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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用的……高压电容器？”
高振邦的嘴唇微微翕动，咀嚼着这个从秦洛峰口中吐出的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名词。
他身后的几位专家，尤其是那位刚刚断言电网无法负荷的电力专家，更是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解。
电容器，他们当然知道是什么。
那是收音机里，电路板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零件。
可“军用的”、“高压的”电容器，又是何物？
它和眼前这需要上万安培恐怖电流的“电渣重熔”，又能有什么关系？
“秦洛峰同志，你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吗？”
那位电力专家扶了扶眼镜，用一种谨慎求证的语气问道，“据我所知，电容器的作用是隔直通交，以及滤波，它的储电量微乎其微，怎么可能驱动如此庞大的负载？”
面对专家的质疑，秦洛峰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
他知道，这并非挑衅，而是源于这个时代巨大的认知壁垒。
“专家同志，您说的是普通的小电容。但我需要的是另一种东西。”
秦洛峰走到黑板前，擦掉了之前的原理图，重新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电路符号。
“我们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特殊的‘电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化繁为简的魔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它的容量，比普通电池要小得多，但它的放电速度，却要快上成千上万倍！它可以在千分之一甚至百万分之一秒内，将自己储存的所有能量，毫无保留地瞬间倾泻出去！”
“就像水库开闸泄洪！”
秦洛峰加重了语气，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我们工厂的电网，就像一条涓涓的小溪，水流微弱。但我们只要花上足够的时间，用这条小溪，慢慢地将一个巨大的水库蓄满。然后在我们需要的瞬间，猛地炸开水库的大坝！那瞬间爆发出的洪峰，其力量将远非那条小溪本身所能比拟！”
“这股力量，”
秦洛峰的眼神中，燃烧着自信的火焰，“将足以撕裂金属，熔化钢铁！”
一番话，振聋发聩！
在场的所有专家，都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天灵盖，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们被秦洛峰这番惊世骇俗，却又无比形象生动的比喻，彻底震撼了！
将微弱的电流，长时间地积蓄，然后在瞬间爆发！
这……
这是一个何等天才，又是何等疯狂的构想！
高振邦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秦洛峰，仿佛要将这个年轻人的脑子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惊世骇俗的东西。
他不再有任何的犹豫，立刻转身，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我马上向上级汇报！不惜一切代价，满足秦洛峰同志的要求！”
军管会的效率，高得超乎想象。
仅仅一天之后，几辆盖着厚重帆布的军用卡车，便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驶入了“一号工位”的警戒区。
车上跳下来的是一队队表情严肃，动作干练的工程兵。
他们从车上小心翼翼地抬下一个个沉重的墨绿色木箱，箱子上印着一行醒目的俄文警告标识和骷髅头的图案。
当箱子被打开露出了里面静静躺着的“真容”时，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专家们，也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个半人多高，通体呈圆柱形，覆盖着厚厚绝缘漆的“铁罐子”。
每一个“铁罐子”的顶部都有两个粗大的黄铜电极，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
它们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电子元件更像是某种威力巨大的特种炸弹。
“IFP50200型军用脉冲电容器，”
秦洛峰抚摸着那冰冷的铁壳，眼中闪过一丝熟悉与怀念，“额定电压50千伏，单体容量200微法。苏联货，好东西。”
在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秦洛峰就成了这个“一号工位”里唯一的也是绝对的主宰。
他指挥着那些工程兵，将二十个巨大的电容器，按照他画出的图纸，一组一组地并联起来用厚实的铜板制作成汇流排，将它们连接成一个巨大而又狰狞的电容矩阵。
他亲自设计了放电的开关——一个结构简单却又无比可靠的“球隙开关”，并反复强调了安全距离和防护措施。
所有人都被要求退到用厚厚的铅板临时搭建起来的掩体之后。
整个“一号工位”，都笼罩在一种极度紧张而又充满了期待的气氛之中。
那位电力专家，更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秦洛峰身后，一边帮忙计算着充电所需的时间，一边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这个将理论变为现实的年轻人。
他知道，自己正在亲眼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
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充电！”
秦洛峰下达了指令。
当充电回路接通的瞬间，仓库内的所有照明灯，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地黯淡了下去。
不远处的其他车间，隐隐传来几声抱怨。
这表明，这个电容矩阵，正像一头贪婪的巨兽，疯狂地吞噬着整个工厂本就捉襟见肘的电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道，那是高压电离空气产生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随着充电指示灯那单调的闪烁，一下一下地被揪紧。
“报告总师！电压已达到预定值！”
电力专家看着仪器上的读数，声音干涩地喊道。
秦洛峰点了点头，走到了那个由他亲手设计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放电开关前。
“所有人，戴上护目镜！进入掩体！”
他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当所有人都躲进掩体，只敢从观察窗向外窥视时，秦洛峰深吸一口气，猛地合上了那个沉重的闸刀开关！
“轰！”
没有语言能够形容那一瞬间的景象！
一道比太阳还要耀眼夺目的蓝白色电弧，如同天神投下的雷霆之矛，在两个巨大的铜球之间骤然爆发！
整个世界，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颜色，只剩下那一片纯粹的足以灼伤视网膜的白光！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巨大爆炸声！
那不是声音，而是纯粹的冲击波，狠狠地撞击在铅制掩体上，发出“嗡”的巨响，震得所有人头晕眼花，气血翻涌。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千分之一秒。
当众人从那短暂的失明与失聪中缓过神来颤颤巍巍地探出头时，一股混合着金属熔化气味和浓烈臭氧的味道，扑面而来。
只见那简陋的电渣炉内，红光迸射，炉渣剧烈地翻腾沸腾，而被置于其中的那根钢材，早已消失无踪，彻底化为了一滩在高温下闪烁着金光的钢水！
成功了！
那看似不可能逾越的电力鸿沟，就这么被秦洛峰用一种近乎于魔法的手段，彻底征服了！
高振邦和几位专家，踉跄着从掩体后走了出来。
他们看着那翻腾的钢水，又看了看那个依旧平静地站在开关旁的年轻人，眼神中只剩下了无尽的震撼与敬畏。
接下来的冷却脱模取样……
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当那块闪烁着银白色光芒，质地无比均匀细腻的全新钢锭，被摆放在检测台上时，那位冶金老专家，几乎是颤抖着手，拿起了金相显微镜。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像个孩子一样，激动得老泪纵横，语无伦次地大喊起来：“奇迹！这是奇迹啊！硫、磷含量低于万分之五！非金属夹杂物几乎为零！这……这是我们做梦都想炼出来的超高纯净钢啊！”
高振邦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走到秦洛峰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话：“秦洛峰同志，从今天起，‘一号工位’的所有技术问题，你全权负责！你需要什么，我们就给你什么！”
第一座大山，在雷霆的轰鸣声中，被夷为平地！
秦洛峰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轻松的微笑。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看着那块完美的钢锭，目光却仿佛已经穿透了它，投向了下一个也是同样棘手，甚至更加精密的难题。
他的声音，在激动的众人中响起，清晰而平静。
“高主任，钢材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我们该考虑第二座山了。”
“如何不用高精度球磨机，制造出完美的钢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