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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工一个完美的镜面球体？
这个要求一出口，在场的所有内行，脸色“唰”地一下就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车削一根细长的钢轴，考验的是机床主轴的稳定性和导轨的直线度，那这难度，尚且还在人类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
那么，加工一个完美的球体，尤其是镜面球体这难度简直就是几何级数的暴增！
球体，是三维空间中最完美的几何体。
要在一台普通的车床上加工出来需要刀具走出一条无比精准的圆弧轨迹。
这在后世，需要依靠精密的数控系统，通过电脑编程来控制刀具的联动。
而在1956年，在没有任何数字化设备的辅助下，想靠一双手，一把车刀，加工出一个误差在微米级的球体……
这已经不是技术难题了。
这是天方夜谭！
这是对工业之神发起的挑战！
“瓦西里同志！你这是在胡搅蛮缠！”
刘建国再也忍不住了他站出来怒斥道，“加工球体需要专门的靠模或者数控设备，你用这个来要求一台由蒸汽机带动的机床，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没错！这不公平！”
“这根本就是故意刁难！”
在场的中国技术员们，也纷纷义愤填膺。
他们刚刚被“盘古”那神迹般的表现点燃了民族自豪感，此刻见到苏联专家如此输不起，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来刁难自家的天才，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愤怒。
然而，瓦西里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狰狞与偏执。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掉了他身为一名苏联专家的所有骄傲。
他现在就是要用一个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来逼迫秦洛峰失败，来挽回自己最后的一丝颜面。
“怎么？不敢了吗？”
瓦西里用一种挑衅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秦洛峰，“如果做不到，那就证明你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侥幸！是运气！你们的胜利，是虚假的！”
一直瘫软在地的李副厂长和面如死灰的易中海，听到这话，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对啊！
这小子肯定做不到！
只要他失败了自己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全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了那个始终平静如水的年轻人身上。
只见秦洛峰，迎着瓦西里那挑衅的目光，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为自己担忧和愤怒的同胞，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云淡风轻，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问题的笑容。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让所有的喧嚣与质疑，瞬间平息。
他转向身旁的王敬山，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我们再做个小玩意儿”。
“王师傅，把那边的几块废角铁，还有那个坏掉的千斤顶摇杆给我拿过来。”
王敬山虽然心中充满了惊涛骇浪，但他对秦洛峰的信任，早已超越了理性的判断。
他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去取工具。
在全场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秦洛峰再次上演了他那化腐朽为神奇的“土法炼金术”。
他没有去画任何复杂的图纸，所有的结构，所有的尺寸，都早已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他拿起几块毫不起眼的角铁，在砂轮机上飞快地打磨切割火星四溅中，几个带着精准角度和卡槽的零件迅速成型。
然后他又将那个废弃千斤顶的丝杠摇杆拆了下来利用其精密的螺纹，制作了一个可以微调进给量的手动旋钮。
最后他用几个螺栓，将这些七零八落的“破烂”，以一种充满了奇思妙想的结构，巧妙地组装在了一起，固定在了“盘古”的车刀架上。
一个结构简单到极致，却又精巧到让所有内行都拍案叫绝的全新装置，在他的手中，悄然诞生。
那是一个简易的“双轴联动仿形刀架”。
它的一端固定着车刀，另一端则通过一个旋转轴和一个平移轴，连接着两个独立的控制手柄。
只要用两只手，同时控制这两个手柄，一个负责刀具的横向进给，一个负责刀具的旋转理论上就能让刀尖走出任意的曲线轨迹！
这……
这简直就是一台纯手动的“人肉数控系统”！
“我的天……他……他是这么想出来的？”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看着那个造型古怪却又暗合至理的装置，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震撼与狂热。
在场的都是行家，他们瞬间就明白了秦洛峰的意图。
这个年轻人，他用最简单的零件最匪夷所思的构想硬生生“手搓”出了一台数控车床的核心功能！
瓦西里脸上的狰狞，彻底凝固了。
他看着那个装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可能根本不是一个技术员。
而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
妖孽！
秦洛峰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
他将一块圆柱形的钢料装夹在卡盘上，深吸一口气，双手稳稳地握住了那两个冰冷的控制手柄。
“呜――”蒸汽之心，再次发出了雄浑的怒吼！
钢料高速旋转，秦洛峰的双眼，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两台最高精度的激光测距仪，牢牢地锁定了刀尖与工件之间那微米级的距离。
他的双手，动了。
那是一双何等灵巧，何等稳定的手！
他的左手，匀速而平稳地转动着控制横向进给的手柄；他的右手，则以一种玄奥而精准的节奏，控制着刀具的回转。
两只手的配合，天衣无缝，宛如一体。
他没有看任何图纸，也没有依靠任何标尺。
唯一的尺子，就是他脑海中那个完美的球体。
“唰――”刀尖切入工件发出的不再是简单的切削声，而是一段充满了韵律感的连绵不绝的乐章。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场工业加工，而是一场顶级的艺术表演。
秦洛峰的身体，随着双手的动作微微摆动，他整个人都与这台轰鸣的机器融为了一体，他的灵魂，仿佛已经注入了那冰冷的钢铁之中。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秦洛峰的双手缓缓停下，那悦耳的切削声也随之终止。
他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盘古”机床缓缓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汇聚在了那旋转的卡盘之上。
一颗通体浑圆，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眼光芒，光洁得宛如一滴水银的完美钢球，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就像一颗新生的星辰，用它那无可挑剔的完美，宣告着一个神迹的诞生。
老张，那位经验丰富的检测科长，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
这一次他甚至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一台从德国进口，精度高达0．001毫米的杠杆式球径仪。
他的手，抖得比上一次还要厉害。
他小心翼翼地将测头，搭在了那颗完美得不似凡物的钢球上。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紧紧攥住。
老张的嘴唇哆嗦着，他看着仪器上那几乎纹丝不动的指针，感觉自己一辈子的经验和认知，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他抬起头，用一种看神明般的眼神，看着秦洛峰，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哑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喊出了那个颠覆时代的结果：“球体……球体圆度误差……低于0．002毫米！表面光洁度……已超出本仪器测量上限！”
轰！
如果说上一个结果是原子弹，那么这一个就是足以毁灭整个星球的氢弹！
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掀起了末日般的滔天巨浪！
用一台蒸汽机，用一堆废铜烂铁，手搓出了一颗误差低于0．002毫米的镜面钢球？
这不是工业！
这是魔法！
这是艺术！
这是神明才能完成的伟业！
“扑通！”
易中海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老祖宗的规矩，全完了……”
李副厂长更是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输了那么简单，他是彻底地永无翻身之日地，败了！
而瓦西里，这位来自苏联的钢铁专家，则像一尊被抽掉了灵魂的雕像，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一步步地挪到那颗钢球前，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摸，却又不敢。
最终他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充满了绝望与敬畏的俄语，喃喃地说道：“不可能……这是艺术，不是工业……”
在这片极致的死寂与震撼之中，只有杨厂长，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到近乎疯狂的光芒。
他死死地盯着秦洛峰，又看了看那台依旧在散发着余温的“盘古”。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滋生，并且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
这个年轻人，这台机器，他们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轧钢厂所能承载的范畴！
他们不属于这里，他们属于整个国家，属于这个民族最顶尖，最核心的机密！
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立刻！
马上！
将这个惊天的发现，上报给最高层！
杨厂长猛地转过身，对身旁的刘建国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颤音的命令口吻低吼道：“建国！立刻跟我回办公室！快！”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失魂落魄的人群，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反手将门死死锁住。
他颤抖着手，从一个上锁的抽屉最深处，拿出了一部红色的造型古朴，却散发着无上威严的加密电话。
他拿起话筒，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他上任以来从未拨出过的号码。
“接市军管会给我转一号专线！对！一号！我有特急绝密事项，需要立刻向首长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