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子的人,都从那极致的震撼与呆滞中,猛然惊醒。
贾张氏那张凝固了狂喜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化为一片死灰。
她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一地晶亮的玻璃碴,又看了看那个手捧着“功臣”奖状,身姿挺拔如松的秦洛峰。
完了。
她那场荒唐的独角戏,不仅没能咒死对方,反而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当着全院人的面,被一辆军用吉普车和一纸烫金奖状,狠狠抽在脸上的响亮耳光。
许大茂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他缩着脖子,悄悄地向人群后退去只想把自己变成一团空气,生怕秦洛峰那冰冷的目光会落到自己身上。
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恐惧,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去招惹这么一个连军管会干部都客客气气的煞星!
就在这片死一般寂静,却又暗流汹涌的诡异气氛中,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
“哎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洛峰这孩子,绝非池中之物!是我们院儿里的骄傲,是咱们厂的栋梁!”
二大爷刘海中,那张因为看热闹而显得有些幸灾乐祸的脸,在一瞬间完成了川剧变脸般的转换。
他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谄媚笑容,迈着他那官僚气十足的八字步,第一个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主动迎向秦洛峰。
“洛峰啊你看看我就说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为咱们院儿,为咱们轧钢厂,挣了多大的光啊!二大爷为你感到骄傲,为你自豪!”
他那热情洋溢的姿态,那亲切熟稔的口吻,仿佛他才是秦洛峰最坚定的支持者,仿佛之前那个躲在人群里看笑话的人根本不是他。
紧随其后的是三大爷阎埠贵。
他没有像刘海中那样咋咋呼呼,但他那双藏在老花镜片后的眼睛,却像一把飞速拨动的算盘,精光四射。
他的目光,在秦洛峰手里的搪瓷缸蓝布水果糖和那张分量十足的奖状上来回扫视,飞快地计算着这些东西的价值。
更重要的是,他计算的是“秦工程师”这个头衔背后,所蕴含的巨大潜在价值。
这可比修个破自行车,赚那五块钱,要有前途得多了!
必须搞好关系!
至少,不能再得罪了!
这是阎埠贵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而躲在自家屋门后的傻柱,透过门缝看着院里这如同天地倒悬般的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心脏。
他想起了前几天自己那自不量力的挑衅,想起了对方那轻描淡写的一招制服,再看看如今被干部专车接送,荣归故里的秦洛峰……
一股巨大的恐惧与无力感,将他彻底淹没。
他连走出去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像一只鸵鸟,死死地关上门,将自己藏在黑暗里。
秦淮茹则静静地站在自家门口,她的眼神最为复杂。
有震惊有羡慕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悔恨。
她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却依旧平静淡然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起了自己一次次地听从婆婆的唆使,对秦洛峰冷嘲热讽,想起了自己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而彻底与他交恶。
如果……
如果当初自己能对他好一点哪怕只是像一个普通的邻居那样,给予一点点的善意那今天自己是不是也能沾上一点光?
哪怕只是一句客气的问候,也比现在这样,如同隔着一道天堑,连上前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要强啊。
可惜,没有如果。
面对着院里众人的众生相,秦洛峰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平静地扫过刘海中那张谄媚的脸,扫过阎埠贵那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就像是扫过两团无关紧要的空气,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甚至没有理会他们一句。
他捧着怀里的奖品,径直穿过人群,首先走到了聋老太太的门前。
“老太太,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温和而尊敬,与面对其他人时的冰冷,判若两人。
聋老太太早已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她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准有出息!”
秦洛峰将那两匹崭新的蓝布,郑重地递了过去:“老太太天冷了这布您拿着,给自己做件新棉袄,剩下的给小家伙们扯几件新衣裳。”
“哎哟,这可使不得!这是国家奖励给你的!”
聋老太太连忙推辞。
“您就拿着吧,您平日里对我的照顾,比这两匹布可金贵多了。”
秦洛峰坚持着,将布塞进了老太太的手里,不容拒绝。
这一幕,让旁边看着的刘海中和阎埠贵,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可是两匹崭新的布料啊!
就这么送人了!
然而,更让他们心里发酸的还在后头。
秦洛峰安顿好老太太,又走到了院子另一头,一户平日里从不参与院里是非,老实巴交的张姓工人门口。
这家男人老实,女人本分,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
“张大哥。”
秦洛峰敲了敲门。
那家的男主人探出头来看到是秦洛峰,有些受宠若惊:“哎,是秦……秦工程师啊,有事?”
秦洛峰将那包包装精美的水果糖递了过去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没什么大事,就是市里奖励了点东西,我一个大男人也吃不了这个给孩子们拿去分了吧。”
“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
张大哥激动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
“拿着吧,就当是我这个当叔叔的给孩子们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