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一罐的风暴,在红星市的上层圈子里愈演愈烈,如同龙卷风般,将所有人的欲望与渴求都卷入其中。
然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江家的新院落,却出奇地宁静。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刚刚铺好的青砖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苏玉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从厨房里走出来轻声说道:“爸,该吃早饭了。”
小盼盼则拖着她那匹崭新的红漆小木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银铃般的笑声,如同最清脆的风铃,悦耳动听。
江振国看着眼前这平凡而又温暖的一幕,嘴角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容。
他知道,外面那些人所谓的“千金”,所谓的“万金”,都比不上眼前,这片刻的安宁。
他亲手打造的堡垒,正在为他守护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
然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院墙角落里那几袋还未开封的被他单独隔离开来的水泥时,那双刚刚还盛满温柔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寒芒。
市场的风暴,他已经平息。
是时候,回过头来清理自己这座堡垒内部那条妄图蛀空地基的毒蛇了。
他没有声张,也没有对任何人表露出异样。
吃过早饭,他像往常一样,指挥着陈大壮他们三个老兵继续修葺房屋的细节。
而苏玉梅,则在厨房里,一丝不苟地准备着中午的饭菜。
中午,日头正盛。
一张临时用木板搭成的饭桌,摆在院子中央的树荫下。
桌上,是四大碗堆得冒尖的白米饭,一盆香气扑鼻的土豆炖牛肉,一盘清炒时蔬,还有一大盆泛着油花的紫菜蛋花汤。
“开饭了!”
苏玉梅解下围裙,笑着招呼道。
“喔!嫂子今天又改善伙食了!这牛肉,炖得真烂糊!”
性格最是豪爽的泥瓦匠陈大壮,第一个抄起碗筷,看着那盆牛肉,眼睛都直了。
钱国梁和孙卫国也嘿嘿笑着,各自盛了满满一碗饭,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这十几天下来他们在这儿干活,吃得比在家里过年还好,一个个都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江振国也端起碗,和大家一起吃着,气氛融洽而又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虽然没有酒,但气氛到了。
江振国放下筷子,看着眼前这三个干得满头大汗,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笑容的老兵,像是无意间,缓缓开了口。
“几位老哥,这段时间,辛苦了。”
“嗨!大哥您说这话就见外了!”
陈大壮扒拉着米饭,含糊不清地说道,“咱们拿了工钱,干活不是天经地义的嘛!再说了您这儿伙食好,干着舒坦!”
“对啊江大哥有啥事您就直说!”
木匠钱国梁也附和道。
江振国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放在了桌上。
他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沓崭新的人民币,足有二三百块。
三个老兵的呼吸,瞬间一滞。
“这院子,修到现在,主体都起来了全靠几位老哥的本事。”
江振国环视着三人,声音沉稳,“我江振国,不是小气的人。我决定,除了说好的工钱,我再拿出这笔钱,当做奖金。”
奖金!
陈大壮三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然而,江振国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他们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江振国又缓缓地,从堂屋里,拿出了两个用牛皮纸包好的小玻璃罐,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正是那早已在红星市上层圈子里,被传成神话的……
“江之味”!
“除了这笔钱,”
江振国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还有这两罐‘江之味’。也一并,作为奖金,分给这次建房,功劳最大,干活最卖力,为我们这个家,做出贡献最多的……那位工匠。”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三个老兵的心里,轰然炸响!
钱,固然诱人。
但这“江之味”,对于如今的红星市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神物!
是身份的象征!
是能拿去换天大人情的硬通货!
陈大壮激动得脸都涨红了他看着那两罐“江之味”,眼睛里冒着绿光。
他盘算着,自己是泥瓦匠,干的活最重最累这头功怎么也得是自己的吧?
要是能拿到这两罐酱菜,回头给厂里的领导送一罐,那他儿子进正式工的名额,岂不是板上钉钉了?
钱国梁和孙卫国,也同样是心思活络,呼吸急促。
江振国将三人那混杂着贪婪、渴望与兴奋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不动声色,又补充了一句,而这句话,才是他今天真正的撒向蛇洞的诱饵。
“这贡献嘛,也不光是看谁出的力气多。”
他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像是无意地,在泥瓦匠陈大壮的脸上,多停留了半秒。
“有时候啊,能帮我这个家,省下不必要的开销,想办法优化材料,提高效率,那也是大功一件嘛。”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插进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锁孔里。
陈大壮听完,更是喜上眉梢他觉得这奖金,自己是十拿九稳了!
只有江振国自己知道,他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
这奖金,也不是给眼前这三个老实本分的老兵准备的。
这是他,隔着院墙,为那条躲在阴暗角落里,自以为聪明的毒蛇,精心准备的……
一份裹着蜜糖的剧毒之饵。
当晚,陈大壮哼着小曲,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憧憬,回到了家。
他一进门,就兴奋地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婆娘和儿子。
“……江大哥说了!谁的贡献大,就奖给谁!那两罐‘江之味’啊,现在黑市上,一千块钱一罐都有人抢着要!我要是拿到了咱们家可就彻底翻身了!”
他那个正因为躲债而愁眉苦脸的儿子陈小兵,在听到“奖金”和“江之味”这几个字的瞬间,那双总是萎靡不振的眼睛里,猛地爆出了一团无比贪婪与狂热的精光!
贡献?
他猛地想起了前几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批“特供水泥”换成劣质水泥,从中捞了一大笔差价的“壮举”。
这……
这不就是大哥口中说的“优化材料”、“节省开销”的“大贡献”吗?
原来那个江振国,根本就没发现水泥的问题!
他非但没发现,反而还傻乎乎地,要为这件事,发奖金!
真是个天大的傻子!
一个疯狂的被贪婪冲昏了头脑的念头,瞬间占据了陈小兵所有的大脑。
他觉得,这份天大的功劳,这份能让他一步登天的奖金,除了他自己还有谁更有资格去拿?
只要他主动去跟江振国“坦白”自己是如何“聪明”地为他省下了一大笔材料费,那这份功劳,不就稳稳地落在自己头上了吗?
到时候,钱和神仙酱菜,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