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重重叹了口气,把烟锅头在门槛上磕了磕,磕出了一地烟灰,也磕出了一地愁绪。
陈兰芝没理他,她洗完碗,擦干手,目光落在了西边那间屋子上。
周建业和王翠芬住过的屋子。
门虚掩着,从门缝里能看见里面的狼藉,这对搅家精虽然滚蛋了,但他们留下的晦气,还盘踞在这个家里。
不把这块烂肉剜掉,这个家就干净不了。
何况,把屋子收拾了以后,还能让建军去住,虽然顶多住一个多月就该去上大学的,那也比住那破小的杂物间舒坦。
想到这,陈兰芝就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前世,明明有间小屋可以让建军住,可她偏偏听信了周建业的谗言,让建军搬出去住了杂物间,把房间留给未来的孙儿住。
好在她重生回来,这种混账的事再不能干了。
“别跟个蔫茄子似的杵在那儿了,过来搭把手。”陈兰芝冲周福喊道。
周福抬起头,一脸茫然:“搭什么手?”
“把那屋里的垃圾,都给我清出去,让建军般进来!”陈兰芝说着,人已经走到了西屋门口,一把将门推开。
屋里直接是没眼看,满地狼藉,许是对着人不好撒气,全都撒在了东西上。
周福跟进来,脚都不知道往哪儿落。
“兰芝,这……这都是他们的东西,咱们就这么扔了,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陈兰芝抄起墙根的一把破扫帚,“人都是我赶走的,还怕扔他这点破烂?我告诉你,今天不把这屋子拾掇干净,我就把这屋门用砖头砌死!”
说着,就开始动手收拾,毫不含糊。
王翠芬留下的几件花里胡哨的旧衣裳,她直接卷成一团,扔到院子里。
周建业藏在床底下的一双破了洞的解放鞋,她一脚踢了出去。
周福看她这架势,知道劝不住,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收拾。
他去掀那床破被褥,一股尘土扬起来,呛得他连声咳嗽,被子底下,赫然藏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糖纸和瓜子壳。
陈兰芝瞥了一眼,冷笑出声:“呵,躲在屋里偷吃零嘴,还有脸天天喊饿,真是上辈子饿死鬼投的胎。”
她把那些垃圾扫成一堆,让周福用撮箕撮出去,倒在院子角落里。
“等等,”陈兰芝眼睛一尖,从那堆垃圾里扒拉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一看,是几块碎布头,还有一封没写完的信。信纸皱巴巴的,上面的字也歪歪扭扭。
“妈就是个偏心眼的老虔婆,等我生了儿子,这家里的一切早晚都是我们的,到时候把那老不死的……”
信到这里就断了。
周福凑过来看了一眼,脸都吓白了。
“这……这个畜生!”陈兰芝却很平静,她把信纸叠好,揣进了自己兜里。指着院里那堆垃圾,对周福道:“烧了。”
周福哆嗦着划了根火柴,扔进垃圾堆里。
火苗“呼”地一下蹿了起来,黑烟滚滚,那些破烂和污秽,在烈火中扭曲、蜷缩,最后化为一堆灰烬。
院外的邻居听见动静,纷纷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兰芝嫂子,这是干啥呢?好大的烟。”
“没什么,”陈兰芝站在院子中央,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了出去,“家里遭了耗子,弄得乌烟瘴气,我拿烟熏一熏,把耗子洞堵上,省得以后再来偷粮食。”
几个邻居互相看看,都听懂了这指桑骂槐的话,识趣地缩回了头。
火光映着陈兰芝的脸,她的眼神亮得惊人。她这是在告诉全村人,周建业和王翠芬,已经被她从这个家里彻底扫地出门了。
屋子收拾干净,又用清水泼洒了一遍,打开窗户,让秋日的阳光和风尽情地灌进来,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和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