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纲

经曰：冬伤于寒 。诚以冬月风寒严厉，最能伤人也，当分直中寒证、传经热证。直中者，因其人平日虚寒，阳气衰微，不能捍卫乎外，寒邪得以直入，深中脏腑，此是阴寒之证。传经者，其人平素壮实，或虽虚而有火，寒邪虽厉，内之阳气足以拒之，深入不能，止 伤其外。皮肤受寒，则阴凝之气，足以闭固腠理，而本身之阳气，不能发泄于外，是以郁而为热。使 能为之发散在表之寒邪，则腠理开，郁热泄，可立愈矣。否则，热不外泄，势必内攻，而由浅入深，以经脉为传送之道路。盖经脉内系脏腑，外行躯肌，如江河之行于地然，过都越国，必由江河以达，故曰传经。此则所伤者，虽为外之风寒，而所病者，实以内之郁热也 （人身血脉，大者为经，小者为络，更小者为孙络，以至肉理，皆能传送，然小者不若大者之速） 。手足各六经，独言足六经，何也？以足经长远，彻上彻下，遍络周身，凡手经所到之处，足经无不到焉，举足经自可该 得手经，非病无涉于手经也。盖经络相通，流行无间断，无不入手经之理。又寒之中人，必先皮毛，皮毛者，肺之合也，毛孔一闭，肺气即壅，故有鼻鸣、鼻涕、喘逆等证 （麻黄、杏仁，非肺药而何） 。是肺脏且伤，况肺经耶？且腹满嗌干，固属脾经见证，然肺经脉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出肺系，肺系即喉管，喉管之口名嗌，肺经热及肠胃，则腹必满，热及肺系，则嗌必干，是腹满嗌干，手足太阴皆有之矣。又心主神明，开窍于舌，舌之胎，神之昏，非病及于心乎？且口燥舌干而渴，谓止肾经证，而无与于心经，将心经之夹咽者，独不能致口燥舌干而渴耶？恐不然矣。又烦满囊缩，固肝经见证，然心包络之脉，循胸下膈，则亦未有不烦满者？又小便不利，水尚停于小肠，而未经渗入膀胱者，非小肠病乎？小肠脉会大椎，循颈，则项痛脊痛，非手足太阳同有之证乎 （大椎上连项，下行脊） ？又泄利燥结，非大肠病乎？身热鼻干，不得卧，故胃经病矣。夫所谓身热者，身之前更热也。大肠脉下缺盆，内络肺，还出循胃经而下膈，是亦行身之前也，又交人中，夹鼻孔，则手阳明亦能致身热鼻干，不从可知乎？又胸胁痛，耳聋，固足少阳病矣。然手少阳之脉，亦入耳中，布膻中，下膈，是耳聋、胸痛亦手少阳之所宜有者，而但泥定足经，谓与手经无涉，其可乎哉 （循衣摸床，岂非手耶？此亦可见） ？

传经之次，一日太阳，二日阳明，三日少阳，四日太阴，五日少阴，六日厥阴，此大概也。或迟或速，日数可以不拘。陶节菴 云：或有始终，只在一经者，或有止传二三经者，总可不泥 （按：昔人谓太阳传阳明，名循经传。太阳传少阳，名越经传。太阳传太阴，名误下传，以误下而致也。太阳传少阴，名表里传。太阳传厥阴，名循经得度传，以二脉会于巅顶，邪从此过度也，亦名首尾传。太阳传膀胱腑，名传本，大抵皆乘其虚而传之。又《活人书》谓凡邪自背入者，或中太阳，或中少阴，自面入者，则中阳明之类，亦不专主于太阳也。观此，则传次诚不可泥矣） 。但见某经证脉，即治某经，斯为活法。或疑太阳经行身之背，阳明行身之前，少阳行身之侧，则岂有自背传腹，凌越傍侧而飞渡者耶？窃意六经次第，原从其行于躯壳之浅深分，太阳行至浅，为第一层，以次至第六层，厥阴为最深。太阳第一层发热，非独背也，前后左右周身皆热，而由浅入深，阳明居第二层，少阳居第三层，故先阳明而后少阳耳（ 程郊倩 云：六经无非从浅深定部署，以皮肤为太阳所辖，故署之太阳，肌肉为阳明所辖，故署之阳明。所以华佗曰：伤寒一日在皮，二日在肤，三日在肌，四日在胸，五日在腹，六日入胃。只在躯壳间约略分浅深，而并不署六经名色） 。已上言经受病。夫外为经络，内为脏腑，表里界分，当如阳明分别经腑之法，分出孰为太阳经病，孰为太阳腑病，孰为少阳经病，孰为少阳腑病，孰为太阴经病，孰为太阴脏病，少阴厥阴，经病脏病，逐一致详。然邪在阳经，阳初被郁，方勃勃欲溃围而出，尚无向里之势，多有止在于经而不入腑者，故太阳篇热入膀胱一证，略举而不多及邪在阴经。已薄于里，邪气内攻，势必连脏，少有止在于经者，故三阴篇经证亦略举而不多及。盖一则表证多，一则里证多也。至若少阳，则居半表半里，经腑俱病，表里兼见，又无所庸其分别矣。

本经传本腑本脏，宜也，乃诸经之邪，皆得入胃，何也？以胃，土也，万物所归，又居中州，四方辐奏也。脾亦土而居中，何不入脾？曰：邪走空窍，胃上通咽门，下达二肠，其为空窍大矣，虚则能受也。

太阳在经，可汗而散也，在膀胱腑，可利而泄也。阳明在经，可汗而解也，在胃腑，可下而夺也。在经者，贼在外，开前门以逐之。在腑者，贼入里，开后门以逐之。赖有前后门可开，故易为力也。若至少阳，则去前门已远，而胆又无出入路，则又无后门可开，将如之何？小柴胡一汤，虽名和解，究实商量于前后之去路，既无后户，自应仍走前门。其用柴胡，尤是引邪外出之意，而道远则不能尽出，余热自应当清。又恐郁热久而血液枯，非养阴无以为汗也，故用黄芩、甘草以清热滋阴，而后热解液充，津津然外透而解。此汗而兼清者，故不曰发汗，而曰和解也。至于三阴，则去前门愈远矣，而脾、肾与肝，又无后户，如何如何？不知前后既不可行，自不得不以邻国为壑，邪走空窍，胃实受之，于是大开众人之后门，而各家之贼，无不可由此以逐也。此序例所谓三阴受病，已入于腑，可下而已之义乎 （按：三阴亦有不入里而从经外解者，必复发热，发热则邪还于表也，详三阴篇。玩 “序例已入于腑”句，则三阴固有不入腑者，不入于腑，又不还于表，将如之何？则从乎清解而已，亦详三阴篇） ？

问：风为阳邪，故伤卫阳，寒为阴邪，故伤营阴，然乎？曰：否 （风为阳邪，言风为卫分之邪，寒为阴邪，言寒为营分之邪，阳以卫言，阴以营言，非谓风属阳，寒属阴也） 。冬月风厉寒严，总皆阴气，特有风始寒，不若无风亦寒之冽 （诗曰：一之日觱发，言风寒也，二之日栗冽，言气寒也 。无风而寒，较有风乃寒为冽） ，因以伤之在营而深者为寒，在卫而浅者为风耳。要之寒甚之时，无风且寒，况加之以风乎？风寒皆能伤卫，皆能伤营，必强为分别，谓风伤卫而未及于营尚通，谓寒伤营而无与于卫，则卫居营外，未有不由外而能及内者也。

问：风为阳邪，性动，能开腠理，故有汗，故用桂枝止汗，寒阴邪，性凝闭，故无汗，故用麻黄发汗，然乎？曰：否。以风属阳，寒属阴，其谬前已辨之矣。至其有汗、无汗之别，则以伤卫邪浅，腠理虽闭而不固，闭则肌表之气早已郁于中，不固则热蒸之汗时复透于外，伤营邪深，不特闭而且固矣，此有汗、无汗之分也。然有汗、无汗虽殊，而表之受邪，均不可不为之解散，特以闭而不固者，无事用麻黄之猛，故去麻黄加芍药，为桂枝之缓解耳。桂枝何尝为止汗之剂乎？即曰止汗，亦在芍药，不在桂枝，桂枝仍为发散之品也。但服汤后，表邪解散，而自汗遂止 （此汗以止汗，正如泻以止泻之义） ，则谓桂枝为止汗之剂亦可。然此以中风证桂枝汤言耳，今人不问何证何方，但入桂枝一味于内，谓可止汗，亦可哂 矣。

或曰：伤风有汗，热当随汗泄矣，安用治乎？曰：病之轻者，不药而愈，固有之矣。甚则汗之所泄无几 （伤风之汗，时有时无，亦不多，不似热入阳明之常自汗淋漓也） ，热之所郁无穷，安在不治而可愈也？问：冬月之风，当与寒同属阴邪矣，若春之温风，夏之暑风，非阳邪乎？曰：然。然此当用辛凉，又不当用桂枝之辛热矣。 wQGvMiAQRZ5QhV2WOgB3BWUy3TQjKK4qH5fawWh0TQBlzwAhd337+7Ee6TcG9WP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