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风,带着山林独有的潮湿草木气,吹在江建国的脸上,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没有走寻常人踩出来的山路,而是凭借着前世那模糊而又深刻的记忆,一头扎进了鲜有人至的密林深处。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声响。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洒下斑驳的光点,四周静谧得只剩下风声和鸟鸣。
换做前世那个六十岁、被酒色和怨气掏空了身体的江建国,别说走这种野路,就是爬几步山坡都得喘上半天。
可现在,他只觉得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灵泉水改造过的身体,让他步履轻健,呼吸匀长,感官也变得异常敏锐。
他能清晰地分辨出不同鸟类的叫声,能闻到远处野花传来的淡淡香气,甚至能感觉到藏在草丛里的一条蛇,正警惕地吐着信子。
他绕开了那条蛇的领地,继续向记忆中的方向前进。
那个破庙,在一片向阴的山坳里,周围长满了高大的槐树。
前世他和工友是为了追一只野兔子,才无意中闯进去的。
他记得很清楚,那庙宇的门匾早就掉了,只剩下一个破败的屋架,里面供奉的神像也塌了半边,脸上布满了青苔。
而兰雪菌,就长在神像坍塌后露出的、潮湿的泥胎底座上。
大约在山里走了两个多小时,翻过一道山梁后,江建国的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被高大槐树环绕的洼地出现在眼前,洼地中央,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宇轮廓,在斑驳的树影中若隐若现。
就是这里!
江建国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
越是靠近,那股腐朽、破败的气息就越是浓重。
庙门口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滑腻湿冷。
他握紧了手中的柴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最容易成为野兽的巢穴。
好在,除了几只受惊飞起的乌鸦,并无其他活物。
他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庙内。
里面比外面还要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和腐木混合的味道。
正中央,那尊缺了半边脑袋的泥塑神像,正无声地注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显得有几分诡异。
江建国没有理会那尊神像,他的目光,径直投向了神像那坍塌的底座。
只见那裸露出来的、混合着稻草的黄泥胎上,一丛丛、一簇簇,生长着一种奇特的菌子。
它们通体洁白如雪,菌盖上却带着一丝丝淡蓝色的、如同冰裂纹一般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中,仿佛会自己发光一般,显得高洁而又神秘。
兰雪菌!
找到了!
江建国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
这兰雪菌比他记忆中的还要神异,凑近了,甚至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兰花的清香。
他没有急着采摘。
这种珍稀菌类,最宝贵的是菌种。
他需要将它们完整地带回去,移植到灵泉空间里,才能实现源源不断的产出。
他从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干净的布,又拿出自己的军用水壶。
他心念一动,一滴珍贵的灵泉水,便悄无声息地从水壶的普通水中分离出来,悬浮在他的意识里。
他用柴刀,轻轻地、连带着下方附着的泥土,挖下了一小片长势最好的兰雪菌。
然后,他将那滴灵泉水,用意念精准地滴在了菌根的泥土上。
几乎是瞬间,那原本看起来有些脆弱的菌丝,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变得更加坚韧、洁白。
菌盖上那淡蓝色的纹路,也似乎更加鲜亮了一分。
有效!
江建国心中大定。
他用同样的方法,又小心地挖取了几处菌种,用布包好,妥善地放进挎包最里层。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到了神像底座侧后方的一个角落。
那里,似乎有一块颜色不太一样的砖石。
出于重生后养成的谨慎习惯,他走了过去,用柴刀的刀柄敲了敲那块青砖。
“咚……咚……”
声音,是中空的!
江建国眼神一凝。
这破庙里,难道还有什么玄机?
他用柴刀的刀尖,插进青砖的缝隙,用力一撬。
那块青砖应声而落,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一股陈旧的、带着些许金属气息的味道,从洞口里传了出来。
他将手伸进去,摸索了片刻,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他用力将其拖拽出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铁盒子,上面锈迹斑斑,还挂着一把早已锈死的铜锁。
这是什么?
江建国将铁盒放在地上,心中充满了疑惑。
看这盒子的样式和锈蚀程度,少说也得有几十年了。
难道是以前哪个地主老财藏在这里的?
他没有犹豫,举起手中的柴刀,对着那把锈死的铜锁,狠狠地砸了下去!
“哐当!”
一声脆响。
铜锁应声而断。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打开了铁盒的盖子。
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珠宝,盒子里面,只有几样东西,静静地躺在已经发黄的绸布上。
最上面,是两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通体金黄、足有小儿手臂粗细的大黄鱼!
江建国瞳孔骤然收缩!
金条!
在这个年代,这可是真正的硬通货!
一根十两,两根就是二十两!
足够他在京城任何一个地方,买下一套像样的四合院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金条拿起,入手沉甸甸的。
没错,是真的!
他将金条小心地放在一旁,继续看向盒子底部。
金条下面,压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还有一个小小的、做工精致的紫檀木盒。
他先打开了那个油纸包,里面是一沓地契和房契。
地址,全都是京城里的铺面和宅子,足有七八处之多!
只不过,落款的年代都是民国时期,名字也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江建国皱了皱眉,知道这些东西现在已经是一堆废纸了,新政府成立后,这些早就作废了。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废纸丢在一旁,拿起了那个最后的紫檀木盒。
盒子很轻,打开它,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枚印章。
印章的材质非玉非石,是一种温润的白色,上面用篆体刻着两个字。
江建国仔细辨认了半天,才认出那两个字是“白石”。
白石?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将印章翻过来,看向印面。
印面上,同样是两个字。
“齐璜”。
当看清这两个字的瞬间,江建国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齐璜……
字濒生,号白石!
这……
这是那位画虾画得出神入化,一幅画在后世能卖出天价的国画大师,齐白石的私印!
江建国的大脑“嗡”的一声,几乎要停止思考。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只是想来找个菌种,竟然会在这破庙里,发现齐白石大师遗落的印章和两条大黄鱼!
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他死死地攥着那枚印章,手心因为激动而渗出了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枚小小的印章,在未来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价值,那是一段历史,是一种文化的象征!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庙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踩断枯枝的“咔嚓”声!
江建国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有人!
他闪电般地将所有东西收回铁盒,抱在怀里,一个翻滚,躲到了那尊残破的神像后面,同时将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死死地横在胸前。
他的呼吸,在瞬间变得微不可闻,眼神却变得如同深山里的孤狼一般,充满了警惕和杀机。
是谁?
是山里的猎人?
还是……
跟过来的江卫国他们?
如果只是普通的猎人也就罢了,可如果是后者……
江建国握着柴刀的手,又紧了几分,眼底,寒光一闪而过。
那他们,就别想活着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