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风车,像一朵旋转的、淬了毒的七彩花,转动着致命的诱惑。
江盼盼的小脚,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受控制地,又向前挪了一小步。
她离那个巷口的黑暗,又近了一步。
“盼盼!回来!到妈妈这里来!”
苏玉梅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不敢大声喊叫,怕惊动了那个未知的危险,只能用一种压抑的、充满惊惶的声音,试图唤回自己的女儿。
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巷子里的江卫军,见状,心中一阵狂喜。
他将身子藏得更深,只伸出一只手,用一种他自认为很温柔的、充满诱惑的语调,压低了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盼盼……来……到叔叔这里来……这个风车,就送给你……”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这个小野种再靠近一步,他就立刻冲出去,捂住她的嘴,把她拖进巷子深处!
躲在不远处的江秀丽,更是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成功,就在眼前!
只要抓住了这个小野种,他们就能翻盘!
他们就能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跪在他们脚下!
然而,就在江盼盼抬起小脚,准备迈出那决定性的一步时。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那栋居民楼的阴影里,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摸了过来。
江振国没有从二楼的窗口跳下来,也没有从正面冲过去。
他用的是战场上最常用,也最有效的迂回战术。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熟悉每一个可以利用的视觉死角。
他就像一头最老练的、最耐心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两个自以为是猎人,实则早已沦为猎物的……
螳螂。
江卫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巷口的江盼盼身上,他那因为兴奋和紧张而极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对身后的危险,浑然不觉。
就在他探出身子,准备做最后诱骗的瞬间。
一个巨大的、带着一股子尘土霉味的麻袋,如同天降的黑幕,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迎头将他罩了个结结实实!
“唔!”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江卫军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从背后闪电般地伸出,不是掐,不是打,而是用一种极其专业、极其狠辣的手法,直接用臂弯,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颈!
空气,瞬间被抽离!
江卫军的身体本能地剧烈挣扎起来,但那只胳膊,就像是钢铁浇筑的一样,纹丝不动!
他手中的风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江振国一言不发,他那张国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在处理一件垃圾般的漠然。
他用膝盖死死地顶住儿子的后腰,使其无法发力,另一只手,则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易地就卸掉了江卫军因为挣扎而脱臼的肩膀。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一声被压抑在麻袋里的、如同野兽般的闷哼。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充满了令人胆寒的、属于专业人士的暴力美学!
躲在另一边的江秀丽,只看到巷口那五彩的风车突然掉落在地,然后,哥哥的身影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她正惊疑不定,一道高大的、如同魔山般的身影,便从那黑暗的巷子里,拖着一个不断蠕动挣扎的麻袋,缓缓地,走了出来。
阳光,照亮了他那张冷硬如铁的脸。
也照亮了江秀丽那张因为极致恐惧而瞬间血色尽失的脸。
是……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振国没有看她。
他拖着那个麻袋,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步一步,走到了早已吓傻的苏玉梅和江盼盼面前。
然后,他松开手,将那个还在不断扭动的麻袋,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小盼盼被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扎进了妈妈的怀里。
苏玉梅紧紧地抱着女儿,看着地上那个不断挣扎的人形麻袋,又看了看自己那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公公,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江振国做完这一切,才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偏移,精准地,落在了几十米外,那个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墙角。
他没有走过去,也没有怒吼。
他只是用一种平静到极点的、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的语调,缓缓开口:“还要我,亲自过去请你吗?”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冰锥,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狠狠地扎进了江秀丽的耳朵里,也扎进了她的心脏里!
江秀丽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她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恶毒,所有的计划,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写满了“死亡”二字的笑话。
她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向她投来视线的男人,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漏风风箱般的声响。
她想逃,可她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江振国没有再催促。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
那沉默的等待,比任何雷霆暴喝,都更具压力。
终于,在那种几乎要将人逼疯的死寂中,江秀丽崩溃了。
她手脚并用地,从墙角后面爬了出来,鼻涕眼泪流了满脸,一边爬,一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不……不是我……爸……我错了……是哥……都是哥逼我的……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周围的邻居,早已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一个个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对着眼前这堪比话本故事还要精彩的一幕,指指点点。
江振国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用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将他那两个逆子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撕得粉碎!
他缓缓走到江秀丽面前,蹲了下来。
他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
他只是伸出手,用一种近乎于温柔的动作,帮她擦去了脸上的灰尘和泪水。
“秀丽,”
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江秀丽愣住了,她不懂父亲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我,最后一次,还当你是我的女儿。”
江振国站起身,不再看她,也不再看地上那个还在麻袋里徒劳挣扎的儿子。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那片他看不见,却能清晰感受到的、充满了更多阴谋与恶意的黑暗。
他知道,今天,他抓到的,只是两只被推到前台的、愚蠢的螳螂。
而那只最狡猾、最恶毒的黄雀,还藏在更深的阴影里,窥伺着,等待着下一次的机会。
他缓缓地,对地上那个麻袋,说出了今天最后的一句话。
那句话,是对江卫军说的,也是对那个他看不见的敌人说的。
“下一次,你们再敢碰她一根头发。”
“我就不会再用麻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