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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个天才牌手

地铁像城市的血管,拥挤的人流就像是这个城市的血液。血液在血管里流淌,为这个城市注入生命的活力。地铁不断地延伸,人们不断地迁徙,城市旺盛地生长。机车厂社区之外,最宽广的那条大道也开始修建地铁了。施工安全挡板把马路上的车流和工地隔开,马路宽度缩减了一半,顿时变得拥堵起来。机车厂社区读中学的孩子们乘坐公共汽车回家,总会在路上堵上半个小时。

好在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车,每天晚自习下课过后,家长们都在学校外面等着接各自的孩子回家,虽然回家的路有些拥堵,但是他们会选择走另外一条比较绕的路,虽然车程远了,但是不堵,相对而言花在路上的时间更少了。接孩子的家长越来越多,车也越来越多,学校周边又开始拥堵起来。学校发出通知,为了缓解学校周边的交通拥堵,保障学生的安全,学校周边一律不得停车。这个规定一出,家长和学生们都开始叫苦了。

为了解决机车厂社区学生们上学放学问题,马在舟找到机车厂的工友老孙。马在舟说:“当年我们读技校,我每天骑自行车搭你,有没有这回事?”

“有!”老孙说。

“现在,你该不该报答一下我?”马在舟问。

“该。”老孙说。

“现在,机车厂社区的学生上学放学都不方便,把你家的小巴车开出来,接送孩子们,行不行?”马在舟问。

“行。”老孙说。

老孙是个干脆人。

关飞雪的麻将馆被勒令整改过后,生意清淡了,晚上来打牌的人少了很多。这个晚上,又是一个三缺一的局,关飞雪只好顶上。不知道怎么的,关飞雪的手气特别差,不到一个小时就输了三百多。关飞雪适合打顺风牌,手气越顺,打得越好,手气越糟糕,手手出错。焦躁不安的她往兜里一摸,烟没了!她气急败坏,向里屋里的小武喊道:“小武,给我去买包烟!”小武从屋里走出来,走到关飞雪面前。关飞雪左手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右手打出一张四条。牌友老贺说:“和了,清一色,带杠,极品!”这一张百元钞票转眼就到了老贺的手里。关飞雪心烦意乱,嚷着不想玩了。牌友郭老师说:“飞雪,你今天手气不顺,要不换一换?”

“换谁?”关飞雪抬头看了看小武。小武说:“妈,我来试试!”关飞雪狐疑道:“你行不行哦?”老何说:“来嘛,管他行不行,转一转手气!”关飞雪心想,也是,反正都是输,不如换个人,或许还有点变数。她把位置让给小武,自己拿着钱去买烟了。

关飞雪走到屋外,在刘姐的小超市买了一包烟,在路边抽了起来。输了钱,让她看起来更加沮丧和颓废。她向夜空吐了一个烟圈,烟圈缓缓地离她而去,她多希望这一段时间的霉运也随着这个烟圈离她而去。这个时候,马在舟提着保温瓶从黑夜的另一头走来,两人相见,有点意外。

“你来干吗?”关飞雪问道。

“熬了点汤,给小武补一下,读书人,不容易。”马在舟应答道。

“拿走!”关飞雪用厌烦的语气对马在舟说道。

“不要将我们之间的恩怨发泄到孩子身上。小武是个好苗子,考上清华北大是你的荣耀,也是我们社区的荣耀,我这个当社区书记的,也希望我们社区能走出个人才啊!”马在舟说。

“小武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他考哪里,关你屁事,关社区屁事!”关飞雪呵斥道。

“你要这么把话说绝了,我也没办法。我走了,离高考只有三个月了,希望你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马在舟无奈地说。

马在舟提着保温瓶渐渐地消失在黑夜中。关飞雪看着马在舟消失的背影,眼泪夺眶而出。这个女人曾是机车厂方圆十公里内著名的厂花,无数男青年为之倾倒。然而,她却唯独喜欢马在舟,认定了马在舟是她托付终身的男人。然而,在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所有的爱慕化为了灰烬。马在舟背叛了她,他没有兑现承诺,跟她一起去广州。命运在那一刻转了个弯。在广州的日子里,她进厂当过女工,跑过出租车,倒卖过服装,还参与过传销。后来,她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兴旺,赚了不少钱。这时候,一个高大英俊的东北男人走进了她的生活,成了她的男人。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爱情,却不承想被这个男人狠狠地骗了一把,几十万的积蓄都被卷走了,店也倒闭了。她四处寻找这个男人,她的包里放了把刀。她想好了,只要见到这个男人,就捅死他,不管他在哪里。

两个月后,她听说那个男人在珠海出现了。她赶到珠海,在一间破败的出租房里找到了那个男人,可是他已经死了一个星期了。他在澳门输光了所有的钱,还欠下一笔巨债,被债主四处追逃。他躲在出租房里,不敢出门,就连生了病也不敢上医院,活活病死在出租房里。这个男人,生前骗了无数女人,死的时候孤苦伶仃,没人知道他死了,直到尸体发臭才被房东发现。

那一刻,关飞雪发现,她的人生不敢奢望幸福,只要没有痛苦,就万幸了。她带着这个男人的骨灰来到海边,把它撒入了大海。也许,她没有义务去为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处理后事,但是她还是做了。因为,此刻的她怀孕了。

随后的日子里,她生下了小武,在广州艰难地生活着,独自拉扯小武长大。直到有一早上醒来,她在镜子里发现一张苍老的脸,她问镜子里的人:你是谁?你在哪里?镜子里的那个女人一脸惶恐,目光躲闪。她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厂花关飞雪了。于是,她带着小武回到了成都,就像所有的魂魄都要找到一个安放的肉身。

当风吹散了所有的往事,也吹干了关飞雪脸上的泪水,她熄灭了手中的烟,沿着昏暗的路灯回到麻将馆。灯火之处,她听见小武摆出一张牌说:“自摸,大对子!”牌友老何、郭老师、王姐一阵哀叹。“妈的哟,硬是见鬼了!”关飞雪走近一看,小武的抽屉里放满了现金。王姐闹着:“飞雪,你这个儿,学啥子专业的?太凶了!”老何说:“你一走,他把我们三家洗惨了。”郭老师说:“我都快输干了,打了这盘,我不来了。”

关飞雪一看,短短一个小时不到,小武已经替他反败为胜,还赢了一大笔。关飞雪顿时高兴了起来:“行啊,儿子,继续打,乘胜追击!”郭老师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来不起了!”关飞雪说:“最后一盘,万一翻盘了呢?”郭老师丧气道:“翻盘?别想了,我打不赢你们,最后一盘,我划船!”关飞雪嬉笑着,拉来一张凳子,坐在了小武身边。她想看看小武是怎么回事,居然能够赢下机车厂社区三大高手。

牌起。

小武一手烂牌,既没有连子,也没有对子。关飞雪心想,是不是我自带霉运,把小武的手气也感染了。小武摸牌,这牌来得也不怎么好,跟当初她在位子上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小武也是循规蹈矩,艰难组叫。关飞雪心想,这牌够烂,能下叫就不错了,没什么看头。

她伸头去看旁边的王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王姐已经做成了一把万字清一色,仔细一看,单吊一万,极中极。这时候,郭老师喊了一声:“杠。”四个二万放了下来。这时候,牌桌上已经有了两张一万,还有一张一万在小武的手中。小武此刻并没有下叫。关飞雪心想,糟了,这盘死定了,小武手中的那张一万是必打牌。

回过手来,小武摸起一张三筒,和四筒、五筒一靠,就下叫了。看来这张一万必出。但是小武却把三筒打了出去。这是怎么回事?作为多年的川麻高手,关飞雪气得恨不得踢儿子一脚。怎么能不下叫呢?查叫也是死啊!

一圈下来,小武摸到一张可有可无的九筒,他留了下来,打出四筒,依旧单留一万。这局让关飞雪越是看不懂。最后还剩一张牌,小武还没下叫,而且,他已经没牌可摸了。这个时候他打出五筒。上家老何喊道:“碰!”老何惊喜地说:“我的天,差点又没叫。”关飞雪忍不住起身去看老何的牌,我的天,老何居然是一把筒子清一色,带杠。小武啊小武,这回翻车了,两家极品等着查叫。

好在这一碰,小武还有一张牌可摸。小武伸手一摸,一张三万。关飞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万和一万,居然组成了一副卡二万的叫。这个时候,小武打出一张安全的九筒。牌一摊开,众人皆惊。小武打掉了三四五筒,留了一个卡二万的死叫,却顺利地避开了两家极品。

这神一般的操作让人叹为观止。老何说:“老子输得心服口服啊!”郭老师说:“关飞雪,你这个娃儿不得了哦!”王姐说:“一手死牌居然能打活,不得不服啊!”三个牌友唏嘘着离开牌桌。小武说:“妈,我去洗脚了!”

关飞雪没有回答,她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麻将,观察四家牌面,认真地揣摩刚刚那一局牌路。这最后一手牌,几乎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才能下叫。首先五筒要被碰,小武才有机会摸最后一张牌,而且只能是上家老何碰。其次,最后一张牌只能摸三万,摸任何一张牌都不可能下叫。

关飞雪问:“你怎么知道五筒要碰?”

小武一边洗脚,一边回答:“七筒何叔碰了,我手中有一张,断掉,下面四筒打了三张,一筒没有,只有二三四、三四五,两种可能,五筒不现张,肯定有一对。”

关飞雪继续问:“那你怎么知道就是老何要碰牌?”

小武说:“王阿姨做万清,没有筒子,郭老师打过两张二筒,很可能有三四五的连子,才不冲五筒,所以只有何叔才会碰五筒。”

关飞雪又问:“你又怎么知道最后一张是三万?”

小武说:“我也不敢确定是三万,但是二万被杠掉了,三万也被碰了,五万有三张,没有人打六万,最后一张是三万的可能性有50%。”

关飞雪看着牌,回味小武刚刚的分析,心里一阵翻滚。

小武洗完脚,对关飞雪说:“妈,我去睡觉了!”

这个天才的数学家转身钻进了他的阳台小屋,只留下关飞雪一个人在牌桌前沉思。 VMJhbxDcpnOe3bE34hmF/rqXo2HC4Li570rrYswjL2q4AKH04y2cvLSDvpJ3N1p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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