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进教室,毕夏就注意到黎芮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趴在桌上。毕夏就知道,她来好事了。
“又疼?”
黎芮点点头,声音又委屈又利落:“量还特别大,都快要做成一盆毛血旺了。”
毕夏早习惯了她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摸摸她的头:“那你就将就着再吃回去吧!”
黎芮呸呸呸她几声,“真恶心!”
“是你自己说的。”毕夏无辜的摆摆手。
“去医务室帮我拿点止疼药吧。”黎芮可怜兮兮的说:“早上出来的急,忘记吃芬必得了。”
“让你少吃点止疼药,越吃越没效果。”
“哎呀妈呀,真是疼死我了!”黎芮疼得直哼哼,毕夏赶紧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乘着早读的时间赶紧去医务室给黎芮拿药。黎芮每个月来好事都会疼上好几天,上蹿下跳的一个人也因此毫无力气了。她去医院里检查,医生也只能开一些益母草之类的,第二个月还是照样的疼。毕夏倒是不疼,但她是不规律,有时候一两个月也不来好事,她自己倒觉得挺轻松,但母亲很着急,每个月都会在那几天反反复复的追问她好事来了没,要是没来就会去医院给抓中药。母亲去找的中医据说特别有名,但号也是特别难挂,每次都要凌晨四五点去医院排队,等到医生上班的时候,父亲再开车送毕夏去医院。毕夏看完病,父亲又给送回学校。就这样坚持了好几个月,毕夏的生理期倒是正常了,可是一停药过些日子又不规律,这都成了父母心里的一块心病了,到处寻医问药,生怕对毕夏的生长发育有影响。
毕夏在走廊的时候遇到顾启昊,他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卡其色的休闲裤,挎包斜斜地搭在身后,看上去既清爽又阳光的样子。
毕夏迎着他走过去。
晨曦的光透过云层射过来,突然间就万丈光芒了,那些光就像黄油样闪闪发亮,秋日的气息混着清冷的空气,弥漫在周围。顾启昊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他看着眼前的毕夏,她穿着米黄色的圆领外套,一条红黑相间的格子短裙,圆头小皮鞋,一头乌黑的发硬衬着黑黑的瞳孔,在这微醺的光里,让他觉得美得不可言说。
“去哪儿?”顾启昊柔声问她。
“医务室。”
“啊,你怎么了?”顾启昊讶异的问。
“不是我,是黎芮。”
顾启昊明显松一口气,嘟囔一声:“壮得跟头牛似的,也会生病?”
“干嘛这样说人家?”毕夏有些不满。
顾启昊挑挑眉:“那说真的,她会得什么病?”
毕夏停顿一下,含糊其辞:“也没什么吧,就是不太舒服。我先走了。”
毕夏说完赶紧与他擦身而过,风扬起她的头发,发丝就好像扫过顾启昊的脸,让他的心有种酥酥麻麻感觉,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他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拿出相机,对着毕夏的背影“咔”的拍了一张。她的背影娉婷修长,背后是柔柔的晨光,还有郁郁葱葱的梧桐树。
只可惜,镜头里突然闯进来另外一个人,她原本在顾启昊的身后,低头急匆匆朝前走,超过顾启昊的时候,仿若被他相机“咔”的一声吓到了,错愕的转身瞪着镜头。这张照片的一角就被她的面孔给挡掉了一部分。顾启昊收起相机,对着李冬惠解释:“我不是拍你。”
李冬惠像她以往一样的风格样,不点头也不回答,转过身默默的离开。
被甩了冷脸的顾启昊,在身后嘟囔一声:“真是个怪人!”
顾启昊一直都很喜欢摆弄相机,小学的时候拿着卡片机到处拍,上中学有了第一台单反后更加狂热的喜欢上拍照。顾启昊的父母对他的兴趣爱好也很支持,假期的时候都会带着他到处旅行,他们的教育理念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算是在忙,总会要抽时间计划一家三口的旅行。顾启昊的摄影作品在也常常被旅游杂志刊登,他在杂志上用的笔名是“痕迹”,很多读者都认为“痕迹”是一个成年人,就只有编辑知道很受欢迎的“痕迹”其实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顾启昊刚准备进教室的时候,李冬惠又突然转过身,他没注意,下意识的用手一挡。他手里还握着的相机就直接撞向了李冬惠的额头,他惊得低呼一声,赶紧打开镜头来检查。
李冬惠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怯怯紧张的问:“没,没有坏吧?”
“你怎么回事?我的相机可是很贵的!”顾启昊怒气冲冲的吼了她一句:“要是撞坏了我的相机,你赔都赔不起!”
“对,对不起!”李冬惠涨红了脸,局促的都要哭出来,“我不是故意的。”
“好好走你的路,干嘛突然转身?”顾启昊依然凶巴巴的说。
“我……”
“你什么你呀?!走路长点眼睛!”顾启昊平日里并不是这么蛮横,只是因为宝贝相机,而且在骨子里他也对成绩很差,很老土,又沉默寡言的李冬惠有些轻视。
“对……对不起。对不起。”李冬惠的眼泪蓄满了眼眶,然后顺着脸颊倾泻了下来。她的脸因为紧张红得像烧了起来。旁边的人看到李冬惠哭了,也开始起哄。
“顾启昊,你做什么了,弄哭人家女孩子。”
顾启昊不满的瞪他们一眼,这才注意到李冬惠的额头刚被相机棱角撞过的地方有一块淤青。再看看李冬惠的眼泪,也觉得自己言辞过激了,可又说不出道歉的话,冷哼一声转身回到了座位上。一直到早自习结束,李冬惠都趴在书桌上没有抬起头来,她悄无声息的趴在那里,这让顾启昊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也没有说多重的话,至于哭成这样吗?
下课的时候,他和敬嘉瑜他们在走廊上聊天,何晨宇朝教室里望望:“你竟然把‘魔教教主’吼哭了!”
“心疼了?”顾启昊心不在焉扫他一眼。
何晨宇果断打断他:“我可没那种低级趣味。”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敬嘉瑜说:“你们就别欺负她了。”
顾启昊戏谑一笑:“哦——原来她的教徒还不少。”
敬嘉瑜皱皱眉:“无聊!”
虽然顾启昊开着敬嘉瑜的玩笑,但他还是不由的朝李冬惠的座位上看了一眼。李冬惠的眼睛红红的,但表情却是静静的。
“毕夏!”何晨宇突然冲楼下喊一声,顾启昊立刻回头去看,可是扫视了一圈楼下,都没有见到毕夏,就知道何晨宇是故意捉弄他了。而后者正完胜的大笑,顾启昊也不含糊,抬手就扣住何晨宇的脑袋夹起来,两个人打闹成一团。
“看来你的咒语就是‘毕夏’呀!”何晨宇大笑着:“还真是灵验。”
“你们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吗?”正闹腾的时候,班上的吴晶晶神神秘秘的走过来。
三个男生故意都没理她。他们都烦吴晶晶,她就是班里的“广播站”,一天到晚说八卦理是非,而且她因为喜欢敬嘉瑜,所以有事没事总喜欢绕在他们周围,想方设法的跟他们讨近乎。
虽然他们没有搭理她,但吴晶晶自动忽略过去,热情洋溢的说:“有人向毕夏表白!”
顾启昊一顿,但又不想表现出对这件事的关心,别传面孔。
何晨宇笑嘻嘻的说:“这有什么稀奇的?人家毕夏可是美女!”
“自然是不稀奇,可是表白方式太浪漫了!在操场上燃了巨大的一颗桃心,中间是毕夏的名字,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昨天晚上有人见过那桃心拍了照片发到论坛里,幸好我及时看到存了起来!”吴晶晶停下来,眨巴眨巴眼睛,放低声音,“果然,今天已经被网管给和谐了。”
何晨宇扫了一眼顾启昊:“谁这么无聊?”
“今天一大早就被清理干净了!”吴晶晶讨好的递过手机,“看,这就是我存下来的照片。”
何晨宇结果接过手机,想要递给顾启昊,顾启昊没伸手,但目光扫了一过去。一眼看到那燃烧的桃心里,果然是毕夏的名字。他有些说不清的感觉,觉得生气,觉得烦躁,觉得很不舒服。
吴晶晶凑到敬嘉瑜的面前,话里有话的说:“真是浪漫!要是谁肯这样跟我告白,就好了!”
敬嘉瑜故意装作没听见的别过面孔,何晨宇“切”一声,讥诮的说:“吴晶晶,除非有人从小就营养不良,缺心缺肺,才会为你做这事!”
吴晶晶气得瞪他一眼,一把抢回他手里的手机,从鼻孔里重重的发出一声:“哼!”
她像骄傲的孔雀一般从他们面前昂着头走过。
何晨宇推推失神的顾启昊:“担心什么?你一直不缺竞争对手,可毕夏身边,也没见谁出现!不过要我说,你还是得乘早做个告白,毕夏一门心思都是学习,把你也就当个学习互助小组的战友,她就是少根筋!”
“谁稀罕!”顾启昊冷着一张脸回答。
“死撑吧,你就!我说的对吧?!”何晨宇又转过身问敬嘉瑜,而后者好像才回过神来,恍然问:“啊,什么?”
“我是说……”话音还没有说完,上课铃声响了。他们齐齐的朝教室里走去。
早自习的时候毕夏被钟老师“请”到了办公室。此时的办公室还有其他的老师,钟老师示意了一下,让她在门口等。毕夏狐疑不已,但很快她就明白钟老师的用意了,他跟她谈的是“操场表白事件”,不太方便当着别的老师问她。
为了钟老师的这点细腻,毕夏心里微微一暖。
他们就站在走廊边,初秋的晨光洋洋洒洒的落下来,郁郁葱葱的校园里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钟老师清清嗓子,也许还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又停顿了下:“那个,今天教务处的柯老师找过我,说起学校论坛上的一张照片……其实老师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很能明白你们的心情,也不是绝对的反对。只是柯老师觉得这样的方式还是太过激了些,对其他同学影响不好……”
毕夏渐渐听明白了,昨天晚上黎芮给她看照片的时候,她还没有想过有多严重。但竟然被学校的老师知道了。
“我没有去……我也不知道是谁。”毕夏解释的说。
钟老师怔了一下:“这么说来,这件事只是对方一厢情愿,你毫无知情?”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毕夏认真回答。
钟老师点点头,脸上露出和蔼笑容:“别紧张,老师并不是追究这件事。我相信那个同学怀揣的也是一份美好的感情,不要把它当成是洪水猛兽。而且在我看来,这种情感也是正常的,只要不影响学习,积极向上的,老师也不会特别的反对。”
毕夏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以前在七班的时候,班主任罗老师就特别严格,如果听到风吹草动,立刻会请学生和学生家长一起谈话,那阵势如临大敌。没想到,钟老师倒是很“善解人意”。
“我,没有……”毕夏的脸微微一红,她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顾启昊的样子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顾启昊是怎样的感情,只是同学之间的感情,还是超过了这个界限的感情呢?不可否认,她跟顾启昊在一起的时候,会感觉到特别的积极愉快,他们一起讨论功课,一起比赛试题,互相抽背考点……他们之间有着一种互相帮助的战友般的亲密感,也有着竞争对手的压迫感,还有什么?她无从去想过。她欣赏他,佩服他,也会有小女孩的心思,觉得他真的很帅。他思考问题时从容冷静的表情很帅,在运动场上跳跃奔跑的姿势很帅,他笑起来时,露出整整齐齐牙齿很帅……
“老师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些问题的!”钟老师由衷的说:“不过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帮忙,除了学习上的,其他的老师也都很乐意为你们解决!我希望我不仅仅是你们的老师,还是你们值得信任的朋友。”
“恩。”毕夏点头。
“你真的没去?”钟老师又突然问。
毕夏不由扬高声线:“老师……”
“那倒是很让对方失望吧!”钟老师的语气里竟然有些遗憾,呵呵笑笑,“他应该准备了很久,而且我觉得也挺浪漫的,以后回想起来,也是你们青春里一个美好的回忆。”
毕夏无声的笑了,调侃的说:“老师,您是不是想起了您的青春时代?”
钟老师脸上有点狼狈,掩饰的说:“这……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说完,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挥挥手:“赶紧上课去吧!”
毕夏回到教室的时候,早自习还没结束,她刚坐下,黎芮就两眼放光的捅捅她的腰,一只手拿书本遮住自己的脸,转过身问毕夏:“‘老棉花’跟你说什么了?”
毕夏白她一眼:“你肚子不疼了?”
“疼……疼……”黎芮说完就“轰然”趴在了桌上,却不忘记继续追问:“是不是问你昨天晚上的事?”
“恩。”毕夏回答完,就开始拿起英语书背诵,不再理会黎芮。
黎芮捅了捅她,她侧侧身,黎芮再捅捅她,她再侧侧身,如此几次,黎芮还不死心,干脆拿起草稿本在上面写“那你怎么说?”然后递到她面前。
“下课说。”毕夏简单回答她一句。
黎芮只得投降。不想看书,又无聊中的她开始目光神游起来,当黎芮看到姚元浩的时候,唇边微微的一笑,这家伙也太马虎了,衬衣领子都没理出来,一定是早上跟她一样手忙脚乱的上学。她是不睡到最后一分钟绝不起床的主,母亲要三催四催,她才会挣扎着爬起床。有时候也是衣服反穿,袜子穿一样一只,甚至有时候脸都来不及洗了……
黎芮想了想,撕了一张纸给姚元浩写了个纸条,提醒他衬衣领子。等姚元浩收到纸条的时候,她朝他挥挥手,示意是她写的条子,姚元浩满脸狐疑的打开来,然后下意识的看自己的领子,把领子理好,脸微微的红了。
黎芮冲他笑笑,继续趴到桌上做“娇弱状”。她的肚子疼了一天,体育课也没去上,课间的时候也不出去。她真想仰天长叹,这难道就是青春的代价吗?在你花团锦簇的成长时,也要长出一些刺来扎扎你,这才算得上是青春。
黎芮好不容易熬到放学,迫不及待的要回家。
“快点,你倒是快点呀!”黎芮催促着毕夏。
今天的政治考试毕夏还有几题没有对答案,正在翻书。黎芮一把扯过她的书,不由分说的塞到她书包里,“试都考完了,你再看也不会多给你一分!我就不明白,分数对你有这么重要吗?不管大考小考还是随堂考,你都看得那么重,有必要吗?有必要吗?有必要吗?!”
她一连追问了三个“有必要吗”,她是义愤填膺极了。
毕夏把书包整理好,“你没听老师说吗?不苦不累,高中无味,不拼不搏,等于白活!”
“是是是,我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这成语用的不错!”毕夏促狭的笑了。
“谢谢夸奖!”黎芮白她一眼。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往车棚走去,忽然间,黎芮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一边说:“你看,那不是顾启昊吗?他怎么和那‘魔教教主’在一起?”
毕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在学校的水槽边,顾启昊正站在一边,而那个卖方便面的女孩正低头洗着抹布。顾启昊好像在跟她说什么,还用手挠了挠后脑勺。
“有什么奇怪的,他们是同班同学。”
“也是哦!”黎芮转过身也不去理会,把书包带子整个挎在毕夏的肩膀上:“要死了,你帮我拿!”
毕夏接过她的书包,担忧的说:“还是很疼?”
“疼!跟要生孩子似的!”
毕夏快要笑喷了,“人家电视里演的生孩子可不是这个样子!”
“那是这样!”黎芮一手叉腰,一手放在着肚子,身体向前挺挺,眉头紧蹙起来,夸张的喊起来“哎呦,哎呦,疼死了,疼死了!羊水要破了!”
毕夏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也只有黎芮才能表演得这么生动形象,这么有喜剧效果。旁边的人也纷纷投过来惊讶的目光,黎芮才不在乎呢!她一向我行我素,别人的目光就算是“x”射线也伤不了她。
可是突然之间黎芮的就被定住了,表情瞬息万变,竟然有了一抹娇羞之态。
“那个,黎芮。”一个声音响起。
毕夏转过身,这才注意到让黎芮突然“收住”的人竟然是班上的同学姚元浩。
黎芮垂下手,声音被捏得细细的,“怎么啦?”
“今天谢谢你!”姚元浩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张脸涨得通红,很不自然。
“哦!”黎芮眯起眼睛笑。毕夏一看这个笑容就知道很假,以前黎芮跟她讨论过“空姐的微笑”,也就是双手四指轻握,两姆指伸出,呈倒八字形,放于嘴角两端一厘米处,轻轻向斜上方拉动嘴唇两角,成一个45度角,眼睛微微眯起来。黎芮之前偷偷在家练习过,还给毕夏表演过,被毕夏嗤之以鼻。
“没什么,大家都是同学嘛!”黎芮说。
姚元浩点点头,转身离开。黎芮为刚才自己“扮孕妇”懊恼不已,挥舞着拳头跳起来,可是顿时她又被石化在原地,因为、因为、因为姚元浩又回头了。
“那个,以后有不懂的题可以问你们吗?”姚元浩像鼓足了勇气问。
“当然,可以,没问题!”黎芮迫不及待的回答。
姚元浩突然间咧嘴一笑,“那这么说,我们是朋友咯!”
“必须的!”黎芮大声回答。
等到姚元浩走远,黎芮这才“虚弱”的把头搁在毕夏的肩膀上:“等会儿,我心跳的厉害,走不动了。”
“你神经错乱了?”毕夏促狭的问。
“真是越看越帅。”黎芮没头没脑的说。
“姚元浩?”
“你不觉得?”
“还行吧。”毕夏敷衍的回答。开校一个多月,她跟姚元浩依稀连话都没有说过,那是一个内向沉默的男生,不过他好像对女生才这样。跟男生在一起的时候也挺合群的。在她看来,也就很普普通通罢了。不过她没想到,黎芮倒是挺注意他的,有时候他穿了件新衣服她都能看出来,还知道他最支持F1赛车手舒马赫。
“我的小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了!”黎芮娇羞的说,“这也太突然了,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准备?你要什么准备?!”
“被告白呀!”
毕夏“噗嗤”笑出来,“你确定刚刚那个是告白?”
“都那么明显了!”黎芮猛然抬起头来,脸上笑得快要扭曲:“我真是紧张死了。”
毕夏摸摸她的额头,“你确定你只是来好事吗?没发烧?”
黎芮拍掉她的手,“你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好吧,我嫉妒姚元浩向你告白!”毕夏好笑的说:“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呀!”
“他说了!”
“说什么了?”
“我们是朋友咯!”
“只是朋友而已。”
“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
“那有特殊的意义!你不懂!你是有智商,没情商!”
“可是他就说大家做朋友而已。”
“那他怎么不去跟别人说?偏偏跟我说?而且他从来不主动跟女生讲话的哦!”
“……”这一点毕夏也承认。
“所以,他喜欢我!”黎芮发总结语。
“是你喜欢人家吧!”
黎芮撇撇嘴:“我才没有,我又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喜欢一个人的人!”
“切!”毕夏白她一眼。
刚才毕夏看到顾启昊和李冬惠在一起,实际上是顾启昊在向她道歉。顾启昊也是一个正直的男生,很快就为自己早上的行为自责了,李冬惠根本就没有错,而且明明受伤的人是她,她都道歉了,他还胡乱发脾气,太不应该了。
一整天里,顾启昊一直想找机会道歉,但是当着别人的面,他又说不出来。等到放学的时候,知道李冬惠值日打扫卫生,所以磨蹭的留了下来。
顾启昊跟着李冬惠走到水槽边,她在静静的搓洗抹布。
“今天你是想要跟我说什么吗?”顾启昊突然开口说话,吓了李冬惠一跳。她蓦然抬头,眼睛直直的盯着顾启昊,难以置信的样子。
顾启昊只能重复一遍:“是不是找我有事?”
李冬惠有片刻的的空白感,就好像缺氧一样整个人都被屏住了呼吸。今天她难过了一天,也自责了一天。她觉得自己太迷糊了,为什么不看看身后再转身呢?那样突然的转身,如果撞掉了他手里的相机,那她真的是赔不起。后来听说那个相机要上万块,她被吓到了。一万块?!一万块只是一台照相机而已。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拥有过多贵的礼物,或者奢侈的玩具,但记忆里的快活却一点也不少。那些童年的时光,她也是一个明媚开朗的姑娘。是来到这里,是因为来到了这里,她才觉得自己竟然这么差劲,自卑和贫穷就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心里。更深的,是那种无法言说的孤独感。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而这些委屈她连母亲也不能告诉。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选择依然在那个海边的山村生活。
是深深的无力,无奈感。英语课上老师全程英语讲课,她就像听天书一样云里雾里;数学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刷刷的写,她连笔记都记不过来;化学实验时,她根本就无从下手……以前她在他们那所学校成绩也算不错的,每次都是前十名,会让父母觉得骄傲和满意,但现在每次都是最后一名,而且英语才考了三十几分,拉了全班平均分,气得英语老师对她使劲拍桌子。她的基础太差了,即使她已经很努力了但成效却甚小。
“今天的事,嗯,对不起!”顾启昊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就犹如天外来音。
顾启昊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在生气,心里也有些不悦,都已经道歉了,主动跟你说话了,还拽什么拽?
“那就这样!”顾启昊的语气生硬起来。
李冬惠没有抬头,突然问:“我其实是想问你能帮我拍张照吗……我给钱……”
顾启昊一时没明白过来,“你让我给你拍照?还给钱?我又不是相馆。”
李冬惠局促起来,血液直往大脑里冲撞,声音微颤,“没事,没关系,那谢谢……”
“谢谢?”顾启昊莫名其妙。
“我……”李冬惠也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要我拍照片?”
李冬惠又沉默下来。她要怎么给顾启昊解释呢?他根本不会明白的吧。她现在没有办法回家看望生病的母亲,而母亲也没有办法来看她。她心里思念的紧,所以想要拍一张照片,一张有她学校的照片,寄回去给母亲看看。母亲应该会欣慰吧,她把女儿送到这么美的校园来。虽然这样的方式有些惨烈。
“那算了,我不问,不过我可以帮你拍几张。”顾启昊越发觉得李冬惠是个怪人,性格孤僻,难以沟通。
“真的?”李冬惠惊喜的抬起面孔,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竟然要哭出来。
顾启昊笑了:“这样也能感动到哭?你可真是奇怪。”
李冬惠垂了垂眼,吸吸鼻翼。
“那你要在哪里拍?拍什么?”
“学校,教室,操场,化学实验室,多媒体厅……”李冬惠停下来,垂了垂眼,怯怯的问:“我会不会要求的太多?”
顾启昊心里确实觉得自己有点多事,但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反悔了,缓缓语气:“那就拍几张吧!”他抬手看看腕表,又说:“不过得快点儿,一会儿我还有事。”
李冬惠慌忙点头,因为紧张脸红得像发烧,整个人像站在悬崖边,每一个神经都绷的紧紧的。她拢了拢头发,整理了衣襟,朝身后看了看,想选一个景色更好的位置。但又怕走太远,浪费时间,就选了一株紫荆树下,咧开嘴笑了笑。
顾启昊皱了皱眉:“你的姿势太难看了,表情也不自然。”
李冬惠换了几个动作。
顾启昊有些哭笑不得:“你……你就别搔首弄姿了!”
李冬惠更加无措,手都不知道如何放了。
顾启昊拿出相机,他也想随便拍几张了事,但又觉得自己可是“专业”的,压抑着心里的烦躁情绪:“那你就随便走走吧,不用摆拍了,自然一点,放松一点。”
李冬惠咬咬唇,满脑子混沌紧张,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心脏也要跃出来。也许这一辈子她也未曾这样紧张过,只得走过几步,自己放弃,“就,就这样吧。”
从那天起李冬惠开始等顾启昊把照片给她,但是一连好些日子,顾启昊都没有提过这件事,她也实在没有勇气去追问。每每见着会觉得喉头一直酸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