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造成妇科疾病的原因很多,外部原因通常是由于感受寒、热、湿等邪气而引起的;内部原因则通常是由于情志内伤、房劳多产、生活饮食不规律等引起的,病情复杂,也有阴寒和阳热之分。但是,妇女的月经、带下、妊娠、产乳等生理功能活动都以阴血为基础,因此与血液的变化息息相关,即所谓妇女以血为本,以血为用。正如《景岳全书·妇人规》所说:“女人以血为主,血王则经调而子嗣,身体之盛衰,无不肇端于此,故治妇人之病,当以经血为先。”由于妇女生理上“数脱血”的特点,女性常处于气虚血亏的生理状态,因此在治疗妇科疾病时,应考虑到妇女以血为本、阴血易伤而难成、血分虚而易成瘀的特点,采用的处方能够补血养血而不损伤正气,止血而不耗气,调气时不忘兼顾养血,方可取得良好的疗效。血液失常容易发展为血虚、血瘀、血热、血寒等情况。治疗这些问题时,应根据病状的不同采取滋补、攻伐、清热、温化等方法。然而,由于妇女以血为本、以血为用,阴血易亏、血分易瘀的特点,因此顾护阴血并保持血液的通行流利在治血当中十分重要。班秀文选方用药方面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重视清热不过于苦寒,化瘀不过于峻猛,解毒不过于消散,消导过程注意顾护脾胃,喜用甘平或甘温的,因为甘能生血而养营,温则有利于血脉通行,从而达到补养而不滞、化瘀而不伤血的功效。同时,治血过程中班秀文也根据女性“有余于气,不足于血”的生理特点,重视疏肝以理气。肝的疏泄功能正常,则气机顺畅,气行则血行,气的运动流转使血液能散布全身;气能摄血,又能使血液在经脉内正常运行。气为血帅,血为气母,两者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气病可以及血,血病可以及气,临床上可出现气滞血瘀、气虚血瘀、气血两虚等情况。因此,在治血之时需要注意疏肝理气。
治血之时要注意活血化瘀的运用。清代王清任的《医林改错》提出活血化瘀和补血化瘀的理论,清代医学家唐宗海在《血证论》中则指出:“凡血证,祛瘀为其要。”经者血也,月经赖阴血所化生;正常情况下,女性的带下为人体正常之津液,是由任脉广泛聚合脏腑所化之精津而成,在天癸的作用下,通过任脉流注胞宫而形成。而津血同源,因此带下和血之间密切相关。正如《妇科玉尺》所说:“伤血伤液,皆能成带下之疾。”在妊娠期间,阴血下行濡养胎儿,在胎儿的发育和分娩中发挥重要作用;产后母乳则由母亲的气血化生而成。可以说,妇科疾病即为血的病变,并有阴血难成易亏、虚而易瘀之特点。因此,活血化瘀是治疗妇女疾病的重要法则之一。治疗瘀血的关键在于辨别瘀血形成的原因。在临床上,导致女性瘀血的原因有很多,包括气虚、气滞、寒凝、湿热等。气和血相互依存、相互滋生,气为血帅,血为气母。气机失常可以影响血的运行,正如《素问·举痛论》所说:“百病生于气也。”因此,气机不畅,升降失衡,从而导致经脉不利,血液运行受阻而形成瘀血;气虚则鼓动乏力,血行迟缓而形成瘀血。气滞和气虚都可以引起血液运行障碍,从而形成瘀血。寒为阴邪,其性收引凝滞。血液赖阳气推动运行,遇寒则凝。寒邪侵袭血脉,致脉道挛缩,血行凝滞,形成瘀血。在妇科临床中,寒凝血瘀病证多见。除寒凝血瘀外,热郁所致血瘀也不可忽视。《伤寒论》提出了“瘀热在里”“下血乃愈”的理论;《血证论》也提到了“热瘀经闭”的病理和治疗方法。湿为阴邪,其性重着黏腻,易阻遏气机,损伤阳气,导致气机升降失衡,五脏气血不和,胞脉受阻,形成瘀血病变。此外,还有跌仆损伤肌肤经脉或五脏六腑的损伤,血溢脉外而形成瘀血,或者血病失治误治,最终留瘀为患。
根据瘀血的不同病因,需采取不同的治法。总之,活血化瘀可达到疏通经络、祛瘀生新、行血止痛、软坚散结、止血归经之功效。在应用活血化瘀法时,必须针对不同疾病的寒、热、虚、实性质,采取灵活变通的方法,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常用的方法包括理气化瘀、益气化瘀、温经化瘀、凉血化瘀、滋阴化瘀、补血化瘀、燥湿化瘀等。
需要注意的是,在使用活血化瘀法时,必须正确处理正气与瘀血的关系。瘀血病变通常是顽固疾病,正虚为其本,瘀血为其标。因此,治疗应根据正气的强弱,采取徐图缓攻之法,并在使用各种化瘀法时,要考虑保护正气,这样才能达到瘀除正复的目的。如果采用攻伐峻猛的方法,妄图于旦夕之间起效,则往往会伤及生机,甚至加重病情。同时,在瘀血基本消除之时,应适可而止。正如《素问·五常政大论》所述:“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无使过之,伤其正也。”
五脏六腑为人体的核心脏器,为生命活动之主宰。《妇人大全良方》指出:“妇人以血为基本。”血液旺盛则月经正常,方能孕育子嗣。心脏主管血液运行,肝脏储藏血液,脾脏统摄血液循环,肺脏则主掌呼吸,气血相辅相成。肾脏藏精,精血同源,是生殖之本。血液的产生依赖于水谷精微,而水谷精微是通过中焦脾胃运化吸收而来。精血相互转化,精也是生成血液的基础物质。脉管的畅通是保持血液正常运行的必要条件。正常的血液运行除了需要气的推动作用,也需要气的固摄作用相互协同。心主血脉,为血液的运行提供动力。肺主一身之气而朝百脉,助心脏以推动血液的运行。脾脏统摄血液循环使其不会外逸,肝主藏血而主疏泄,能调节血量,并使气行则血行。五脏功能正常协调与否,均直接或间接对妇女的生理活动和病理变化产生影响。六腑与奇恒之腑的功能也会影响妇女的身体健康,特别是胃、胞宫和冲任对妇女的生理和病理有着重要而密切的关系。因此,脏腑与妇科的关系密不可分。
在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的基础上,班秀文强调了调补肝、脾、肾对治疗妇科疾病的重要性。血液的生成与水谷精微物质密不可分,而水谷精微物质的生成依赖于脾胃的功能。脾位于中焦,是气血生化之源,具有运化、升清和统摄血液等作用。水谷精微物质通过脾之升清功能输送至全身,通过心肺的作用化为津液气血,营养全身,从而实现气血的生化和循行,保持女性的经、孕、胎、产等正常生理功能。如果脾气虚弱,运化失常,统摄无能,则气血生化乏源,导致月经后期、月经量多少不定、崩漏或经闭等疾病。如果脾阳不振,脾的运化水液功能减退,则水液停滞,进而湿浊下注或湿聚生痰,导致带下过多,月经后期、闭经、不孕,孕妇则会发生子宫肿大的情况;如果脾不升清,气虚下陷,则容易引起阴挺;同时,血亏不能养胎,容易导致堕胎、小产之变。
血液生成的物质基础除了从脾胃化生的“后天之精”外,还离不开肾中所藏的“先天之精”。肾脏是生殖之本,主藏精,所藏之精为先天之本。肾中所蕴元阳和元阴则是构成人体阴阳之根本。妇女的生长、发育、生殖与肾的功能密切相关,如《素问·上古天真论》所言:“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肾精输泄于肝,精又能生髓,髓能化血,故《景岳全书·血证》说:“血即精之属也,但精藏于肾,所蕴不多,而血富于冲,所至皆是。”肾之阳气的温煦与推动作用,对血液的生成和运行也是很重要的因素。此外,肾主水,精气的气化功能对津液的输布和排泄也具有重要的调节作用。如果肾气不足,精血衰少,肾的封藏功能无法正常运行,则可能导致月经量多、崩漏、带下质稀如水等问题;在孕妇则多有小产、滑胎之虞。肾气的强弱,是决定妇女经、带、胎、产的关键。如果肾气充沛,健康则无恙;肾气虚弱,各种疾病易于发生。
肝为风木之脏,内寄相火,体阴而用阳,具有疏泄气机、储藏调节血液的作用,起着冲任二脉中不可或缺的作用。肝在血液生成过程中也占有至关重要的地位,经脾胃腐熟消化吸收后的食物精微物质进入肝脏,即化为气血。《黄帝内经》记载:“食气入胃,散精于肝,淫气于筋。”可见,肝主生化气血。《素问·六节藏象论》云:“肝者罢极之本……以生血气。”肝血下注冲任,血海按时满溢,月经也能够按周期而至;而已婚育龄妇女,更需依赖于肝的升发气血孕育胎儿。冲、任、督三脉均起于胞宫,会聚于少腹下焦,与肝的升发气血密不可分。带脉环腰一周,约束诸脉,有赖于肝气的升发。如果肝气不得疏泄,则气血失调,必然会导致奇经八脉的失常,从而让妇女经带诸病丛生。
此外,肝、脾、肾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它们在生理、病理和治疗上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相互依赖。肝与肾同属于精血之源,二者相互依存。肾中的精气充盈,则肝血旺盛,肝有所养,肝有所用,肝之疏泄功能正常;而肝血充足,则有助于后天精微物质滋养肾所藏之先天之精。除了精血同源之外,肝主疏泄,肾主封藏,二者存在着开阖关系,机体藏泄有度,百病不生。而脾以升为健,胃以降为和,它们在升降运动中也与肝、胆、肾密切关联。肝的升发和胆汁的排泄对脾的生化和胃的和降功能有调节作用;反之当脾胃虚弱时,则可能诱发肝木不升、胆气不降等病变。脾肾为先后天之本的关系,肾阳的温煦使脾胃运化正常,脾胃运化的水谷精微又充养肾中之精。因此,在临床上,我们应该以标本兼治,从整体全面分析,以本为主,采取合理的治疗措施,以达到较好的治疗效果。
班秀文在诊治疾病的过程中非常重视辨证论治,他认为这是中医的精髓,也是必不可少的诊疗手段之一。只有在认真地进行四诊资料的收集,并运用中医整体观进行分析,审证求因,才能全面地辨别病机病性,更好地分析疾病,确定治疗原则和遣方用药,从而真正实现“寒者热之,热者寒之,实者泻之,虚者补之”的效果。为了使辨证准确,需要熟练运用望、闻、问、切这四种方法搜集资料,同时对八纲、六经、脏腑、气血等辨证方法进行灵活应用,对患者进行周密观察和全面了解,才能见病知源。总而言之,只有在辨证明确的情况下,才能抓住疾病的发展规律,准确地立法用药,实现精一不乱,达到药到病除的效果。反之,如果辨证不明,用药庞杂,无论是攻还是补,清还是温,都无法实现“补虚去实”的治疗目的。
对于病因的认识应该全面,不能仅从六经、脏腑等辨证方法出发来认识疾病。班秀文主张在以辨证为主的基础上,要辨证与辨病相结合。中西医各有所长,西医学通过现代化手段对疾病的病因、病位有清晰或微观的认识,但对疾病的性质及其邪正盛衰的认识则常显不足。因此辨病既要辨中医之病,又要辨西医之病,取西医之长。例如,输卵管梗阻所致的不孕症,患者往往脉象平和,形色神态如常人。即使仔细询问患者,仍然无法探知其病变的所在,也无法很好地对证用药。通过西医的诊疗手段,如输卵管通液或造影能知道病位所在,但西医学对其是否由血瘀、气滞或痰浊所致及其对寒、热、虚、实之病性认识并不全面。解决的方法就是以中医辨证为主,适当结合西医辨病,通过西医学的检查手段认识病之所在,中医则通过辨证论治及整体观,从本质上认识疾病,这样有利于准确用药,提高临床疗效。
对于脾虚引起的月经不调、带下量多、胎漏等不同的病变,尽管以上疾病是不同的病名,但脾虚是共同的病性,因而在治疗上便有同病异治、异病同治之说。月经病治疗重在健脾益气养血;带下病在健脾的同时,不忘佐以化湿之品;胎漏则不仅要健脾益气,还要补肾安胎,以固封藏之本。这体现了中医辨证与辨病相结合的优越性。但对病因、病位的具体化认识是不够的,例如月经后期者,虽然均可属于肝肾不足之患,但有因多囊卵巢综合征引起的排卵障碍,也有因卵巢功能下降或高泌乳素血症所引起,仅从四诊是无法证实的,如能根据西医学的检查手段,结合中药调周法治疗,则能收到更好的疗效。因此,在以中医辨证为主,适当结合西医的辨病,有利于对疾病本质的认识和提高临床疗效。二者若能结合,取长补短,必能在立法遣方时左右逢源,收到满意的疗效。
班秀文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用药尤为精专,喜用、善用生草药。所谓生草药,指的是未经炮制的植物药。生草药的应用相当广泛,在基层卫生保健和疾病的预防与治疗方面,未经炮制的植物药往往能发挥重要作用。生草药分布广泛,无论在山区、平原、河岸、溪边还是海洋中,均有可采用的生草药。只要掌握一定的草药知识,就可以采集用于治病。中药具有四性五味之分,并且具有升降沉浮之别。每种药都有其独特的性质,每种药的功效都有一定范围,不是万能的。使用生草药同样需要辨证用药。疾病的发生和发展十分复杂,有不同的阶段,不仅有阴、阳、表、里、虚、实、寒、热之分,还有虚中夹实、实中夹虚、真热假寒、真寒假热等。需要通过望、闻、问、切四诊了解多种病证及其体征,再通过分析、综合,辨别疾病的部位、性质和正邪关系,判断疾病的证型,根据病情的不同而对证用药。只有辨证用药,疗效才能确切。反之,如果只是单纯地辨“病”,并随意使用中药,则易适得其反,疗效不佳。因此,在辨证精准的前提下,以方证相符为目的,选药遣方,无论是经方还是时方,都应灵活应用,择善而从。选方处方,既要有证有方,又要有证无方,权宜多变。有证有方指的是疾病在病机和脉证上与某证某方相符时,则以其证为据,以其方为用;若病情和某证某方在病机上相符,但脉证不一致时,则以其法为据,改用他方,以证为凭,灵活变通。可以看出,辨证是治疗疾病的关键,也是用药的重点。此外,班秀文还强调,在根据病情及药物的性味功效用药的同时,适当而简单的药物炮制能增强药物的作用,提高疗效。对于妇科病的治疗,班秀文主张以温补、润燥为要,寒温相宜。如果偏于补阳,则易发动火、耗伤阴血;若偏于滋阴,则容易腻滞、损伤脾胃。因此,选择甘润冲和的中药最为合适,掌握补和不腻、温和不燥、凉和不寒、补阳配阴、补阴配阳、补中有化、化中有补的用药原则。
班秀文强调了对前人经验的学习和总结的重要性。他认为在当前中医界后继乏人、乏术的现状还没有得到根本改善的情况下,应该特别注重继承。在注重继承的同时,还应该注意发扬。如果忽视了继承,就无法谈论到发扬;只有充分地继承,才能进行进一步的发扬;如果只强调继承,而忽视了发扬,则会导致学术停滞不前,甚至倒退。因此,在继承的基础上强调发扬,通过继承与发扬相互促进,才能更好地推动中医发展。
班秀文认为,只有学好经典著作,才能使根基牢固,才能获得更深入的发展。在经典著作中,最重要的是学好《黄帝内经》和《伤寒杂病论》(包括《伤寒论》与《金匮要略》),前者涉及基本理论,后者则是很好地解决了理论与实践结合的问题。
《黄帝内经》阐述了阴阳五行、脏腑、经络、病因、病机、辨证、治则等重要理论,是前人在长期医疗实践中宝贵经验的总结。如果不能很好地掌握《黄帝内经》的理论,中医学理论知识就不可能深入人心。班秀文主张,在学习《黄帝内经》时,既要粗读又要精读,通过粗读初步了解全书的内容,找出重要章节和关键语句,为精读打下良好基础;通过精读才能深入研究某一语句或某一章节的精髓。同时,要紧密结合学与用,才能深刻体会原文的精神实质。
尽管《黄帝内经》中对妇科的论述篇章不多,但是这些篇章却非常重要。班秀文对其进行了归纳整理。
第一,孕育之本在于肾。《素问·上古天真论》中明确强调了肾气是月经和胎儿孕育的基础,其原因主要是归功于“收纳五脏六腑之精”的功能。肾气对于一系列生殖、发育过程的实现至关重要,除了肾自身的作用,还需要五脏安和和冲任二脉的紧密调节配合。
第二,致病原因有内伤外感,应注意房劳。《黄帝内经》中记载了多种引起妇科疾病的原因,包括外感六淫、内伤七情和房劳所致。寒、热、湿、火、风常袭,而这些因素会诱发很多妇女疾病,其中又以寒、热二邪对女性健康的危害尤甚。寒则令血脉凝滞,热则迫血妄行,往往导致多种月经疾病的发生。又如肠覃和石瘕,病位一在肠外,一在子门,但均由寒邪侵袭、气血凝滞而成。七情过分则会伤及五脏,导致气血不畅,阴阳失衡,出现各种病证;房劳太过会伤肝,而肝主藏血,肾主藏精,精能化血,血可化精,二者均为妇女之先天,因此顾护生命之根源要从清心寡欲、适度控制房事等方面入手。如果不注意节制,肝脏就会受到影响,导致各种疾病,其中表现为月经问题最为明显。脏腑功能失调,则会对奇经八脉产生影响,尤其是冲任督带四条主要经脉与女性特有的生殖器官——胞宫紧密相连。脏腑出现问题,通过奇经的影响引起胞宫藏泄功能失常,从而导致经带胎产方面的疾病。例如,闭经就是因为子宫经脉闭塞,子宫与心相连,心气上升到肺,心气无法下行通畅,因此可能引发闭经等问题。
第三,治疗法则应重点关注纲领挈要。《黄帝内经》中有关治疗的论述内容非常广泛,大体上可以分为正治、反治、治本、治标等几个方面;在具体分类上又有汗、吐、下、和、温、清、补、消等多种分类方式。但在妇科疾病的应用过程中,需要特别关注两个方面。首先是通过疏通血脉,调节气血来治疗妇女疾病。《黄帝内经》认为,七情所伤,气滞血瘀者宜“疏其气血,令其调达,而致和平”。寒凝血瘀者则用“血实宜决之”“肠覃、石瘕皆生于女子,可导而下”。其次,在用药方面,既要辨证用药又要注重扶正。如《素问·六元正纪大论》所说:“妇人重身,毒之何如?有故无殒,亦无殒也……大积大聚,其可犯也,衰其大半而止。”只要是积聚的病变,即使是妊娠,仍然主张使用化瘀攻伐之品。但同时注意保胎扶正,特别提出“衰其大半而止”。《素问·五常政大论》说:“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在妇科疾病的治疗中,需要同时扶正和祛邪,保护人体正常功能尤为关键。
第四,诊法辨证,尤重色脉。疾病的发生和发展过程,是邪正盛衰消长、相互转化的过程,要了解疾病的本质,必须通过望、闻、问、切四诊的密切配合。《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说:“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在妇女疾病的诊断和辨证过程中,更重视望诊和切诊的应用。
《黄帝内经》中共收录了13种方剂,其中班秀文对《黄帝内经》中治疗妇科疾病的第一张方剂——四乌鲗骨一藘茹丸有着独特的见解。方剂中乌鲗骨即海螵蛸,其性味咸温下行,能软坚通行,对于治疗赤白带、月经失调、血枯经闭等症状非常有效;藘茹即茜草,具有甘寒之性,能止血活血,适用于治疗血崩或经闭;麻雀卵性味甘温,有温补精血的功效,可用于治疗男性阳痿不举和女性带下、小便不利等症状;鲍鱼性味辛温,能够补益精气,通利血脉,与上药通用,温养之效益彰。此方具有补气生精、滋阴养血、强健肝肾、活血通络的功效,适用于治疗血虚、精血不足等多种疾病。
班秀文认为“灵活”二字为学好《伤寒论》的核心,正确评价《伤寒论》,学以致用,把《伤寒论》的辨证论治和各科很好地结合起来尤为重要。班秀文赞赏清代伤寒名家柯韵伯《伤寒来苏集》中“仲景之六经为百病立法,不专为伤寒一科”的论述。《伤寒论》的思路、辨证、立法遣方不仅用于外感伤寒,也适用于多种疾病的治疗。因此,班秀文根据自己对《伤寒论》的学习体会及临床经验,率先提出六经辨证在妇科的应用,并发表论文《六经辨证在妇科的应用》,后又为日本东洋学术出版社摘要出版。
外感病和内伤病证候的产生均是邪正斗争的表现。六经辨证是《伤寒论》的核心和主要构成部分。它探讨外感疾病的传变规律和论治依据,但也同样可用于其他杂病的辨证论治。外感疾病虽由邪自外入而致病,主要以六经辨证为主,但亦离不开以脏腑经络辨证为基础。外感病和内伤病的致病来源,尽管有内外之分,归根结底仍是以脏腑经络为基础,是邪正斗争的表现。因此,六经辨证同样可以说明妇科的病变。在《六经辨证在妇科的应用》一文中,班秀文详细阐述了六经辨证与妇科经、带、胎、产等病变的联系。
太阳经为六经藩篱,其腑为膀胱,邪热内传膀胱,或邪热与水、血相结合,则会出现太阳蓄水或蓄血证。月经病可由多种内伤或外感病因引起,但妇女以血为主,治疗仍需着重于血,对于瘀积引起的经行错后,少腹硬痛等症,即可仿照蓄血证之方法施治。又因太阳寒水主气,常见证有寒、水、湿等,而妇女的带下病大多源于湿浊,治疗时常采用温肾利水或扶阳化湿之法。对于婚后多年不孕的阳虚宫寒症状,可选用温肾暖宫之法治疗。《保元心式》中曾言“背为太阳之主”“心为太阳之里”,又称“太阳之根即是少阳”,因此太阳病变不仅局限于经脉之内,还与脏腑气血息息相关,可用于妇科病的辨证论治。例如班秀文治疗一位经行感冒患者,其月经周期及颜色正常,但每逢经行时均有感冒症状出现,包括头晕痛、鼻塞、恶心欲吐、肢体关节腰脊酸痛等。诊断结果为经行正虚、荣弱卫强、腠理不密,因此采用桂枝汤加当归、川芎治疗,并嘱患者经前服用三剂,半年后病情得到控制。
阳明经为多气多血之经,其病多表现为燥热证,但由于阳明与太阴相表里,为传化之腑,因此也会有虚寒之证。脾胃是气血生化之源,冲脉为血海,属于阳明。对于脾胃虚弱导致的月经不调、水饮不化、停聚中州或胃失和降,以及燥实发热引发的各种妇科杂病,都可以通过调理脾胃而治疗。
少阳经分布于胸胁,位于半表半里,与厥阴风木相表里,内寄相火。由于邪热内陷血室,与血相搏,使得经水适来适断,因此用小柴胡汤和解少阳,以泻肝经之邪。在临床上,可用于经行前后不定、胸胁苦满、乳房胀痛,或经行头晕目眩、乍寒乍热等情况。小柴胡汤不仅对少阳病有疗效,还可治疗其他多种疾病。
太阴湿土主气,阴中之至阴,为气血生化之源。妇女以阴血为本,有余于气、不足于血。太阴经内属于脾、肺二脏。若脾肺气虚,不能宣化水湿,则可能导致带下绵绵且不能食;脾虚不统血,则可能引发妇科诸病。
少阴经内属心肾二脏,兼有水火二气。当邪气侵袭少阴,病症常表现为寒热错杂,病变多发生在心肾二脏。肾藏精,心主血,精血相互转化,妇女的经期、带下、胎儿和产后病变均与心肾有关。因此常使用温肾扶阳或养血宁心之法治疗。班秀文曾治疗一名少女,平时带下量多,白色且质地稀薄,经前会出现剧烈的下腹和少腹胀痛,伴有汗出、肢体冰冷、唇面青紫、月经失调等症状。舌质暗红、有瘀点,脉沉紧,属于寒凝经痛的病证。经使用少阴篇的附子汤,并加入肉桂、吴茱萸和当归等药物进行治疗,取得了显著的疗效。
厥阴经为三阴之尽,是风木主导的经脉。病证多为寒热错杂、虚实互见,病情严重且变化多端。因此,在治疗妇女虚瘀并发产后病或月经病时,可以借鉴其方法进行治疗。
《金匮要略》是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中的杂病部分,全书以整体观念为指导思想,以脏腑经络为理论基础,以四诊八纲为辨证中心,以八纲八法为遣方用药的依据。该书是一部系统地阐明了理法方药,结合实践突出辨证论治的专著,班秀文对其中的妇科三篇更是有着精辟论述和深刻的个人体会。
班秀文认为,《金匮要略》妇科三篇不仅论述了妇女经、带、胎、产的常见疾病,还涉及与妇女情志有关的疾病如脏躁、梅核气等,通过系统地阐明了理法方药,对妇科病变的辨证论治进行了简要而明晰的论述。学习妇科三篇,应当抓住关键,辨明疑似。例如,对于产后腹痛,需要区分血虚、寒凝、气滞、血瘀、瘀血兼阳明腑实等不同证候,辨别的关键在于当归生姜羊肉汤证的证候要点是“腹中痛”,枳实芍药散证主治是以“烦满不得卧”为证候特色,下瘀血汤证则是在服用枳实芍药散之后“假令不愈者,此为腹中有干血着脐下”,大承气汤证则是“少腹坚痛,此恶露不尽……不大便……烦躁发热”。医者需要注意“从药测证”,抓住关键,才能区别各证的异同。
《金匮要略》妇科三篇在治疗妇女疾病方面时刻不忘血本,始终本着妇女以血为主的特殊情况,照顾妇女的生理和病理特点。在遣方用药和煎制方法上,均采取扶正不滞邪、祛邪不伤正的原则。在治疗妊娠疾病中,班秀文在辨证精详的基础上,审慎使用药物,适可而止,力求既能治病,又能顾护胎元,保证母健胎安。在临床实践中,班秀文灵活运用《金匮要略》的方剂治疗经带胎产疾病,例如用温经汤治疗阳虚宫寒,冲任不足之痛经、经行前后不定、宫寒不孕等;用胶艾汤治疗冲任脉虚、阴血不能内守之经行淋漓不止、妊娠胎漏、经后疼痛等;用桂枝附子汤、白术附子汤、甘草附子汤温化祛湿,治疗带下疾病等。特别是对于当归芍药散,班秀文认为如果能够运用得宜,不仅能治疗妊娠腹痛,还能治疗月经、带下、胎孕、产后等妇科疾病,具有良好的疗效。该方剂重用白芍和营养阴、敛肝止痛;当归、川芎养血活血,调肝舒筋;白术、茯苓健脾益气,渗湿和中;泽泻甘而微寒,渗湿不伤阴。全方既有养血柔肝、健脾益气之功,又具有渗湿升阳、调理气血之效。
要保持健康长寿,一直是我们所追求的目标。自从人们掌握了岐黄之术后,就开始用医学知识来预防衰老和延长寿命。在预防衰老方面,《黄帝内经》中的延年益寿思想和方法备受推崇,对现代社会仍有重要的指导意义。《素问·上古天真论》中说:“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班秀文认为,预防衰老的关键在于保护正气,防止病邪。如何顾护正气、抵御疾病,让人精神和身体都得到充分的保养,从而达到长寿之乐,是中医药学自古以来的研究课题。
第一,要保养精神。情志变化会对内脏功能产生不同的影响。《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说:“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故喜怒伤气,寒暑伤形,暴怒伤阴,暴喜伤阳……喜怒不节,寒暑过度,生乃不固。”只有精神愉快,脏腑功能才能正常,气血流畅,正气旺盛,邪气才难以侵入。如果七情过极,精神长期受到不良刺激,或者长期忧郁不乐,都会导致脏腑功能紊乱,气血不和,阴阳失调,从而早衰减寿。《黄帝内经》强调“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告诫人们不要有非分的妄想,不要计较个人得失,做人要性情爽朗,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工作和学习则要兢兢业业,从而避免精神上受到不良刺激,达到“精神内守,病安从来”。健康的身体对情志变化也有调节作用,如过怒、过喜、过思、过忧、过恐,虽然会损伤相关的脏器,但悲能胜怒,恐能胜喜,怒能胜悲,喜能胜忧,思能胜恐。因此,《灵枢·本脏》云:“至尽天寿,虽有深忧大恐,怵惕之志,犹不能减也……五脏皆坚者,无病;五脏皆脆者,不离于病。”也就是说,当五脏气血旺盛调和、正气充沛时,即使暂时受到不良刺激,也不会发病;反之,当五脏气血不足、正气衰弱时,即使受到轻微的不良刺激,也会因精神不调而发病。这就是中医学所说的“七情致病”。
第二,要注重体质锻炼。《黄帝内经》中有“夜卧早起,广步于庭”“无厌于日”,强调了锻炼身体、促进气血流通、增强体力和防御疾病的重要性。因此,人们应该经常进行运动,注重“以动为纲”以及“劳逸结合”的原则,并且要注意保持体态适宜和身体节奏的和谐。对于患有慢性疾病的人,更应该注意进行适当的锻炼,如《素问·汤液醪醴论》所说:“去菀陈莝,微动四极。”既要治疗疾病,祛除病邪,还要进行适度的运动。但是这种锻炼必须注意“形劳而不倦”,适可而止,做到劳逸结合,才能达到“气顺”的效果。
第三,要注意饮食调节。饮食是人类的基本需求,但是不当的饮食习惯也是导致疾病发生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黄帝内经》中强调“饮食有节”,不要“以酒为浆”,还要注意“饮食自倍,肠胃乃伤”,避免饮食过量导致脾胃功能的损伤和其他脏腑受到影响。例如,长期过度摄入肥甘厚味的食物,容易导致痰湿内生,阻碍气血运行,影响正常的生殖系统功能,从而引发月经后期、月经过少、不孕症等疾病。另外,食欲偏嗜也极易导致营养物质缺乏或者气血阴阳失衡,从而引发各种疾病。正如《素问·五脏生成》所言:“多食咸,则脉凝泣而变色;多食苦,则皮槁而毛拔;多食辛,则筋急而爪枯;多食酸,则肉胝䐢而唇揭;多食甘,则骨痛而发落,此五味之所伤也。”因此,人们应该合理安排饮食,控制进食量,让食物营养均衡、多样化,做到食欲适中,避免偏食和过度摄入某些食物,从而保持健康的饮食习惯。
第四,要节制房事。《黄帝内经》中有这样一句话:“夫精者,身之本也。”肾精的盈亏决定了人的生长发育和衰老死亡的过程。除先天禀赋之外,肾精是否充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后天的调养。如果正确地认识到性生活的重要性并且善于节制性欲,则肾精经常满盈,即使年龄增长也不会容易衰老。相反,如果像《素问·上古天真论》所说的那样“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则会导致精气衰竭,真阴耗散,伤害身体的根基,甚至会在遇到外来邪气,因正气虚弱而容易感邪,并引发各种疾病,最终早亡。
第五,要避邪防侵。《黄帝内经》中强调正气在防病中起着主导作用,《素问遗篇·刺法论》提出“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但同时也认识到邪气对身体健康的影响,当外来的邪气超过正常的抵抗能力时,就会对身体造成危害,所以需要“避其毒气”。《黄帝内经》除了“未病先防”,还有“已病防变”的观点,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提出“邪风之至,疾如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的说法。这意味着当病邪处于轻浅阶段时就要及时治疗,既可以祛除病邪又不会损害正气。如果等到病邪深入内脏,形成正虚邪实的局面后再治疗,就会“治五脏者,半死半生也”,效果往往不尽如人意。因此,《黄帝内经》不仅重视保护正气,还非常注重疾病的预防和早期治疗。
第六,要顺应环境。《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云:“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春夏秋冬俱有阴阳的变化,这是促进万物生长的动力。人在自然界中,当然会受到外界变化的影响,因此应当根据不同季节的气候变化采取相应的保养方法。例如,春温夏热是阳气旺盛之时,需要“春夏养阳”,此时人体阳气趋于外而虚于内,注意对阳气的保养,不可过度消耗。而在秋冬季节,为阴寒旺盛之时,此时人的身体阴气盛于外而虚于内,需要“秋冬养阴”,保护好阴精避免过度消耗,以适应随之而来的春气升发的变化,从而实现气血平和,阴阳协调。同时,还要针对不同地理环境和生活习惯,采取适当的保养方法。例如在西北高原多寒燥的地区,需要穿厚衣服并食用辛热且清润的食物;而在东南低地多湿热的地区,则应穿薄衣服并食用辛凉芳香的食物。这样,就能保持体内的正气充足,保持身体健康。
此外,《黄帝内经》认为,人不仅可以被动地适应自然环境,还可以主动适应和改造自然环境,进而提高健康水平。《素问·移精变气论》中“动作以避寒,阴居以避暑”,就是指人类如何主动适应四季的气候变化。总之,正如《灵枢·本神》所说:“智者之养生也,必顺四时而适寒暑,和喜怒而安居处,节阴阳而调刚柔。如是则邪僻不至,长生久视。”只有遵循这些原则,才能保持身体的健康,并有效地防范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