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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老味酱香饼”摊子开张的头一个月，算是结结实实给我上了一课。钱像水一样哗哗往外流，收进来的钢镚儿却总填不满那个装钱的旧饼干盒子。看着前面入口处那几家摊子，尤其是卖烤鱿鱼和冰粉的，人头就没断过，收钱的抽屉拉得噼啪响，我这心里头，就跟三伏天喝了碗酸梅汤似的，又凉又涩，还带着股说不出的酸劲儿。问题出在哪儿？傻子都看得出来——我这地儿，太背了！
当初贪图那几百块的租金便宜，窝在靠后头、紧挨着公厕的角落。想着“酒香不怕巷子深”，可现实是，夜市这口大锅里，香味儿多得能打架。我那点酱香饼的味儿，还没飘出几步远，就被臭豆腐的霸道味儿、油炸串的浓烈香气给冲得七零八落。人流呢？大部分人在入口那片亮堂热闹的地界就把钱花得差不多了，或是被中间那些琳琅满目、灯火通明的摊子绊住了脚。能溜达到我这“深处”的，要么是实在挤不动了想找个清净地儿喘口气，要么就是憋着劲儿直奔厕所去的。指望他们再掏钱买我的饼？难！我算是明白了，在夜市这地盘上，位置不好，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得先折一半。
这学费，不能白交！咬咬牙，跟管理处的老张软磨硬泡，又搭进去半个月的利润，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其实是管理处调档期），把摊子挪到了靠近夜市中段、紧挨着儿童游乐区沙池边的一个空档。新位置，租金比我那“风水宝地”贵了差不多一千八百块一个月！肉疼是真肉疼，可这钱，得花在刀刃上。
搬过来的头一晚，我啥也没干，就搬个小马扎坐在新摊位的阴影里，像个盯梢的探子，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着眼前这条通道。
观察笔记片段：
约莫晚上七点：天刚擦黑，夜市刚开张不久。人流像开闸的洪水，呼啦啦从入口涌进来。大部分是刚下班的年轻人，三三两两，步履匆匆，目标明确地奔向入口附近的快餐摊、奶茶店。他们像是急着填饱肚子，很少在中段停留。我的新摊位前，人流是不少，但都是“过客”，脚步快得很，眼神都不带拐弯的。
七点半到八点半：真正的“黄金时段”！拖家带口的来了。爸爸妈妈牵着蹦蹦跳跳的孩子，爷爷奶奶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孩子一看到那片沙池和旁边闪着彩灯的摇摇车，脚就像被钉住了，拽都拽不走。大人没办法，只好陪着。这时候，我的摊位位置优势就显出来了！大人站着等孩子玩沙子，百无聊赖，东张西望。烤饼的香气，滋滋的油声，还有我那特意调亮的、暖黄色的灯光（听说暖光能让人更有食欲），就像一只只无形的小钩子，轻轻挠着他们的鼻子和眼睛。不少等孩子的家长，眼神开始往我这边瞟。一个妈妈先忍不住，买了一张给孩子垫肚子。接着，像是开了闸，好几个等着的家长都围了过来。那晚，光这个时段，就卖掉了平时一整晚的量！
九点半之后：孩子玩累了，被大人领走。人流转向另一波——出来吃宵夜、喝点小酒的年轻人，或者小情侣。他们更倾向于往烧烤摊、啤酒档聚集的区域走。我这边的客流明显回落，但比之前那个“死角落”还是强太多。
连着蹲了三个晚上，我那小本子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箭头和圈圈，记录着不同时段的人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在哪里停下来、停多久。我管这叫“人流热力图”，虽然画得丑，可心里头渐渐有了谱。
位置选对了，只是第一步。跟谁做邻居，学问也大着呢！以前挨着臭豆腐摊，那是互相伤害。现在挨着儿童游乐区，旁边还有个卖吹泡泡玩具和棉花糖的小摊，我们仨，嘿，居然成了“黄金搭档”！孩子要玩沙子，大人无聊，闻着饼香来买饼；孩子玩高兴了，看见旁边五颜六色的泡泡枪、蓬松的棉花糖，能不闹着要？卖玩具的老李和卖棉花糖的吴姐生意好了，等孩子的大人更多了，我的饼摊自然也跟着沾光。这就叫“共生”，互相借力，把路过的人流“粘”下来，变成我们共同的生意。当然，也有竞争。斜对面就是个卖手抓饼的，跟我算半个同行。咋办？硬拼价格？那是下策。我琢磨着，突出我的“酱香”特色，用料实在点，服务热情点，把“老味”这个招牌擦亮点。时间长了，那些喜欢酱香口味的，自然会成为我的回头客。环境心理学里好像有个说法，人待在舒服的地方，更容易掏钱。我这位置，大人等孩子不无聊了，孩子有的玩，旁边还有吃的，整个氛围轻松，大家心情好，花钱自然就爽快些。
租金成本当然是个大石头。新位置的租金，差不多是我之前的三倍。值不值？每天晚上收摊，数着明显厚实起来的票子，心里那杆秤就平了。位置好，人流旺，同样的力气，赚的钱能翻倍，甚至更多。这就好比种地，肥沃的好田，收成就是比贫瘠的荒地强，哪怕租金贵点，算总账还是赚。关键是要算清楚，这多花的租金，能不能带来更多的利润。要是光租金贵了，人却没多多少，或者来的人都不是你的目标客户，那才是真掉坑里了。
那天晚上，我正埋头在小本子上画着新一天的人流草图，琢磨着哪个时间点该多备点料。隔壁卖糖水的王伯，端着个保温杯溜达过来，凑近瞄了一眼我本子上那些鬼画符。他呷了口热茶，嘿嘿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小子，行啊，有点门道了！蹲点画图呢？知道为啥当初老张肯把这位置调给你不？就因为前头那个干不下去搬走了呗！这地界儿，看着不起眼，可挨着这沙池子，那就是棵摇钱树！知道我为抢旁边那个固定摊位，当初蹲了整整三个晚上不挪窝吗？数人头，看风向，比你这画的可仔细多喽！”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留下句话：“风水轮流转，位置就是钱。守住了，别瞎折腾，比啥都强。”我捏着手里的小本子，看着王伯晃晃悠悠走回他的糖水摊，灯光下，那保温杯的盖子微微反着光。这夜市江湖里的学问，果然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