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时期,浙江地区的社会经济在隋唐五代的基础上迅速发展,成为全国发达地区,苏东坡赞曰:“两浙之富,国用所恃。”这一时期,浙江的经济、文化、科技、教育、学术都位居全国前列。当时,浙江在水利开发、手工业、印刷业等行业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其中,杭州成为“四方之所聚,百货之所交,物盛人众”的大都会。南宋时期的中国正处于封建社会的中期,其地域虽只有北宋的三分之二,又屡遭金、蒙(元)的攻击,领土日渐缩减,但此时中国政治、经济、文化重心正从黄河流域向长江流域转移,中国的封建文化从此迈入最光辉灿烂的阶段。
元代,浙江地区是全国农业生产最发达的地区,土地平均亩产量超过南宋时期。其他行业如丝织业、造船业、陶瓷业等在全国也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中商业极其繁荣,海外贸易从口岸和品种来看也超过了宋代,并且,学术、文学艺术均处于领先水平,书院达67所,位列全国第一。
北宋末年,浙江各州县设立了医学官制和惠民药局,负责掌管药物和为民治病,并诞生了杭州第一所也是当时中国为民服务的最大医院“安乐坊”。这个时期,学医风潮席卷浙江,出现了在浙从政者、文化巨擘兼精医药的现象,许多人通过家传、拜师、私淑、考取科举转而学医等途径治学成长,使得浙江医学人才济济。同时,浙江与国外的医药交流愈发频繁,香药等国外药材纷纷进入中国,在传统的中药谱系中增添了许多新药。其间,涌现出了庞安时、陈无择、朱肱等一批著名医家,《伤寒总病论》《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南阳活人书》等一大批医药名著。1075年,沈括撰《沈存中良方》(后人增入苏轼收集的方剂合编为《苏沈良方》),书中记载了“秋石”(类固醇激素)的制备法,其技术已达到20世纪的化学制剂水平。他在《梦溪笔谈》中以丰富的生物科学知识纠正了前人在药物研究上的不少失误,强调药物实效,提出药理作用。1107~1110年,太医裴宗元、提辖措置药局陈师文,校订北宋官药局所收集的药方,编成世界上最早的官修方书《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并颁行全国。1130年,临安(今杭州)设政府药物专卖机构熟药所,后改名为太平惠民局,一直延续到元代。综上可知,这一时期浙江中医药的发展已处于全国领先地位。
南宋时期,位于浙江的中央及省级医药卫生机构较为完善,御药院、太平惠民局、惠民和剂局等在体恤民情、诊治疾病、规范行规、炮制药物等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南宋朝廷十分重视医学教育,设太医局,从事相关工作,在招生和考试方面有严格的规定。这些举措为浙江及全国培养了大量的医务人员,是医学教育得以重视的具体体现。
元代的医政机构十分庞大、完善,设有太医院、官医提举司、广济提举司等14个医药机构,有各级医官数百人。约1264年,杭州改施药局为医学提举司,负责考校诸路医生、课艺,试验太医教官、校勘名医撰述、辨验药材。据嘉靖《仁和县志》载,约1270年始置惠民药局,官给药职,设提领一员管理局事,这是施药于民的官办慈善机构。而后宁波、温州、富阳等地亦相继设惠民药局,择良医主之。由于政府设置机构管理医药,使浙江医疗事业得到了较好的发展。
温州,在东晋时为永嘉郡,宋代下辖永嘉、乐清、瑞安、平阳四县,所以习称温州为永嘉。以叶适为代表主张事功学说的一批温州学者,史称“永嘉学派”,循例我们称同时活跃于温州的一批医学家为“永嘉医派”。南宋淳熙至淳祐年间(1174~1241年),金元四大家的学术活动进入高峰期,河间、易水两大学派形成,南方形成了以陈无择为代表,陈氏弟子王硕、孙志宁、施发等为骨干,以《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为理论基础,以《易简方》为代表著作的永嘉医派。《三因极一病证方论》由陈无择所著,他抓住了当时社会由博返约的思潮,适时提出了三因致病理论,其特点是在继承张仲景病因“三因说”的基础上,进行了发挥和创新,重点论述了致病的内因、外因、不内外因的“三因”学说,强调了明确区分三种不同的致病因素,以达到治病求本这一目的。陈无择在分析三因学说的同时,还注意到了自唐宋以来积累起来的丰富的医学实践经验,对众多的方药进行筛选鉴别,确认疗效。由此可见,陈无择所创立的理论和对方剂学进行归类的思维方法,代表了当时医学发展的必然要求,为永嘉医派的产生和发展奠定了基础。因此,陈无择不仅是一位著名的医学家,还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永嘉医派是最早的浙江医学流派,为南宋时期江南医学的高峰,对后世影响深远。虽因国家分裂,南北方学术上缺乏交流和联系,但永嘉医派的学术成就也足以与河间、易水鼎足而立。因温州地处温带,依山傍水,四季气候温热而且潮湿,永嘉医派在认病识证、处方用药和医学理论探讨方面都充满浓郁的温州地方特色。
(1)鲜明的地方特色
①陈无择创制养胃汤。陈无择长期侨居温州,其医学思想和医疗实践深受地域特征的影响。当时,温州有乡绅余使君光远,用独创的炮制方法精心调制平胃散,并长期服用,结果身体康健,饮食快美,数次平安出入西南烟瘴之地,并享近百岁的高寿。受此启发,陈无择领悟到胃气是人体的根本,“正正气,却邪气”是医疗第一要义,因此在他平胃散的基础上增添药物创制了“养胃汤”,载于《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另外,温州依山傍海,冬无严寒,夏少酷暑,四季湿润,属海洋性气候,湿之为患尤多,故适合应用除湿理气的平胃散和养胃汤之类的方剂。陈氏此方一出,即广泛流传,风行一时。此后,他的弟子撰《易简方》系列著作,都引用这个处方,还详细记载了“余使君平胃散”独特的炮制方法,给我们留下了一份宝贵的遗产。温州的医生至今在临床上仍习用平胃散、藿香正气散和养胃汤之类芳香化湿、理气和胃的方剂,自有其地理因素和历史渊源。陈无择以其广泛的医事活动和精湛的医疗技术,在温州赢得了很高的声望。时至今日,温州部分医家忌用麻黄之类辛燥温热的解表药物,也源于陈无择的主张。
②王硕丰富养胃汤之用。王硕于《易简方》中载养胃汤。经其发挥,该方主治范围远超出《三因极一病证方论》的胃虚寒证。王硕认为,不问伤风伤寒,可以为发汗;不分内外,可以之养胃和中;四时瘟疫,饮食伤脾,发为疟,均可为治。王硕大大扩充了养胃汤的应用范畴,许多见解亦颇有独到之处。如其论养胃汤组方九品,并无一味发汗解表药而可治风寒表证,主要是辛温芳香药,有发汗作用。卢祖常认为,这一见解是前人未曾提及、未见运用的,也是《易简方》以前各种本草学著作中未见的。又如,王硕参阅《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己未年,京师大疫,汗之死,下之死,服五苓散遂愈”的记载,继承陈无择用养胃汤“辟寒疫”之意,提出用于治疗“四时瘟疫”的见解,并言:“大抵感冒,古人不敢轻发汗者,止由麻黄能开腠理,用或不能得其宜,则导泻真气,因而致虚,变生他证。此药乃平和之剂,只能温中解表而已,不至妄扰也。”至今,温州中医界仍不轻用麻黄,甚至有畏用麻黄的倾向,即可上溯至此。
③孙志宁主张快脾。孙志宁强调甘温补益之品有恋膈碍胃的弊端,主张辛温理气以快脾。在《增修易简方论》真武汤条下,孙氏指出:“今人每见寒热证,多用地黄、当归、鹿茸辈补益精血,殊不知药味多甘,却欲恋膈。若脾胃大段充实,服之方能滋养,然犹恐因时致伤胃气。胃为仓廪之官,受纳水谷之处,五脏皆取气于胃,所谓精、气、血者,皆由谷气而生。若用地黄等药,未见其为生血,而谷气已先有所损矣。”这成为其恋膈碍胃说的理论解释。同时,孙志宁强调辛温理气,言:“觉快之药,自当用消化之剂,如枳壳、缩砂、豆蔻、橘皮、麦芽、三棱、蓬术之类是也。”他主张用平胃散、二陈汤之类快脾,则饮食倍进。
(2)崇尚温燥,又有所醒悟: 范行准先生在归纳永嘉医派的学术特点时指出,由于《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是官书,并极普遍,所以当时医家很受影响,几乎所有的医方都以辛香温燥之药为主要组成部分。其中最著名的为陈无择《三因极一病证方论》,虽以《金匮要略》三因为名,而实发挥《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之学。其后有永嘉王硕的《易简方》,无名氏的《校正注方易简方论》,孙志宁的《增修易简方论》等。永嘉医派崇尚温燥,对于温热药物多能结合自身实践,拓展应用范围。
陈无择治疗寒呕,喜用硫黄以温阳散寒,甚至和附子配伍,或以绿豆反佐。其对寒呕的治疗,在使用硫黄、附子等大热药物的同时,还要求患者以米汤送下,体现了顾护脾胃的思想。以大辛大热之硫黄治疗呕吐似乎并不多见,陈无择可谓医学史第一人。陈无择虽不能脱当时习用辛热的窠臼,但其创制和气饮却很发人深省,“无择先生每念麻黄桂枝二汤,世人不识脉证者,举用多错”,故而制和气饮。方由白芷、川芎、炙甘草、茯苓、当归、肉桂、白芍、法半夏、陈皮、枳壳、苍术、干姜、桔梗、厚朴等组成。此方虽有肉桂、干姜辛燥温热之品,但忌用麻黄、桂枝之类辛燥温热的解表药物,温州医家至今仍然恪守这一原则,似另有深意。圣散子是由温热药物组成,用治寒疫的著名方剂,苏东坡曾著文极力推崇,一时天下通行。陈无择自有卓识,并不盲从,敢于提出异议。他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中批评苏东坡的言论说:“一切不问,似太不近人情。”进而指出,辛未年(宋高宗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永嘉瘟疫,被害者不可胜数。陈无择目睹其事,且将此作为圣散子之害的唯一事实证据收录于著作之中,既反映了他忠于事实、不畏权威的科学态度,又表现出他突破辛温燥热束缚的卓识。
《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辛温燥热的用药习惯,在王硕身上体现得最为突出。《易简方》所载的30味生药中,辛温燥热者就有20味之多,而补益药仅人参、白术、甘草、当归、白芍、五味子,苦寒药仅黄芩一味。书中所载30方中,大多也属辛燥温热,补益方仅四君子汤、白术散、建中汤等少数几首,而寒凉泄热方竟无一首。由此可见,王硕受《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影响,无法摆脱当时的大环境,也习用辛燥方药。
孙志宁在王硕《易简方》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观点,辛温燥热倾向自不可免,但已在某种程度上认识到这种风气的缺陷。这主要体现在讨论伤寒证治时,他告诫慎用温热药和艾灸法。以慎用温热艾灸讨论伤寒,在当时习用辛温燥热的大环境下,确实并不多见,甚至称得上是一种“空谷足音”了。这可以认为是对当时医学界习用辛温燥热的反思,对《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和《易简方》用温热的纠正,也是辨证论治精神的复苏。
(3)从简易到全面周到: 王硕《易简方》继承了《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由博返约的研究方向,求易求简,走得更远,但缺乏执简驭繁的思想和手段,缺乏对辨证沦治的全面认识,于认病识证和处方用药也就难免失之于粗浅了。因此,后人多有批评,施发、王暐规其过失,补其不逮,成为王氏功臣。
这方面的认识当数王暐最为全面,《续易简方脉论》虽选病不多,但论述简略,选方精当,通过方剂的加减配伍以适应证候的变化,体现辨证论治的原则。该书诸病首论病因病机,再及证候表现,一证一方,加减辨治,虽简短扼要,却也理法方药俱全,颇有可法之处。值得注意的是,王暐在最后另立炮制煎制专篇,讨论四诊及证治方剂的著作论述药物的炮制煎制,并不多见。全书仅万余字,能有如此全面、完整的体系,这是王暐的独特之处,也是其书的一大特色。虽然这部分内容散佚不存,但原书目录留给我们的信息,仍值得回味。
王硕的《易简方》因虚损痨瘵等疾病难以速愈,故不予收录。书中虽首列论痨瘵痼疾,但并没有提出有效的治疗方法,只是进一步强调了治疗困难。言“痨瘵之病甚多,自古至今未尝有治而愈者”,又言“痨瘵疾,良医弗为”。从当时的医疗条件和认识水平来看,这可能是无可奈何的实话。
(4)善用毒药: 孙志宁善用毒药。如巴豆,孙氏认为“治挥霍垂死之病,药至疾愈,其效如神,真卫生伐病之妙剂”,且“此药自是驱逐肠胃间饮积之剂,非加毒性安能有荡之功?故以治饮积之患,邪气入腹,大便秘结,心腹撮痛,呕吐恶心诸疾,颇为得心应手。不仅病初始萌,身体壮实,对证运用可获十全;即使体虽不甚壮实,若属对证,自可放胆使用,最忌犹豫不决以致病势攻扰,愈见羸乏”。他对于运用指征、用药反应、掌握尺度、解毒方法等都有详细说明,甚至认为孕妇有适用之证,亦可照用不误。医不至精,学未至深,验未及丰,是不敢出此大言的。《医方类聚》《杂病广要》亦载有其治肠风脏毒便血方,用温州枳壳不拘多少,逐个刮去穰,入去壳巴豆一粒,合定用线扎紧,米醋煮枳壳烂熟,去巴豆,取枳壳洗净,锉末焙干为丸。可以治疗大便出血,也可以治疗痢疾。其设计取法既巧妙,又富有温州的地方特色。从这些内容可以看出孙志宁对于毒药的运用之纯熟、经验之丰富。对此,连严厉批评孙、王的卢祖常也只能感叹:“治疗饮积气积,驱逐荡涤四字亦难轻发,驱逐荡涤一药委难用也。”
瑞安利济医学堂和普安施医施药局的创办是永嘉医派的另两个代表。瑞安利济医学堂及利济医院由陈虬等创办于1885年,是我国第一所采取欧美办学制度和方法开办的新式中医学校(附属医院制),办学17年,培养了300多名学生,为浙江中医药事业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1923年秋,在瑞安利济医院停办20年及温州利济分院停办10年后,永嘉工商界蔡冠夫、陶履臣、陈子明、陈庆新、王文卿等开明商人本着“专以施医施药救济贫病者”为宗旨,以“普天安康”为定义,特发起募办浙江省规模最大的民间医疗慈善组织——永嘉普安施医施药局(简称“普安局”)。蔡冠夫等人发起之初,觉得善门虽开,然而资金来源不易,恐难持久。但他们深感医疗慈善事业的重要,且已得到社会热心人士的鼎力支持,遂下定决心,冲破阻力,积极进行。他们在“募办永嘉普安施医施药局初创缘起”一文中申明:“凡人处最苦之境遇,受最苦之况味者,莫贫苦也。至贫而不幸,复罹于病,其境遇,其况味,更有不堪言状者……同人等有鉴于此,因思一救济之法,创设医药局一所,聘请医士,内设药局,凡遇贫而病者,无论就诊出诊,施医给药,不取分文……但经费浩繁,深愿大慈善家解囊慨助,踊跃捐输。”倡议一出,在当时温州社会各界产生了极大反响,并深得各界人士的大力支持。“普安局”费用筹备,首先由蔡冠夫、陶履臣、陈子明等发起人各自解囊捐助,租定府城殿巷(今城区广场路)黄席如三间民房试诊。次年(1924)四月初八(释迦牟尼诞辰)正式开诊。局内除常驻医士、杂役外,管理及财会人员皆为义务兼职,诊病给药,概不收费。“普安局”开办后,各项基金及经费都依靠社会募捐。1952年5月,“普安局”因资金耗尽而停业。同年,温州市人民政府将“普安局”交由温州市卫生局管理,并改名为“温州市普安医药局”,正式隶属于温州市卫生局,采取自愿组合、经济独立、民办公助的经营方式,经营管理秩序和医疗业务建设不断得到完善和加强。1955年12月,经温州市人民政府批准,“温州市普安医药局”改名为“温州市中医门诊部”,属全民体制。1957年下半年,受温州市卫生局委托,“温州市中医门诊部”主办了温州市第一期“中医学徒班”,学徒班不久改名为“温州中医学校”,学制5年,招收高中毕业生28名,白仲英出任校长,朱湘舟任教导主任,由于当时尚无中医教育机构,这批学员中的部分人成为医院业务发展急需的中医专业人才。1958年7月,“温州市中医门诊部”更名为“温州市中医院”,院址仍设在扬名坊,由白仲英任院长。回首往昔,从一个以慈善助医为宗旨的中医门诊部,逐步发展壮大成三级甲等中医医院,见证了永嘉医派的发展壮大。
朱丹溪是“金元四大家”之一,“滋阴派”创始人,在中国医学史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学术思想、医学理论、医学成就对中医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丹溪的医学理论上承刘河间,旁参李东垣、张子和,而与当时盛行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之学格格不入,这是从总体上描述了丹溪医学理论的基本特点。丹溪受学于罗知悌,取其长而去其短,更参以江南气候潮湿,湿热相火为病甚多的地理特点,以及人多情欲过极、戕伤气血的社会风气,提出阳有余而阴不足之相火论,且在杂病气、血、痰、郁、火的辨证论治方面有独到造诣。丹溪的医学理论比起刘完素、李东垣、张子和三家之学更为完备和严密,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一是有着更为严谨的理论体系,丹溪由儒入医,建立起自己的医学哲学思想体系。二是医学理论更为完备,丹溪在“金元四大家”之末,对诸家之说取长补短,推陈出新,集其大成,在前人的基础上取得了更大的成就。三是更具战斗性,丹溪在医疗实践中深刻体会到《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弊端所在,而接受了刘完素、李东垣、张子和三家之学的新理论,进而形成了自己的医学思想,为了医学的进步,他不得不向《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发起挑战。四是影响更为深远,《局方发挥》改变了整个医学界的风气,由儒入医的医学哲学思想使医学理论在明代有了新的发展,形成了中国医学史上哲学思想进入医学领域的高潮。丹溪学派的许多骨干成员成为明代医学的掌舵人,对明清时期温病学派、温补学派都有直接的学术影响。
(1)阳有余阴不足论: “阳有余阴不足论”是《格致余论》的重要篇章,丹溪的两大名论之一,也是丹溪学术思想的核心内容。“阳有余阴不足论”是养生专论,讨论了人体阳有余阴不足的生理状态,阐发情欲伤阴的机理,进而提出一系列修身养性的方法,充实和完善了戒色欲的养生理论。“阴常不足,阳常有余”学说的提出,除与相火论密切相关外,还同丹溪法象自然的思想有关,他认为“天大也为阳,而运于地之外,地居于天之中为阴,天之大气举之。日实也亦属阳,而运于月之外,月缺也属阴。禀日之光以为明者也”。是谓自然之理本阳盛阴衰,而人受天地之气以生,天之阳气为气,地之阴气为血。所以气常有余,血常不足。何况在人的一生中,还必须依靠阴精来满足生长、发育、生殖的需要,因而在人体内,阴精迟成而早衰。又兼“人之情欲无涯,此难成易亏之阴气,若之何而可以供给也”,故言阴常不足。若再加上相火妄动,进一步煎熬,则无疑会导致疾病。基于这一理论,他首先强调在平时养生中,要注意保存真阴,而保存真阴的根本在于清心寡欲,勿使相火妄动。在《格致余论》中有“饮食箴”“色欲箴”“茹淡论”“养老论”等篇章,针对人的一生,提出许多保存真阴的方法,如幼年时不宜过于饱暖、青年时当晚婚以待阴气长成、婚后应节制房事等。在治疗方面,他特别强调滋阴降火,认为滋阴与降火是相辅相成的,补阴即火自降,善用大补阴丸等滋阴降火之剂,反对《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喜用香燥、温补之品,所以也被后世称为“滋阴派”。
(2)相火论: 为了说明“阳有余阴不足论”,丹溪提出了“相火论”作为理论基础。相火首先应该脱胎于于刘完素的“火热论”,并受到易学中太极理论的启发。他认为宇宙间的一切事物皆以动为主,人体的生命活动也是如此,而动的产生是相火的作用。所谓“天主生物,故恒于动。人有此生,亦恒于动,皆相火之为也”“天非此火不能生物,人非此火不能有生”。但相火具有常与变的双重性,在正常情况下,人身相火寄于肝肾二脏,以肝肾精血为其物质基础,成为人体生理功能、生命活动的根本。相火之动受到相应节制,即“唯有裨补造化,以为生生不息之运用”。而若相火动失其常则为变,“其害甚大,其变甚速,其势甚彰,其死甚暴”,可成为疾病产生、病机逆转甚至死亡的主要原因。相火妄动的后果是真阴受伤,即“火起于妄,变化莫测,无时不有。煎熬真阴,阴虚则病,阴绝则死”。丹溪在《内经》“少火壮火说”的基础上,继承了河间火热论、东垣阴火说,并吸取陈无择、张子和等人的观点,提出了相火的生理病理理论。“相火论”创造性地发展了内生火热理论,使中医学对火热病证的病因病机、辨证论治都有了长足进步。“相火论”的中心内容是阐述相火,亦即内生火热的病因病理。丹溪强调两个关系:一是君火、相火的关系,二是相火和阴的关系。君火、相火关系的实质是精神情志对人体生理病理的影响,主要内容是相火病因的意义。相火与阴的关系,生理情况下相火有赖于阴,病理情况下则相火伤阴。丹溪相火概念与《内经》不同,富有创造性,后人或不理解,或执己见,便纷纷提出疑问。
(3)气血辨治心法: 丹溪气血辨治的要点在于辨治其虚,实际上是“攻击宜详审,正气须保护”治疗思想的具体体现,是继承东垣思想的直接结果。“阳有余阴不足论”讨论气常有余、血常不足的生理状况,提出生理状况下敛神、保养气血的养生论,并强调在病理状态下保养气血的观点。养生与论治相辅相成,构成了丹溪王道医学的主要内容。
(4)痰证郁证辨治心法: 丹溪从气机入手认识痰、郁诸证的病因病机,是其杂病辨证论治的重要内容。他不仅完善了有关理论,也大大丰富了治疗手段,在理法方药一致的基础上充实了中医学的有关内容,构成其学术体系的重要一环。
(5)内生火热辨治心法: 丹溪承河间余绪,研究湿热相火的病证,亦即内生火热病证。其“相火论”创立和阐述了内生火热的病因病机论,并用于临床治疗杂病,理论与实践的统一,反映了丹溪火热论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