅深深地埋入尘土之中,生怕慢了一步,就会成为那柄魔神之刃下的又一个亡魂。
至此,这场由鬼影韩厉发起的、旨在吞并清溪村的战争,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摧枯拉朽的方式,宣告了侵略者的彻底惨败。
“先生威武!”
“清溪村威武!”
短暂的寂静之后,清溪村的阵地中,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响亮、更加狂热的欢呼!
他们扔掉了手中的简陋武器,冲出阵地,将他们的“神使”,他们的王,高高地抛向了空中!
胜利的喜悦,劫后余生的庆幸,对绝对力量的崇拜,在这一刻,让所有清溪村村民的精气神,都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巅峰!
林河并没有沉浸在这种欢呼之中。
他从人群中落下,脸上没有丝毫的骄傲,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他下达了战后的第一道命令。
这一次,没有人再有任何疑问。
在苏婉和刘氏的带领下,女人们立刻冲了上来,她们优先将己方受伤的村民扶下战场,用早已备好的布条和草药为他们包扎。
而赵老四和苏山则带着人,将所有投降的山匪全部缴械,用绳索捆绑得结结实实,集中看押起来。
经过清点,此战,清溪村一方,死亡三人,重伤七人,轻伤二十余人。
这是一个堪称奇迹的战损比!
而鬼影韩厉一方,近两百人的队伍,当场战死超过八十人,剩下的百余人,几乎人人带伤,全部沦为了阶下囚。
“先生,这些俘虏,如何处置?”
赵老四走到林河面前,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又带着一丝请示的光芒。
林河的目光,缓缓扫过那群跪在地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山匪俘虏。
他知道,这群人和靠山村的村民不同。
他们是真正的悍匪,手上沾满了鲜血,骨子里充满了狼性。
简单的恩惠,无法让他们真正臣服。
想要将这群狼,变成听话的狗,甚至是忠诚的护院,必须用更狠、更绝的手段,敲断他们所有的脊梁骨!
他缓缓走到俘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你们之中,谁是韩厉的副手,谁是他的心腹?”
林河的声音淡漠,听不出喜怒。
俘虏们一片死寂,他们畏惧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没人承认吗?”
林河冷笑一声,“很好。”
他转头对赵铁柱说道:“去问问他们,把韩厉手下那几个平日里最嚣张,最得他信任的头目,都给我指认出来!谁第一个指认,并且能得到超过十个人的确认,我就免去他的仆役身份,让他做个普通的村民!”
这个命令,如同一块巨石,再次砸入了俘虏群中!
出卖!
用出卖同伴的功劳,来换取自己的前程!
短暂的犹豫之后,一个看起来颇为瘦弱的山匪,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猛地抬起头,指向了人群中的三个壮汉。
“先生!是他!是他!还有他!”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他们三个,是鬼影韩厉手下的三大金刚!平日里烧杀抢掠,就数他们最狠!我们有一半的兄弟,都是被他们逼着来的!”
他的指认,立刻得到了周围许多人的附和。
显然,这三个人在匪帮中积怨已久。
那三个被指认出来的壮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挣扎着想要辩解,却被旁边清溪村的村民用枪托狠狠地砸倒在地!
“很好。”
林河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走到那三个“金刚”面前,看着他们眼中怨毒的目光,笑了。
“我知道你们不服。”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所有俘虏,说出了一句让他们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话。
“现在,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这三个人,是韩厉的死忠,留着,终究是祸害。”
“你们所有人,每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你们手中的石头,把他们三个,活活砸死!”
“谁砸得最狠,砸得最早,谁就能成为下一个,摆脱仆役身份的人!”
“谁要是敢不动手,或者手下留情……”
林河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那你们,就去陪他们三个,一起上路吧!”
投名状!
一份用同伴的血肉和生命,来书写的,最残忍、最血腥的投名状!
所有俘虏都惊呆了,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河,这个少年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竟然能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
那三个被当成祭品的壮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求饶哭喊。
“不要!不要啊!”
“我们愿意降!我们愿意当牛做马!”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周围同伴们那逐渐变得冰冷、贪婪、而又疯狂的眼神!
一个仆役的名额,已经让他们出卖了首领。
现在,一个能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只需要……
砸死三个平日里就作威作福的仇人!
“我来!”
终于,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山匪,第一个咆哮着捡起了一块人头大的石头,他看着那个曾经欺压过他的“金刚”之一,眼中充满了怨毒和疯狂,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血花四溅!
这一声闷响,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彻底引爆了所有人心中被压抑的兽性!
“啊!”
“都去死吧!”
“老子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
所有的山匪,都疯了一样地捡起石头,如同潮水般,涌向了那三个绝望的壮汉!
一时间,石块落下的闷响声、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以及那三个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汇成了一曲最原始、最野蛮的死亡交响乐!
清溪村的村民们,包括赵老四和苏山在内,都看得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位林先生那神魔般的手段!
秦月和秦霜更是吓得躲进了苏婉的怀里,不敢再看那血腥的一幕。
苏婉也紧紧地抱着她们,脸色苍白,但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独立于这场血腥闹剧之外、神情没有丝毫波动的少年背影。
她的心中,除了敬畏,更升起了一股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狂热的崇拜。
她知道,这个男人,天生就该是王!
很快,惨叫声停止了。
那三个壮汉,已经变成了一滩无法分辨的血肉烂泥。
而那些亲手砸死自己同伴的山匪,则一个个气喘吁吁,浑身浴血,眼神空洞地站在那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的手上,沾满了同伴的鲜血,他们唯一的路,就是依附于眼前这个魔神般的少年,成为他最忠实的走狗!
林河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所有人都平静下来,他才缓缓开口。
“很好。”
“从现在起,你们的过去,已经随着这滩烂泥,被彻底埋葬了。”
“你们的未来,将由我来书写。”
他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些失魂落魄的俘虏。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座隐藏在深山之中、还未曾踏足的匪巢。
他知道,那里才是这次战争最大的战利品所在。
他对着已经彻底被他收服的刘三,以及那几个最先表忠心的俘虏,下达了新的命令。
“你们几个,带上我们的人,立刻前往韩厉的匪巢。”
“控制住里面的所有人,清点所有的物资、兵甲、粮食、财富,以及……那些被他们掳掠来的工匠。”
“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清单,摆在我的面前。”
“告诉里面的人,他们的王,已经死了。”
“清溪川谷,从今天起,只有一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