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卫东的哭喊,凄厉而又绝望,回荡在死寂的院子里。
他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抱着江建国的大腿,将所有的尊严和骨气,都化作了地上的鼻涕和眼泪。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救赎机会。
他本能地感觉到,如果错过了这次,他的人生将比大哥江卫国更加凄惨。
然而,江建国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嘲弄,甚至没有他所期盼的一丝一毫的动容。
那是一种看死物的眼神,冰冷,漠然,不带任何感情。
他缓缓地抬起脚,那只穿着厚底工鞋的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抵在了江卫东的胸口。
他没有用力踹,只是那么轻轻地一推。
江卫东便像一个破败的布娃娃,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摔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爸……”
他茫然地,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别叫我爸。”
江建国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江建国,没你这种儿子。”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的江卫东,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那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你想留下来,不想被赶出去,也可以。”
江卫东的眼睛里,瞬间爆出一丝希冀的光芒,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看到了一根稻草。
“我给你指条活路。”
江建国说道,“从明天起,这个家里的所有脏活、累活,都归你一个人干。”
他指了指院子中央,那个被江卫东自己搭起来的、烤死老鼠的、一片狼藉的砖头灶台。
“先把那堆垃圾,给我清理干净。砖头码好,地上的油污,用草木灰给我一遍一遍地蹭,直到我看不见半点痕迹。”
他又指了指院角那个积满了杂物的、终年无人打扫的茅厕。
“以后,这院里的茅厕,也归你倒。每天早上,天亮之前,必须给我清理得干干净净,闻不到一点臭味。”
“至于你那五块钱的房租,”
江建国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不管你是去捡破烂,还是去给人家通下水道。下个月一号,钱,我要准时看到。少一分,你就自己卷铺盖滚蛋。”
“听明白了吗?”
这哪里是活路?
这分明是把他当成旧社会里最低贱的、连工钱都没有的奴才来使唤!
江卫东的心,沉到了谷底。
可当他抬头,迎上江建国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时,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听……听明白了……”
他哆哆嗦嗦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大声点。”
“听明白了!”
江卫东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屈辱。
“很好。”
江建国点了点头,不再理会这个已经彻底被他踩在脚下的“租客”,转身,走向了那间飘着饭菜香气的厨房。
……
厨房里,李秀兰早已将饭菜摆好,却一口未动。
她和丫丫,都在等着这个家里的主心骨。
看到江建国走进来,她才松了口气,连忙起身给他盛饭。
“爸。”
“嗯。”
江建国应了一声,在桌边坐下。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红烧狮子头,又看了看李秀兰和丫丫,脸上那冰冷的线条,柔和了下来。
“秀兰,以后记住了。”
他一边给丫丫夹菜,一边平静地说道,“这个家,算上我,就咱们三个人。院子里那几个,是租咱们家房子的房客。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他这是在给李秀兰划定界限,也是在给她建立新的认知。
他要让她明白,谁是“我们”,谁是“他们”。
“他们的饭,你不用管。他们的衣服,你不用洗。他们是死是活,都跟咱们没关系。”
江建国看着李秀兰,眼神郑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丫丫养得白白胖胖,把她教好,让她以后有出息。剩下的,都交给我。”
李秀兰的眼圈,又一次红了。
她用力地点着头,将米饭大口大口地扒进嘴里,仿佛要将公公给她的这份底气和尊严,都一并吞下去。
“对了,”
江建国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从自己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用报纸包着,递给了李秀兰,“这个,你拿着。”
李秀兰疑惑地打开报纸,只见里面,是一根通体翠绿、还带着晶莹水珠的……
黄瓜!
在这深秋时节,青菜本就稀少,更遑论是这种只有在盛夏才能见到的新鲜黄瓜!
那清新的、带着瓜果特有的香气,瞬间驱散了厨房里油腻的肉香。
“爸!这……这是哪来的?”
李秀兰惊呆了,这简直比看到金子还让她感到震惊。
“一个朋友送的。”
江建国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是他从灵泉空间里,摘下的第一根果实,“你洗干净,切成片,用蒜蓉和酱油凉拌一下,给丫丫尝尝鲜。这东西,清火气。”
李秀兰捧着那根黄瓜,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她知道,这绝不是普通朋友能送的。
这背后,是她公公那深不可测的、她所不知道的能力。
她不再多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拿着黄瓜,走到水槽边,仔仔细细地清洗起来。
院子里,江卫东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忍着恶心,将那些烧焦的老鼠骨头和烂木头一点点地清理掉,然后用铁锹,铲起地上的污泥。
厨房里,李秀兰刀工利落,“哒哒哒”地将黄瓜切成薄片,拌上蒜蓉和酱油,清脆爽口。
丫丫尝了一口,那清甜爽脆的口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美味,眼睛瞬间就弯成了两道可爱的月牙。
一个院子,两种人生。
一边是汗水与屈辱,一边是饭香与新生。
吃完饭,江建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将那张两千块钱的欠条,和江红梅那一百块的赔偿欠条,并排放在一起,小心地压在了箱底。
然后,他将意识,沉入到了灵泉空间。
那十几朵被采摘后剩下的兰雪菌,在灵泉的滋养下,又冒出了新的、小小的菌芽。
而那片被他开垦出来的菜地里,黄瓜藤上又结出了几根新的小瓜,旁边的西红柿秧,也已经开出了黄色的小花。
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江建国看着这一切,心中一片安宁。
家里的毒瘤,基本已经肃清。
外部的威胁,暂时也已解除。
他现在,有了一个稳定的、可以源源不断产生财富的后花园。
他知道,自己复仇的第一阶段,已经宣告结束。
接下来,便是他积累资本、发展事业、为自己和丫丫、秀兰,真正建立一个坚不可摧的王国的时候了。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深邃而又悠远。
秦正源……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浮现。
救命之恩,价值千金。
这份人情,他要用好。
他不仅需要秦正源帮他把黄金和未来的物产变现,更需要借助秦正源那深不可测的背景和势力,为自己拿到那个最重要的“护身符”。
有了它,他才能真正地,从一个蜷缩在阴影里的复仇者,变成一个可以站在阳光下,与任何人博弈的……
棋手。
他看着空间里那些长势喜人的作物,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充满期待的笑意。
“小吃摊……食品厂……”
“白眼狼们,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不,这只是个开始。”
“等着看吧,看我如何在这匮乏的年代,用你们想都想不到的方式,活出万丈光芒。”
“而你们,只能在阴沟里,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