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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一个男孩发现觉照的旅程

宇宙间充满神奇的事物,耐心等待,我们的才智自会变得敏捷。

——伊登·菲尔波茨

我们这些21世纪的公民,常常觉得世界变化太快,快得脱离了掌控——至少是脱离了我们自己的掌控。大灾大难和社会失常的阴影在我们心中挥之不去。焦虑和抑郁已被宣告为公共卫生疾病。 有时候,生活会脱离我们的掌控,逼得我们只好举手认输。既然无法随心所欲地将精神集中到我们希望的领域,或是抵制眼前的干扰和外部的需求,我们就只能随波逐流,机械地做出反应了——这些波流包括可怕的新闻、煽动人心的帖子或文章、广告宣传和网红言论,还有无所不在的媒体引导和各怀目的的社交媒体算法。我本是一名乐观主义者,我相信人类的品质毕竟是好的,我们关怀其他生物(包括其他人),也关心这颗星球的健康。然而有的时候,要将意图化为行动,创造出我们真正想要的生活,却实在难以做到。不过,我仍有两个保持乐观的理由。第一,我们人类正在觉醒,开始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也明白自己有潜力解决行星尺度的问题。最近有人将通用科学与当地的知识和深奥的专长相结合,不断提出新的证据证明这颗星球的生命之间有着复杂的联系。我们渐渐认识到自己在生态系统中扮演的角色,认识到我们的选择会造成复杂且常具破坏性的局面,并由此领悟到新鲜而有创意的思想是一种必需品。我们不能再假装对周围的变化和风险茫然无知,也不能再不顾后果地接受陈旧的文化规范,因为这些规范会蒙蔽我们的直觉,剥夺我们的行动能力。

第二,我们也越发明白,无论处境如何,人总想为生活赋予意义和目的。我们希望获得满意的人际关系和工作,想在两者的融合中找到幸福。我们知道这个目标不能坐等别人来实现,而必须由自己来完成。

幸好神经科学告诉我们,人类的大脑足以胜任。大脑可塑可造,也渴望适当的挑战,它能创造,能获取新知,也能成长,即便在衰老的时候,它也能做到这些。这是我们切实拥有和可以掌控的。这是演化的传承,是自然的方法手册。我们可以主动激活神经网络,它会帮我们将大脑摇醒,按下活化感官的开关,并且大大激活思维进程,使其达到我们之前不敢想象的境界。

这一切要从哪里开始?我们该如何滤除噪声和干扰,克服惰性及其他障碍,积极规划我们向往的生活呢?在喧嚣的现代生活中,我们该如何夺回部分控制权,并唤醒天生就有的专注于头等大事的能力呢?

要学会如何应对,或许那些在注意力和学习方面投入最多的人就是我们最好的老师。他们中的许多人都磨砺出了一套必要的技能,可以帮助我们在一个时刻充斥着刺激、干扰和压力的世界中茁壮成长。

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因为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的觉照之旅

身为哈佛大学医学院以及麻省理工学院的一名教授,我非常幸运。这两个机构汇聚了医学、科学和技术的顶尖人才,他们的创意举世少有,而我就在他们中间学习、共事。然而,我并不是“注定”会来这里。没人料到我会走这一条路。

我儿时在加拿大的乡间小学读书。当时,我的视域只相当于一只果蝇,学业很难跟上进度。无论阅读、写作、课堂讨论,还是老师指导,我对哪样都无法理解。我不单是容易分神、大脑无法以传统方式处理事情,我的心灵还对世界完全敞开,意识和宇宙始终融为一体。在我看来,将事物分开并且定义,将想法框死并将学习限定在零碎的信息上,都是古怪的做法。如果说新的知识在不断使旧观念过时,那么在我看来,更合理的假设是万物始终处在变动之中——不仅周围的世界在变,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也在变。在我心里,学校更像一座博物馆而不是一间工坊。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注意力收拢,好让知识进入、附着并且停留在大脑里。

我还很焦虑。我无法放松下来,接受自己,安心地做一个“怪孩子”,因为我感觉自己比单单的“怪”还要糟糕:我是一个外星人,是人类中的异类。我很早就意识到有许多事是我“本该”做的,但这些事在我看来既不自然也不合逻辑。更令我苦恼的是,其中的许多事情似乎压根儿不应该做,我觉得它们根本就是错的。每当有老师问我一个问题,无论在测验中还是课堂上,我通常都会觉得那个问题令人困惑,往往无从回答。所谓的“正确”答案似乎只是许多可能性中的一个(这一点至今困扰着我,使我对孩子的家庭作业帮不上忙)。因此,大多数上学的日子,我都在练习理解、分析并迎合别人的期待。

上幼儿园时,我每天都要登上那座旧砖房的阶梯,经过院长办公室,然后沿着走廊进入我的教室。教室里照例有一大块铺了地毯的区域用来讲故事,还有许多图书和互动玩具。和大多数幼儿一样,我也是对什么都好奇,而且充满了活力。我无法静坐不动,一切都让我激动不已。我想要探索、漫游、观察、触摸。要我一连几个小时坐在一把椅子上乖乖听讲是不可能的。“就假装你的屁股粘在椅子上了。”幼儿园老师这样鼓励我。“好呀,”我想,“这我能做到!”我双手抓住椅子,使它贴紧我的臀部,然后站起来,在同学的哈哈笑声中一摇一摆地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老师把我带到校长办公室。那一年我和校长混成了老熟人。

到二年级时,同班的同学们似乎都掌握了一种超能力——破译书页上的奇怪字母。可是我的心灵却无法理解它们,我也不明白其他同学是如何把这些字母念出来,并用它们拼成单词的。我的母亲对我试验了拼读法、抽认卡和所有她能想到的法子,但是到学年结束时,我仍没有起色,老师建议我留级。

母亲迫切地想帮助我,她为我报了一个专为有学习障碍的孩子开设的暑期班。在那里我获得了一对一指导。老师们发扬了我的长处,使我快速成长。暑假接近尾声时,一名私立教育顾问建议我回到原来的普通学校,在一间安静的辅导教室里,和同龄人一起上三年级。

可是我的三年级老师并没有像暑期班的老师们那样看到我的潜力。那位三年级老师还给我贴了一个标签——惹祸精——它将跟着我度过大部分学校生涯。在一次测验中,她将一块障眼板(一种直立的折叠板)放在我的书桌上说:“用这个吧,你不能看别的地方,不能分散注意力。”接着她又取出秒表为我计时,弄得我相当焦虑。她是当着全班同学这么做的,于是大家都学她的样子开始笑话我。我白白受到了好多取笑。

一天,我发现另一个学生正为数学题犯难。我想要帮他,于是走过去向他讲解应该怎么解题。那位老师见了就揶揄说:“看看,这不是盲人给瞎子领路嘛!”我听不懂。“盲人给瞎子领路”是什么意思?我又没瞎!她为什么说那种话?

到了晚上,我把这个疑惑告诉了母亲。她把我抱到她的床沿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的老师是个浑蛋,但你还是得尊重她。你必须拿出最好的表现。”

我尽力遵循母亲的忠告,并偶尔“优秀”了几回。我参加演讲比赛并赢得了冠军。母亲为我报了计算机编程课。第一课上完,老师就在门口对母亲说:“下次不用带他来了。他知道的已经比我多了。”

然而许多技能仍是我无法掌握的,特别是记忆(直到今天,我仍会忘记刚刚还在思考的内容,同样的材料,我常常要念30遍才能记熟)。我还总是分心,因为始终理解困难,我的缓慢步调使潜在的回报越发减少,这也碾碎了我的自信。

我是老师眼中的一个谜,是传统教学中的一个异类,也是社交上一个彻底的弃儿。年复一年,许多老师对我放弃了。其中的一位老师叫我“懒惰的骗子”。另一位老师对我说:“你到了真实世界里绝对活不下来。”到四年级时,我的成绩单上一水的“C”和“D”。升入五、六年级后依然如此。我沮丧极了。要不是因为我那坚韧顽强的母亲,还有我七年级的班主任兼科学老师莱尔·库奇,我或许早就自暴自弃了。库奇老师看到了我独特的长处,并鼓励我坚持。

也是在七年级时,母亲绕过学校的指导系统,直接向学校董事会提出了申诉。此前的一次正式评估将我评定为“沟通障碍”,也就是我难以从媒介中提取信息(这里的“媒介”可以是一块黑板或一本书),然后吸收并理解这些信息,用于解答一个问题,或者将信息转写至另一个媒介(比如笔记本或练习册)。学校董事会接受了这个学习障碍的诊断,并批准在学习时间和考试上为我提供便利,这都是我早该享受而没有享受到的。

到今天,社会对于注意缺陷多动障碍(ADHD,我的最终诊断中就包含这种疾病)已经有了更好的理解,并在证据的基础上开发了对孩子(及成人)适用的自我调节技能。但是在当年的那个时间和那个地点,我的唯一选择只能是随机应变。

接下来几年,我渐渐鼓起了干劲,也变得更有韧性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一点 ,就是我在学习道路上的进化,其实也体现了神经元改变和成长(也就是神经元的学习)的两个基本概念,日后神经科学家埃里克·坎德尔将把它们确立为海兔和人类在学习与记忆上的共同基础:它们就是面对反复刺激后所产生的习惯化(habituation)和敏感化(sensitization)。(海兔只有2万个神经元,而人类有860亿至1000亿个,这还没算上联结这些神经元的大约100万亿至1000万亿个突触!)“习惯化”的意思是我们对刺激的反应变弱,比如你对窗外的车流声或许就会这样。“敏感化”则指我们的反应变强,比如当一个声音或者气味甚至对某个事物的念头变成触发因素,敏感化就会发生。

我在自己身上试验,最后学会了利用这两种变化。我发现,用几种基本的方法调动大脑,能使我对一些刺激习惯化(不为平常的事物分心),对别的刺激敏感化(锐化我的注意),这样就能收回我散漫的心灵,并用意向来重新指导突触传递信息。有一次,我学习的房间里有一台弹子机摆在我的身旁,还有一台电视在我身后。我学会了在做功课时对这两部机器统统无视,并在完成功课后玩一局弹子机奖赏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完全掌握了类似有意劫持大脑的进程,并根据不同的需要降低反应或者提高专注度。结果就是:我做到了在目的性最强的事务上集中注意力,并始终维持,从而在机会出现时发挥最大的影响力。我对这项技能调整精修,直到学会运用这些有力的工具达成高度觉醒和深度参与的状态,我将这种状态称为“觉照”(lit)。

这么称呼它有两个理由。第一,“觉照”这两个字贴切描述了灵感闪现的感觉——仿佛在黑暗中扭亮一盏明灯,或是一点火星引燃了你的思绪。你只要经历过顿悟或是震撼,或曾经极度兴奋,你就体验过这种火星。第二,觉照也是这种时刻在研究它们的科学家眼中的样子。在大脑内(还有肠道中),专注的状态会激活神经元。在大脑中,这会使皮质血流加大,让神经科学家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上识别出来。从显示器上看,这些含氧血会照亮平日里灰色的脑组织,使其泛出橙黄色的活跃热点。新兴的科学理论指出,这种神经元活动关联的不仅有特定的认知活动,或者恐惧和愤怒之类的情绪,还有爱、敬畏、幸福、有趣和所谓的“巅峰状态”(或者叫“心流”)。

在我看来,觉照乃是一股生命之力,是一种在自然和宇宙之间,也在每个人的心中鼓荡的能量。它能驱动我们人类(但不限于人类)天生的联结与好奇,这两样早已编入我们的DNA(脱氧核糖核酸),是产生奇妙感或者“合一”感的一条电路,这在婴儿和年幼孩子的身上有着充分展现。当我们离开了觉照充足的幼儿时光,就需要刻意解开封印才能再度获得这股能量之流。但是说来意外,我们也可以通过生命体验轻松地做到这一点。和所有的旅程一样,这条路上有险阻需要翻越,各种障碍或处境都可能使觉照的联结变得暗淡。但这些都是能克服的。经由生命的冒险,我们投入并得以充分激活觉照。你要做的,不过是擦出一点火星将它点燃。

这一点觉照的火星是大脑的一种机制,大脑通过它来获得关键的转化性能量,并由此激活我们的感官以及思维进程。在觉照模式下,我们的各种能力都发挥到了最高水平。我们不仅能锻炼出心智的肌肉来聚焦注意,还能培养出自信与敏捷来灵活快速地运用新的信息。我们会更轻易地调用批判性思维的技能,不至于盲目地接受由别人灌输或者要我们相信的内容,尤其是当这些内容与我们的直觉相悖时。我们变得更容易与他人联结,对周围的可能性更加敏锐,也能更好地利用它们。在一股持续补充的能量流中,我们不断地学习、成长、创造、迭代,一边积累才能,一边做出最好的成绩。

当我磨炼各种策略使自己能随心所欲地激活大脑,我发现了12条简单好用的策略。当我有任何需要,它们总能以相应的方式打开我的思维。无论是引导注意还是打断注意,集中焦点还是扩散焦点,故意刺激心灵还是安抚心灵,这些点燃生命的工具总能为我所用,并在我将它们分享出去之后服务他人。

当发现自己能随意进入觉照状态时,我和各种障碍之间的关系变了。在物理学中,惯性是物质的一种属性,是对速度或方向变化的消极抵抗。除非有外界因素干预,一个静止的物体将始终静止,一个运动的物体则将保持运动。重力和摩擦力会拖慢一个滚动的球体,人们用力踢它一脚会加快它的速度。在比喻意义上,惯性就是人的惰性,而觉照就是那打破惰性、使球滚动起来的迅猛一踢。就我的经验来说,无论惰性的原因是外界的抵抗、自身的习惯、冷漠,还是持续太久的一段静息,多年以来,只要我的大脑处于上述状态,就没有什么能阻止我,直到今天仍是如此。我是觉照的。

一旦学会运用我那个有着非典型的神经元和贪婪好奇心的混沌大脑,我就成为一个在全球开展业务的生物工程师和企业家,我发现有无穷的机会可以提问、创造和革新,并且帮助别人也做到像我这样。有了这些觉照工具,我不再是那个困惑沮丧的孩子,只能在加拿大乡间的特殊教育课堂上受人排挤,我成为一名生物工程师和医学创新者,并获选成为美国国家发明家科学院、英国皇家化学学会、美国医学与生物工程院、美国生物医学工程学会,以及加拿大工程院的成员。作为教授,我培养了200多名学生,他们中的许多人如今在世界各国的机构担任教授,或者在企业从事创新工作。我发表了130篇同行评议论文,引用数超过3万,我还获得了100多项已经颁发或正在审查的国内和国际专利。觉照工具还帮助我参与创建了14家公司,产品或已上市,或在开发。最后,我能在实验室里创造一个卓有成效、互相支持、活力充沛的高能环境,这些工具也发挥了关键作用。不久前,这间卡普实验室正式更名为“加速医学创新中心”。

这个孩子曾经看起来毫无前途,成为青年后又灰心丧气了好些年,是觉照帮助了他。2011年,我在中学母校的毕业典礼上致辞,并成为第一个入选学校名人堂的校友[同一批入选的是加拿大知名摇滚乐团“我的地球之母”(I Mother Earth)的两位成员],而就是在这个学校体系里,曾经有许多教师对于我未来的成就绝不看好。

虽然现在我每天仍为各种事情苦苦挣扎,但我还是可以感激地说上一句:这些觉照工具使我不仅达到,而且远远超越了早年的悲观预期。不过最令我兴奋的还是这些工具为别人做到的事情。我实验室里的成员,在离开后有的创立了自己的实验室,有的创办了企业。他们一直在证明,自己的工作对这个他们想要改变的世界,发挥着无可估量的影响。他们推进各自领域的工作,也改善着千百万人的生活。你将在书中认识他们中的一些人。

如果你想在科学和医疗中取得突破,如果你想在所有领域促发成功且颠覆性的创新,由此支撑起更健康的社群,如果你想隔开噪声的干扰,专注于最重要的事业,你就必须参阅大自然的方法手册、人类演化的“兵工厂”,并学会运用其中的一切工具。我们必须将思想打散并重组——不是偶尔为之,而是天天如此。在实践中,觉照工具使我们能发现任何先天的倾向(包括不好或不利的行为和习惯),然后有意识地往其中注入能量,创造积极成果。这其实比你想象的要容易,因为你越是这样身体力行,你的回报和势能就越大,造成的持久影响也越强。利用觉照为大脑充电没有年龄界限,不论你多老或多么年轻。事实上,觉照工具可以挽救孩子的人生,就像挽救曾经的我。

发掘你的神经多样性

有些人想当然地认为,自己的禀赋不足以做到高度灵活和专注,也无法维持高水平的产出、自律和投入。人们之所以相信这个谎言,往往是因为在早年接收的信息。在任何一个搜索引擎中输入“曾经失败的名人”,你很快会知道教育者曾认为爱因斯坦是一个差等生,爱迪生小时候“满脑子糨糊”、不值得留校接受教育。 华特·迪士尼一度遭到解雇,因为老板嫌他“缺乏想象力和好的创意”。奥普拉·温弗瑞的雇主也曾说她“不适合播报电视新闻”。

这些还仅仅是人们记录下来的故事,还有无数故事没有流传下来,其中的主人公曾被视为失败者、后进生、学东西太慢、不正常、不够格、缺乏动力,后来他们却都成就了大事。我敢说你在人生中也认识这样的人。现在我们知道,许多学生之所以学习困难,是因为他们和大多数同龄人的学习风格不同,或是他们听信了别人的贬低,由此认为自己永远也无法学会数学和阅读这些科目。结果就如已故的肯·罗宾逊所说的那样,“我们用教育磨灭了人的创造力”。罗宾逊是英国作家、演说家、教育和艺术领域的国际顾问,这句话出自他的演讲《学校是否扼杀了创造力?》,那是TED节目史上浏览量最多的演讲之一。在这方面,政治压力更使局面雪上加霜,原本可以开发学生批判性思维技能的内容和指引,现在都被不断压缩。学生们越来越不明白一个道理:他们是有能力的学习者,在许多方面与众不同,并且人人都有贡献价值的潜能。

说来或许出人意料:只要短短一个小时的教导,就能让孩子们明白他们的智能是可以通过努力开发的。 根据“学习心态全国研究”(National Study of Learning Mindsets)的结果,一旦他们明白了这个重要的真相,成绩就会明显提升。 许多年轻人需要一位导师,需要有人额外推他们一把。通向知识的道路不止一条。

社会本身,加上人类这个社会物种对于融入和归属的渴望,都可能对创意和批判性思维构成抵制。我们在其中出生、成长、接受教育、接着踏入职场的社会环境,在很大程度上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各种文化力量的产物,它们的变化速度也可能慢得令人痛苦。 学校之所以成为批评的焦点,原因之一是在学校这片竞技场上充斥着各种引发分歧的教学法、政见和民意,孩子们的声音反而被淹没了——许多启迪人心的教师同样发不出声。毕竟,人类的神经多样性不仅限于古怪的头脑。神经多样性的范围涵盖了所有心灵、所有孩子。在这个巨大的连续体上,我们中的每一个人,包括你在内,都多少有一点与众不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所说的“天才”会以多种不同的形式展现出来,它跨越了人类的所有事业和整个人类大家庭,而不是只在少数几位名人身上才有所显露。许多宝贵的潜力之所以没有得到开发,只是因为我们没有认出它们。

坦普尔·葛兰汀是一位科学家兼作家,因为对动物行为的研究和孤独症患者的人生经历闻名于世,她曾经描述了自己是如何用特别的专注和紧张来应对工作与生活中的复杂难题的。她曾向我说起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入科学事业,又如何使更多人走近动物行为的复杂课题,她告诉我:“孤独症患者看问题更简单。”作为教育活动家,她敦促人们更多关注神经多样性,尤其是“视觉学习”(visual learning)的价值。她警告说,教育实践如果辜负了这部分学习者,也就辜负了整个社会。她曾在《纽约时报》撰文指出:“既然我们如今都希望学生能够全面发展,我们就应该用心确保教育也能面面俱到。” 她表示发散性思维的某些特质和技能“乃是创新和发明的关键”,它们“对许多社会问题的现实解决至关重要”。

和葛兰汀一样,还有人发现自己不同寻常的心灵特质虽然在某些情况下被视作缺陷,实际却可能是自己最大的资产。生物的多样性和每一个物种的贡献,是地球生命在演化上的一项优势。大脑在分析世界时的多样性同样是一种价值,这一点对每个人都成立。多样性能使群体的智力更加高超。

“每一个孩子在开始上学的时候都带着闪光的想象、丰富的心灵和敢于在思考中冒险的意志。”罗宾逊曾这样说。 他在《让天赋自由》一书中写道:“诀窍是不要把教育标准化,而要个性化,要发现每个孩子独特的才华,从而成就他们,要营造一个友善的环境,让孩子在其中向往学习,并且自然而然地发现自己的兴趣所在。”

而当学校变成一座学习工厂,只用效率来驱动课程、指导、测试和评估的引擎时,它就会辜负每一个人。虽然那些被困在边缘的孩子会吃更大的亏,但只要是多样性遭到排挤的地方,就没有人能够发挥创意。

当我们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系统性变化而奋斗时,我们要着重为自己和所有孩子创造一种生活策略,以此释放自我的潜能。比如对我们自己,就可以一步步地培养好奇和创意,积极地参与到世界中去。罗宾逊把这比作采矿:“人力资源就好像自然资源,它们往往埋藏得很深,必须探寻方能得到。它们不是随便地散布在地表,你得创造出合适的环境,才能让它们显露出来。” 在和我的对话中,葛兰汀也说教育必须创造条件,让孩子们在学习中发挥全部潜能,让他们自己选择并承担后果,要相信他们有能力将自己的潜能释放出来。 “你一定要给这些孩子充分发挥的机会。”她说,“你不能把他们往泳池的深水区里一抛了事。”我们都需要通过这样的“发挥”来为学习和生活注入生气。

能量传输,觉照中照见的东西

当我努力为觉照的心灵状态寻找一种科学解释或是根本的理解时,我听取了科学家、心理学家、哲学家、社会活动家和其他人的各种意见。就像那个盲人摸象的寓言,每个人都触及了觉照现象的一方面关键真相,其中体现了他们的专长或经验所形成的视角。而在我看来,将这些见解组合到一起的统一原则,乃是“能量”这一简单的概念。

作为科学家,我自然热衷于用“能量传输”的概念来理解事物的原理,包括一项工程的壮举、一片自然的生态系统、一次婚姻或灵感的传播力。植物通过光合作用将阳光的能量转化为自己生长的能量,并最终随着我们吸收食物中储存的能量,转化为我们的生长能量。但到这里事情还不算完。能量的每一次传输都会引出下一次。吸收的能量维持我们的生命,它接着转变成行动,支持我们的工作与生活,使我们能与他人、与环境互动。每一次互动中我们都在传输能量——我们使能量流动了起来。能量的传输是自然界的固有进程,而自然界也包含了我们。

本质上讲,我们都是能量生物。能量场始终在人体内,在我们的心脏、大脑、皮肤、肝脏、肠道,以及我们的所有原子组件中发挥作用。我们做出的每一次反应,无论是对环境,对其他人——对他们说的或者做的事情,还是对我们自己的思想,都改变着我们体内的原子运动,并由此改变着我们体内的能量场,以及我们产生并向外传输的能量。当我们说出自己“充满能量”地做一件事时,不管是为了某个目标而工作还是去见一位朋友,我们说的都不仅仅是一种感觉或者情绪,而是生理学上的一个事实。因此,当我将“觉照”说成是点燃新的潜能的高能大脑状态时,其中的能量传输就像光合作用或者踢球一样真实。

我们常常通过自己说话的内容或者方式,将情绪能量传递给他人。就连灵性也不例外,无论我们以什么方式体验它,其中都包含了一种能量传输,它起初让我们振奋,然后再以某种表达方式传输给他人。灵感、爱乃至悲伤,都是能量转化的形式。科学到现在还无法解释这种转化,但所有这些能量都在以某种方式交叉和协同。它们的交叉处产生的能量火花(也就是觉照的火星)成为催化一个动态系统的力量。这个系统驱动着地球,并为它多元的生命之网补充能量。无论我们的处境如何弱化这种联结,这点火花永远会蕴藏在所有人的内心深处。

生命中的一切都是振动。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近些年,神经科学已经揭开了一个谜,显示人脑天生有随着意向变化和成长的能力。原来,我们竟能随心所欲地获得一种高峰体验或者最优的意识状态,并通过调节自己的大脑来维持它、扩展它,并将它付诸行动。我们不仅能在从事喜欢的活动时做到这一点,也许更重要的是,不喜欢的时候也行。当我们困顿或者觉得疲惫、沮丧时,也能达到这一境界。而这些时候,恰恰是我们成长、改变和创新的关口。想象一下,能够随心所欲地充分投入,或者随意修正(甚至改善)你对任何处境的体验,那是什么感觉?我们就是能做到这样。每个人一生下来都有觉照。这里没有什么不是你的大脑原本就会或者能够学会的。

觉照者生存

演化的故事往往被呈现为一次反光镜里的漫长回顾,镜中映出的是生物最初离开那片原始沼泽,并在时间中一路跋涉到今天的旅程。这是一个用适应对抗灭绝风险的故事,那些无法适应环境变化的物种都没能幸存下来(不要以为它们都是演化上的懈怠者或自然意义上的失败者,越来越普遍的情况是,它们无法克服人类对它们的生境造成的灾难性破坏)。在所有幸存者中,我们未必较其他物种优秀,只是我们用不同的适应方式,取得了一些成功而已。我们捧不起演化上的“长寿奖杯”,许多植物和动物物种都存在了更久,并且许多动物在飞行、跑动、游泳、视听方面的能耐都远胜我们。事实上,我们直到很晚才认识到了动物、植物和其他物种多样而高度复杂的智能形式 ,科学记者埃德·扬将这些形式称作一个“大千世界”(immense world),他的一本书就起了这个标题,那也是詹姆斯·布赖德尔在《存在之道》(Ways of Being: Animals, Plants, Machines: The Search for a Planetary Intelligence)一书中描写的“行星智能”(planetary intelligence) 。布赖德尔这样写道:“直到不久之前,大家还以为人类是唯一拥有智能的动物。智能是令我们在一众生命形式中脱颖而出的特征,甚至可能最好用的智能定义,就是干脆说它是‘人会做的事’。但现在已经不能再这么认为了。”他接着写道:“我们正在准备接纳一种完全不同的智能形式,准确地说,是许多种不同的智能。”我们真正的独特之处在于,人脑演化出了一张非凡的加工网络,它能持续地重组自身,将新的信息整合进来,这一过程被称为“可塑性”(plasticity)。神经科学家莉莎·费尔德曼·巴雷特撰写了大量著作介绍人脑的可塑性和情绪的神经生物学机制,她指出:“你脑中的神经元,其微观成分每天都在渐渐变化。枝杈似的树突长得越来越密,它们构成的神经联结也变得越发高效。在你和其他人的交往中,你的大脑也在一点点地调整和修剪。”

大脑用这种快速而健全的方式重排电路,以应对新的体验、信息和洞见,这赋予了我们创造性表达、制定战略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凭借这些能力,我们登上了月球,创造出了艺术杰作,不仅发明了自然疗法,也运用先进的药品、植入物以及手术技巧治愈自身,减少疾病的传播。这种演化优势令我们不仅能适应环境的变化,还能有意而迅速地将环境改造得适合我们——这一点是其他物种无法轻易做到的。

加上我们还会讲故事,并能调整和改动故事,再讲给自己听。我们编排了关于自己、关于世界的种种叙事,其中有个人发明,也有集体创作,它们塑造了我们的信仰、行为和我们对世界的感知,也定义了对我们最重要的事物。我们根据欲望和价值观做出行动,围绕那些叙事创造并修改现实,再用我们的大脑来适应新的环境。比如当我用这面镜子自照,我发现多年以前,在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我曾经不分昼夜地工作,被无关紧要的小事淹没,在许多方面都成为家里的隐形人。但在当时对自己编的故事里,我却是一名不可思议的多面手,狂乱却有效地平衡着工作和家庭。后来终于有几件事情将我震醒,我这才看清了这个故事中的谎言。我决定改变重心,致力实现以家庭为中心的生活。这一叙事的改变不仅更正了我多年来肤浅的期望分级,也更正了我对家人、自身和工作的体验,这帮助我开始取舍,使自己的行为与意向吻合。我发现自己越是根据这些意向做事,我的思维过程和之后的行为就越是自然且充满能量。故事一变,我的大脑也跟着变了。在社会的尺度上改变叙事也有同样的效果。无论身处任何大小的社群,只要我们重新整理对自己讲的故事,集中注意和能量去解决难题,而不是仅仅与难题共存,我们的大脑就会具备适应力,并能用新的方式推进我们的事业。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多样性、适应性、协同性和关联性,这些元素共同体现了大自然通过演化蓬勃发展的进程。蘑菇和其他真菌将关键的环境信息与养料输送给树木就是一个例子,而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大自然的多样性中呈现了借助协同关系来适应的种种方式,所以每次大自然被击倒后,它都有办法再站起来。这不是说大自然总能恢复遗失的或者严重损坏的东西,而是说大自然中的系统和进程总能可靠地激活,推动下一轮适应和成长。

大自然的方法手册还可以为我们所用,其中的妙处不仅仅在于你可以走进自然、观赏景色或者闭上眼睛期待好事自动发生(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从实践的角度看,沉浸到大自然中,能刺激大脑不仅关注它看起来、摸起来是什么感觉,也关注它里面有利于人类健康和生存的内在进程。觉照的工具能将我们的注意聚焦在这些体验的切入点上,使我们向着那些适应性的、关联性的进程敞开感官。这些进程美妙而有力地将能量注入万物,而我们也是其中的一分子。这种体验我们是可以自行创造的。表观遗传学指出,我们的体验能持久地影响我们的遗传表达,也就是哪些基因打开、哪些关闭。因此,有意向地体验和通过选择促成变化,是我们最接近参与自然演化进程的手段。

将大脑看作一张与我们的环境和体验互动的适应性网络,能让我们看清一件事情:眼下,我们的大脑与之互动的那个环境,或者说那个已被我们“人化”的环境,正在扰乱我们的适应能力。

这里我想到了迪士尼神奇王国里的那座“进步旋转木马”(Carousel of Progress)。那是一个巨大的旋转舞台,上面陈设了真人大小的机械角色,代表20世纪的一个“典型”美国家庭,正享受着电力和技术进步带来的生活情趣。这个展台最初是为1964年的世界博览会而建,历年来不断更新,以体现一波又一波改变我们生活的技术创新。这个展览我看过两次。第一次是20世纪80年代,我自己还小。第二次是21世纪初,我带了自己的孩子,每次我坐进旋转剧场,都会特别留意那种对于进步激情的理想化描绘。它呈现的只有所谓的“创新”,一点没考虑到创新的消极后果。它在无意中讲述了一个更大的故事,令我觉得尴尬。那个故事讲述了对于单一进步的向往所产生的冲击,在这种进步中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割裂的、欠缺的,人似乎不再是自然生态系统的一分子。它将人类文化抬高为人的主要环境,对人的种种抱负都做了简化,似乎人活着就是为了规划一种远离自然的生活,但这么做只会让我们远离天然的自我中最好的部分。

这也一直是世界上大多数地方的主流叙事——至少是在大多数有人类生活的地方。也因为如此,我们创造了一个充斥着人工制品的环境。这是一个由便利、消费主义和威胁人类生存的过度竞争构成的环境,它使我们越来越脱离自然,脱离人际不可或缺的联系。实际上,对于更多、更好、更方便的向往,虽然在许多外在的方面确实改善了生活,却也阻断了心灵的内在运作。我们对于网络生活和数字设备的痴迷,对于消费产品和便利设施的享受,已经主导了生活,以至于为了所有实际的目的,数字环境和消费文化已经成了我们的栖身之所。经济变成了我们的生态系统。我们已经习惯了在这个人工环境中对营销信号做出反应,常常忽视了大自然对我们的提醒。在技术创新的推动下,这个人造生态系统飞速演化,人脑根本来不及发展出相应的能力识别它对我们造成的威胁。在远离自然之后,我们就和原始的关系脱了钩,而那种关系自古就是获得生存线索的一个可信来源。

在我们的祖先离开原始沼泽之后的某个时刻,在亿万年的演化途中,人脑从在敌对环境中生存所必需的原始本能出发,演化出了更为复杂的能力,我们凭聪明才智对环境做了改造,然而到头来却发现,这种改造竟然不利于我们的健康、我们的未来,以及地球本身的前景。本来,激动人心的技术、不断扩张的机会和便利或者将我们解放出来追求美好事物的高效率,本身并没有任何过错,但问题是,我们的部分大脑仍在依据石器时代的反射运行——行动迅速,却不善于考虑后果或者提前规划。这部分石器时代大脑扰乱了一条回路,使数字时代的大脑无法适应并创造一个有利的将来。于是我们的聪明才智反而威胁了我们的生存。

詹姆斯·多蒂是一位神经外科医师兼教授,他在斯坦福大学创立了同情与利他研究教育中心。他告诉我:“我们身体的演化显然没有跟上技术的演化,前者需要数十万年乃至数百万年才能发生,后者只需要一次心跳就实现了,结果就造成了我们对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准备不足。于是,所有在前现代世界的生活中有利的机制,现在都只会恶化我们的处境,增加应激、焦虑和抑郁。”

所以,现在我们应该放下演化这面后视镜,换一块向前的镜子来清楚地看一看我们为自己、为地球创造的这个环境。我们还必须想想,最明智的选择是适应这个人工环境,还是对它做出改变。

低能态脑的调光开关

相比于那些先民,我们的生活算是比较容易了,不需要太多技能,更安全,也更有保障。但人脑依旧偏好最简单也最节能的做法,就是依赖那些久经磨炼的机制和习惯。神经科学家描述了大脑降低能量消耗的一种“节能”模式,具体就是减少对信息的加工(为加工信息而产生电化学信号是很耗能的)。 大脑会将一些关键的加工打包以提高操作效率,如果对这些加工都要一一思考,我们根本活不到今天。然而,我们越是依赖这种节能的维护模式——我称之为“低能态脑”(low-energy brain,LEB)——我们的大脑就越习惯于老旧的反应套路。

便利、奖赏和数字干扰的初衷都是劫持我们的注意力,并用感官刺激吸住我们,它们就像是大脑的糖果。当下的满足轻易变成了习惯,即使它们和我们的意图相违背,即使我们知道这一点,并且希望改变。这些习惯是很难打破的,原因正是它们瞄准并劫持了大脑的奖赏系统,并以此促成了LEB状态。

当人在LEB模式下待得太久,大脑选择了习惯性反应,我们可能就无法再做出专注而有目的的行为了,因为大脑会修剪掉使用较少的突触,也就是神经元之间的交流联结。 实际上,这些消失的联结就像一个调光开关,它原本可以调高能量,让大脑开展更加复杂、有创意和刺激性的思维进程,也就是觉照状态!

你在这种低能量模式下获得的东西,其实更接近世界的一幅低分辨率图像。

——扎希德·帕达姆塞,神经科学家

在这个问题上,对“技能掌握”(mastery)的研究提供了惊人的洞见。当科学家用fMRI扫描研究某人在掌握一项新技能时的大脑活动时,他们真的看到额叶中的光消失了。当新手尝试一项新的任务,他们的额叶会被神经活动点亮,在图像中呈现橘黄色的光。这是因为他们正在对学习中的每个步骤深思熟虑。而如果要求专家完成同样的任务,他们的额叶就是灰色多于黄色。因为他们不必在已经熟知的任务上投入同样的精神能量,只依靠储存在大脑其他分区中的习惯就行。即便是在童年这个大脑生长最充裕的时期,如果将大量时间花在同一种活动上,管它是足球还是电子游戏,那么以大脑对修剪的嗜好,过早的专门化也会造成神经联结网络的广泛萎缩,而这片网络原本可以促成更加健康和全面的发育。

即使在那些值得我们多加努力的事情上,LEB也倾向最简单或者最迅速的方案,比如人际关系,对于伟大事业的归属感和奉献,活得精彩,以及尽力让世界变得更好,这些领域原本都需要投入能量和注意才能蓬勃发展。但由于LEB对效率的看重高于一切,它会强烈压制我们打破习惯的动力。它还会限制我们与他人在时间中不断充实关系的能力。它阻止我们将眼光投向自身之外,不许我们从大自然和彼此身上获得灵感。它还会削弱我们天然的内省能力,不让我们获得更大的自我觉知和丰富的内心生活。我们的大脑还有一个固有倾向,会认为首先知道的或者反复听说的东西就是真的。在西北大学从事传播研究的内森·沃尔特教授指出,这会使我们在错误信息、虚假信息,以及复杂巧妙的宣传攻势中处于劣势,而这几样在社交媒体上都已经司空见惯。其他研究错误信息的后果以及它为什么难以纠正的学者也是这么认为的。沃尔特表示,我们虽然在这个新世界中航行,“但我们使用的载具,即我们的大脑,却已经非常老旧了”。

LEB已经使我们陷入了某些早已对我们不利的模式。在我们的个人生活以及国际社会的交往中,大量的紧张关系和冲突都源自一代代被LEB驱使的人类行为:日常生活中的惰性或者更糟的习惯,偏见和歧视,自私,贪婪,以及对权力的争夺。这些默认行为都早已过了大修的年限。

当LEB在更大的尺度上主导社会,形势可能就危险了。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人人都被铺天盖地的信息和虚假信息埋压。亚马逊、苹果和Instagram(照片墙)之类的公司投入数十亿美元,利用我们的LEB行为赢利。社交网站运用了老虎机上的技术,它们用一波波变化的“点赞数”奖赏我们,目的就是劫持我们的大脑,让我们欲罢不能。网络的响应速度越来越快,吸引我们逗留得更久,并时不时地查看社交反馈。我们都知道,面对无尽的信息流和诱人的干扰,要费多大的劲才能阻止自己只是“随便看看”。一味地滚动屏幕比停下来思考还有什么可做要轻松多了。平台在演进,品牌在变化,用户们离开脸书、Snapchat(阅后即焚)、Instagram和TikTok(抖音海外版),迁徙到其他宣扬阴谋论和暴力的私密平台,但是所有平台的策略和目标都始终如一,那就是培养并利用LEB的行为。

没有了高能态思考,我们就只会照着大公司的操盘手以及政客的意思行事了。我们伸手就拿垃圾食品,不挑好的东西,即使我们知道它们是有区别的。我们按“购买”键向远方的网络零售商下单,却不愿掏钱支持当地的商户,再让他们反哺社区。我们接受网上的一张大脸对天下事发表看法,就是不肯多读几个信源(尤其是负责任的,有事实基础的那些),形成自己的见解。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人们宁可漫不经心地在社交媒体上浏览(或谩骂),也不愿开展更有意义的交流。LEB给创造性思考踩下了刹车,问题是唯有这样思考,我们才能解决复杂问题,或是看到新的可能;当遇到阻力时,LEB会立刻滑入早已走熟的老路,怂恿我们一遍遍采用同样的工具和方法。

我们在这样的消费和互动上花的时间越多,大脑就越是习惯并依赖那些短暂的“热点”或是肤浅的联结。我们越是期待别人点赞,就越会习惯性地需要它们,也越需要更多能量才能让注意力摆脱出来。低能态的反馈回路变成了一股精神重力,拽着我们向下,阻碍我们获得觉照。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任由别人定义什么东西重要,并以此做出有意向的决定。当然,有些习惯确实对我们有利:掌握了某种技能,我们的注意力就能解放出来去学习新的技能,去梦想,去创新和改进,但前提是我们要有意识并且持续地督促自己这么做。觉照工具能使我们跳过低能态脑和觉照之间的缺口(就像火花塞中的火花),充分接入那张可塑性网络,瞬间使之重组。

鲁道夫·坦齐博士是一位科学家,他的开创性研究在阿尔茨海默病和神经科学的其他谜题上不断取得新进展。他表示,人脑的演化故事正在翻开演化史上一个关键的新篇章。他认为我们的边缘系统(大脑的情绪中枢)也在演化,原来只有本能式的或战或逃反应,受原始的脑干驱动,现在却演化为一种更精细的反应和反馈回路,其特征是情绪的觉知和高阶的思考。他告诉我:“现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演化矢量,那就是从自私转向自觉。”他表示,人的思考、行动和体验方式会塑造我们的遗传表达,并通过基因的遗传塑造我们的发育、健康和幸福。“旧的大脑是自私的,新的大脑是自觉的。我们正处在两者之间,何去何从,关键看自己的选择:我们是要自觉地知道自己的大脑目前在想什么,还是甘愿屈从于脑干,受它的本能驱使,一边为所欲为,一边在恐惧、欲望和限制中度日?这是我们每天都要做出的抉择。”

意向激发能量

心灵的觉照状态是每个人天生具备的,始终可以进入。一旦学会了如何靠意向使用它,我们就能在任何时间、任何环境中进入觉照。你将在本书中读到的觉照工具能够点燃能量,激发生活中的任何方面。你既可以在短期运用它们为当下充能,也可以用它们来做长期规划,创造你向往的生活。在自然界,能量会从一种形式变为另外一种形式,比如从势能转化为动能。与之相似,你也可以将觉照视作下面几样东西。

· 一股天然的能量流,始终在生态系统内部,也在你的内部交换,随时可以利用。

· 一种天然的大脑提升状态,随时在流动演化,其特征是积极的好奇心、富有创意和知性的唤起,以及专注的情绪投入。

· 一种与生俱来的进程,一套由原则和觉照工具构成的体系,你可以用具体而实际的方式点燃这个进程并保持它的运行。

但最重要的是不要只顾着思索它,而是要用任何简单的步骤实践它,随便从什么地方开始都可以。那么应该如何使用这些工具呢?要么听从你的好奇,要么随便拿起其中的一件开始一天的生活,出现机会就使用它,什么样的机会都行。你对它们的使用越频繁,觉照的出现就越自然。

最妙的是,这些觉照工具不仅简单好用,还会让你形成习惯。久而久之,你会发现觉照的火花已经长燃不熄。在大脑中,点亮神经元的能量传输形成了自动催化——点亮越多,就越容易点亮,因为神经通路已经建立,并且忙碌不停了。不同于那些劫持我们的大脑,并将创意和好奇的能量调低的习惯,觉照反而会为这些通路充电,它会关闭我们的自动飞行模式,使我们保持警醒、在场和投入。你可以说,觉照采用了劝导式设计的原则,用诱人的奖赏满足大脑的渴望。不过,这不像追逐利润的营销人员驱使你选择,在这里,你才是做主的人,是你在将能量引向对自己最重要的事。那可以是群体讨论一个点子,激发你的创意,深化你的日常体验,也可以是改变你生活中的某件事,乃至改变世界。

演化加速创新

在我们的实验室里,觉照进程和觉照工具几乎体现在一切活动之中。我们的目标是尽可能迅速、严谨地找到新的方法挽救生命,改善每一个人的生活品质。我们挑战的领域包括药物输送、内科装置、诊断学和再生医学。我们希望在全球的尺度上创新。每次取得进展,我们都会退后一步问自己:怎么把规模再扩大些?再怎么做可以帮助更多的人?如何用学到的知识做出重大贡献?

无论是会议、报告、决策还是闲谈,我们都会用觉照工具激起创意和兴奋。我们甚至把偷懒也算作一种觉照策略(见第十一章)。无论能否找到什么东西直接用于任务,从大自然传来的能量总能输送丰富的创意、精力和工具,帮助我们解决问题。当你感到自己的想法陷入了僵局,你就注定会失败。这时候以任何方式向自然求助,都能替你打开全新的思考角度。

这个过程是我们开发创新性医疗方案的关键。除了用蛞蝓和沙塔蠕虫启发一种外科黏合剂,我们还借助同一种面向自然的创意过程开发了其他东西:一种模仿水母触须的癌症诊断方法,模仿豪猪尖刺的外科缝合钉,以及模仿一种棘头虫的口鼻开发的一款微小的针垫,它表面布满可膨胀的针尖,能吸收组织液作为诊断样本。这些仿生学方案都是从大自然中获得的灵感,再用这些灵感以新颖的方式激发我们思考,它们的发明都不是偶然的。我们常常求助于那两位有史以来最成功的研究者:演化和自然。我们会有目的地探寻新的角度看待问题和答案,还会更有创意地思考各种可能。

在实验室成立的最初几年里,我一直叫它“加速医学创新中心”。这个名称不好缩写,而且太长了,不好记,但这就是我的初心——加快创新的速度。只是我当时没意识到,我们为加速医学创新而开发的流程,竟能在任何场合、为任何人所运用,使他们快速获得能量,并专注地采取行动。为此我写了这本书。

伟大的心灵都有觉照

当我开始思考将“觉照”写成书时,我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才有这种体验。我对于点燃创新的流程和工具的重视,能够广泛地传达给其他人吗?我作为科学家、工程师和发明者,在发现我过去开发出来应对学习异常(learning differences)的工具有效之后,也想要和大家分享。但是首先,由于我向来希望对有效的东西做出改进,我很想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有和我一样的特点,以及能否在这些策略之上更进一步。这将我引向了一群五花八门的人,他们对自己和社会都造成了各种影响,我将在本书中逐一为你介绍。我希望了解其他人都是用哪些工具摆脱他们自己的低能态脑,没有躺在过去的成就和专长上轻松度日的。我希望了解以下几点。

· 其他人是如何发现并培养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东西(他们热爱的事业)的?

· 他们是如何优化自己的努力,并产生最大影响的?

· 他们是如何做到目标专一并保持前进(而不是受生产效率的驱动)的?

· 他们是如何在挫折中坚守梦想或抱负的?

· 他们是如何持续地学习、成长和进化,不断超越之前的成就的?

· 他们是如何在体验中将自然视作自己人生的一个方面的?

· 他们是如何评价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经历中那些鼓舞人心、近乎奇幻的方面的,又是如何评价他们的那些启发思考、偶尔奇特的洞见的?

当我与各位杰出人士交谈时,他们纷纷说出自己的经历,还推荐其他人接受我的访谈。我差点就无法停下来写这本书了,因为每一次访谈都令我感到兴奋和着迷。这就是觉照的魅力。

我发现他们中有一些人和我一样,也曾经因为各种神经多样性状况或者其他难题而挣扎。在成长的岁月里,他们也遭遇过阅读障碍、双相情感障碍、孤独症、注意障碍和其他疾病的挑战。还有一些人从小就被鼓励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他们也早早学会了将内在资源用作心智工具。原来伟大的心灵并非千篇一律。他们是多样化的,有不同的动机;他们是脆弱的,和普通人一样并不完美。他们也有一些共同特质:他们都会从许多线索和经历中学习,他们都有相仿的决策习惯,也都会有意识地支配自己的时间、能量和注意力。他们破解了如何持续为思考充能并付诸行动的密码。这些策略也是觉照工具箱里的核心元素。我希望在这些故事里,你能找到他们的相似之处,并获得灵感,点亮你自己的觉照之旅。

鲁道夫·坦齐从小听他做医疗转录员的母亲讲述病人和他们的挣扎。这些故事令他好奇,也激发了他从事医学研究的志趣。他对我说了一种他经常使用的简单流程:无论是向国会小组委员会介绍科学话题,参加电视谈话节目介绍自己的新书,还是上台和史密斯飞船乐队的乔·佩里一起演奏键盘,他都会提醒自己,这一次他准备了什么,目的又是什么。“你不是来卖弄的。”他会告诉自己,“你不是来赢得比赛的,也不是来作秀的,你的任务是用准备好的东西服务别人。”

我也这么认为。我写这本书是为了向你传达我学到的东西,它们有的来自给予我启发的诸多线索,还有的来自我的切身经历。当你阅读本书并思考其中的策略时,我只对你提一个要求:要用这些策略服务别人——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同事、你的社群,还有你的世界。我们今天所面临的重大事项和重大问题、我们生存中必须解决的那些问题,都要求我们拿出最大的热情和才智,用高能态的大脑想出应对方案。我们个人要想活出有意义的甚至仅仅是快乐的人生,也要有这样的态度。

人类潜能远远超越了单纯的效率甚至单纯的舒适,但我们常常会忽视这一点,因为周围的人说的多是生产效率而非目的,多是服从而非创造性和批判性的思考,多是“我”而不是“我们”。这种对成见不加质疑的习惯最终会限制我们的能力,使我们无法引导自身的能量达成最大的影响和最大的善,而那可能才是我们最大满足的来源。低能态脑是一个调光开关,它调低了我们的最大潜能。

我们无法预见人类在未来地质时代的命运。我们只能在自己的演化史上拍一张快照,未来的人类,可能在外观和生活方式上都与今天的我们迥异。但是演化这个不断改进的过程仍可以作为一个有用的模型,指导我们个人一生的发展。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们不必眼睁睁看着光照熄灭。我们仍保留了自然赋予的神奇大脑,能在前进的路上解决问题。我们也都具备一套表达自我的工具。我们应当在时间中淬炼和改进这些工具,以此活出最有成效的自我。

启迪,学习,行动,进化,用本书中的觉照工具来激活并培养大脑的可塑性,还有你自身(以及社会)的演化潜力吧。

世界需要有人从全新的角度来看待各种问题和可能性。

世界需要你。

唤醒觉照的时候到了! QF5kGzajQ76D2rr8JGjR9O5WBLZr5bbrL9eYk3BnsjUovWDFM6Kvm4z6Q0Luy5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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