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得满头大汗,蹲下身子,用手去掰那卡得死死的链条又试图用脚去踹那歪向一边的脚蹬子。
可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手弄得满是油污,那车子依旧纹丝不动,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能。
“哎,我说大茂,你这车是新的还是旧的啊?怎么骑不动呢?”
“看着挺新亮的别不是个样子货吧?”
院里看热闹的邻居们,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那压低了声音的窃笑,像一根根针,扎得许大茂脸皮火辣辣地疼。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花了大价钱,托了多少关系才淘换来的宝贝,本想在院里出尽风头,结果却当众出了个大洋相!
去车铺修?
他舍不得。
这年头,修车师傅的工钱可不便宜,再说他刚为了买车大出血,兜里比脸还干净。
更重要的是,他丢不起这个人!
前脚刚把车推进院子,后脚就推去车铺,那不等于告诉所有人,他许大茂买了个便宜的残次品吗?
就在他骑虎难下,尴尬得无地自容时,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从后院方向不紧不慢走过来的秦洛峰。
许大茂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一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冒了出来。
对啊!
秦洛峰不就是个钳工吗?
听说技术还不错。
这种修修补补的活儿,对他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自己可是放映员,是“干部”,他秦洛峰不过是个臭工人。
我让他帮忙修车,那是看得起他,是给他脸了!
他难道还敢跟我要钱不成?
想到这里,许大茂心中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自认为最和善、最亲切的笑脸,推着那辆破车,主动迎了上去。
“哎呦,洛峰兄弟!下班了啊?”
许大茂的声音,热情得有些虚假,“听说你最近可是咱们厂的大红人啊技术员工程师待遇!哥哥我真为你高兴!”
秦洛峰刚从仓库回来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卡盘盘体螺旋槽的加工工艺,冷不丁被许大茂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抬眼看了看对方,又瞥了一眼那辆明显有问题的自行车,心中瞬间便了然了七八分。
“有事?”
秦洛峰惜字如金,淡淡地问道。
“嗨,你看哥哥我这……”
许大茂指着那辆自行车,一脸的“苦恼”,“刚从乡下淘换了这么个宝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链条就是蹬不动。洛峰兄弟你是咱们厂的技术大拿,是专业的能不能劳驾帮哥哥我瞅一眼?就是个小毛病!”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兄弟”,把秦洛峰捧得高高的仿佛只要秦洛峰点个头,就是天大的恩情。
秦洛峰连手都没伸,只是用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绕着自行车扫了一圈。
在【大师级钳工】的视觉下,这辆车的问题简直是一目了然。
链条因为长时间的锈蚀和野蛮使用,有两节链销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形变,死死地卡在了一起。
飞轮的轴向也出现了偏移,导致和链条不在一个平面上。
至于连接脚蹬子的中轴,里面的滚珠轴承恐怕也已经磨损得差不多了。
这哪里是小毛病?
这简直就是一辆即将散架的破烂货,也就是看着外表的漆还新亮。
秦洛峰看穿了许大茂想占便宜的小心思,心中泛起一丝冷笑。
他可不是傻柱,任由别人拿捏。
他看着满脸期待的许大茂,平静地开口了。
“能修。”
许大茂一听大喜过望:“我就知道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快兄弟给哥哥我露一手!”
“不过……”
秦洛峰话锋一转,让许大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修理可以。”
秦洛峰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像是在宣读一份技术报告,“链条需要校正,飞轮要重新对位中轴必须拆开更换滚珠和黄油。手工费三块,材料费两块,一共五块钱。先给钱,后修车。”
“什……什么?五块钱?”
许大茂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五块钱!
在这个工人平均月工资只有三十来块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都够他下半个月的伙食费了!
他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那股子虚伪的热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刻薄。
“秦洛峰,你什么意思啊?你抢钱啊?”
他嚷嚷起来“咱们都是一个院里住着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你帮我个小忙,怎么还好意思开口要钱?谈钱多伤感情啊!”
秦洛峰看着他这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嘴脸,眼神愈发冰冷。
“亲兄弟,明算账。”
他淡淡地说道,“我的技术和时间不是白来的更换的滚珠和黄油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要是觉得贵,可以推到外面的车铺去问问价,看看五块钱能不能给你修得像新的一样。”
他把话堵得死死的让许大茂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虚荣心和吝啬在许大茂的心里疯狂地交战着最终虚荣心还是占了上风。
“修!谁说不修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恶狠狠地瞪了秦洛峰一眼,仿佛那五块钱不是修理费,而是被秦洛峰硬生生从他身上割下去的五斤肉。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兜里掏了半天,凑出五张皱巴巴的票子,一把拍在了秦洛峰的手里。
秦洛峰接过钱,仔细地抚平,确认无误后,揣进了口袋。
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转身回屋,拿出了自己那套宝贝工具。
在众人好奇的围观下,秦洛峰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没有像许大茂那样用蛮力去掰,去踹。
只见他拿起一把小巧的冲子和一把手锤,对着那卡死的链条连接处,“叮叮当当”地敲了几下,动作精准而富有节奏感。
随后用一把钳子轻轻一拨,那节卡死的链条便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瞬间就松开了。
紧接着他三下五除二地卸下了后轮,将整个飞轮总成拆解开来。
清洗上油校正……
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充满了机械的美感。
他甚至都没有看图纸,每一个零件的结构都仿佛早已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不到半个小时,在许大茂那越来越震惊的目光中,一辆原本濒临报废的自行车,被秦洛峰收拾得焕然一新。
他将车子扶正,用手轻轻一转脚蹬。
“唰——”后轮带着链条飞快而又安静地旋转起来发出的只有链条划过齿轮的顺滑声音,听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好了。”
秦洛峰拍了拍手上的油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许大茂虽然出了血,心疼得直抽抽,但看到自己的爱车起死回生,甚至比刚买来时还要顺溜,心里又觉得这五块钱花得值!
他迫不及待地跳上车,在院子里威风凛凛地骑了好几圈,车铃按得“叮铃”乱响,把刚才丢掉的面子,全都找了回来。
秦洛峰没有理会他的炫耀,只是掂了掂口袋里那沉甸甸的五块钱,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有了这笔“外快”,他和小家伙的伙食,总算可以好好改善一下了。
而在这场风波的角落里,三大爷阎埠贵,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看着在院里骑车炫耀的许大茂,又看了看平静地回屋的秦洛峰,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里,闪烁起了异样的光芒。
修个破车动动手半个钟头不到,五块钱就到手了。
这钱……
也太好赚了!
阎埠贵的目光,开始在院子里四下里逡巡起来最后落在了院子入口处那扇破旧不堪、合页都快掉了的大门上。
他的脑子里,一个绝妙的“生意经”,正在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