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临近寒假,我们进入紧张的期末考试复习阶段。“白天游四方,晚上点起煤油补裤裆。”小时候我经常听姥姥这么数落舅舅,意思是平时吊儿郎当,到了正事才知道着急忙慌开夜车。我与夏雨雪正是如此,备课搞得焦头烂额,发誓死磕二十天拿下四门功课门门及格。夏雨雪发牢骚:“以前拼命的玩,现在玩命的拼。一到复习时候就发现,别人的脑袋有的是打印机,有的是录音机,有的是数码相机,就我的脑袋是豆浆机,越渴越吃盐,越忙越裹乱。”
校门口保卫科通知我,校大门口有人找。谁会找我?我开启脑记忆搜索把怀疑人员挨个捋一遍,万万没有想到却是余然来找我。她穿一身深蓝色工作服,土了吧唧满身油腻,看上去精神极度疲惫,满脸愁容。如此低气压,我猜想她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我把她让进宿舍,坐下来,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她接过握在手里,并没有喝,任水杯里的热气徐徐升腾。根据她的性格,除非遇到特别难办的事情,不然不会如此沮丧。我把夏雨雪找理由支走,对她说,“遇到什么困难了?”她说,“真是烦透了,趁休假日来找你拿主意。”好姐妹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才能看出来,她如此信任我,我一定要帮助她度过难关,为她撑起那片过不去坎的那片天,我心里这样暗暗发誓。
余然告诉我,他与建社哥哥谈恋爱,他的父母亲一直不同意,理由是女孩自己找对象太不像话了,找个家在农村、远在外地的当兵的。婚后,一是经济生活困难,二是有了孩子没人帮助,生生累着余然一个人。几年来余然一直与母亲拉锯战,妈妈给她介绍了许多男朋友,开始余然一个不见,后来被妈妈逼得展开迂回战,与男孩子见一面就说不同意,应付过去。私下里与建社哥哥秘密往来,延迟至今。建社哥哥来信说年底探亲假回来想把婚事办了。她这才不得不与父母提起,谁知母亲听说后大为恼火,“我有千言万语,你有一定之规。”但父亲没有太大反对,母亲情绪激烈,暴跳如雷,坚决反对。余然给父母亲撂下话,“非郝建社不嫁,否则去当尼姑。”气得母亲发狠,你若嫁到郝建社家里,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扬言,“你嫁给郝建社之日,就是妈妈上吊之时。”把她轰出嫁门。余然左思右想去哪里都觉不妥,无奈何才来北京与我商量。
余然给我讲着经过,并没有掉一滴泪,她有极强的心里素质,特别有主见,脾气又犟又掘,我从未见过她掉过泪,花小溪的死,我把眼泪都哭干了,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有沉着冷静的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这次,她仍然这样,冷静地对我说,想听听你的意见。我知道余然的脾气,在出现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她会千思万虑的考虑,前后掂量,听取多方面的意见,一旦考虑成熟,拿定注意,认准的道,火车拉不动,九头牛拉不回,枪林弹雨不畏惧。她妈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根本无惧于是,她只是想参考我的意见,想把矛盾的损失最小化。所以,我根本没有考虑如何劝说余然回心转意,因为我敬佩建社哥哥,赞同他俩的完美结合。所以,我开动脑筋,想方设法帮助余然怎样对付她的妈妈,促成她与建社哥哥的好事,“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必须要让她的妈妈瞎反对白折腾。对于这类问题,我是大姑娘上桥头一回,没有经验,我得找个诸葛亮帮我出谋划策。立刻,脑海里出现了海东方的影子,这个滑头一准儿会有好注意,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上下五千年,古今中外,没有他不知晓的。他处事圆滑,面面俱到。在征求余然同意后,我把海东方叫来,大略介绍两人互相认识,两人见面彼此心照不宣,没有太多寒暄,只是微微点点头。我把余然与建社哥哥的事情对海东方述说一遍。海东方可能觉得这是我对他的最大信任,必当一桩大事来完成,露一手给我看。
“这个事情再简单不过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家长干涉。余然,你把户口本偷出来,与郝建社登了记,受法律保护。你妈妈再反对,破坏军婚,受法律制裁。你妈就是一个干瞪眼白着急,儿女恋爱不是她说了算的事儿。”他呵呵一笑轻轻松松化解矛盾。
多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到了海东方嘴里就是一口吐沫成了玩笑,开心一刻地轻松。
余然有些担心:“这样做,妈妈气病了咋办?”
海东方答道:“找我呀,我定有办法让你妈妈乐不可支。”三言两语海东方搞定了余然。
我有些茫茫然:“这可行吗?”
海东方一拍胸脯:“考试完,我随你俩回到你们的城市,把郝建社与余然的婚事办了,我给你们当总管,你们等着瞧好吧。”
我还是不放心叮嘱:“这可不是儿戏,你把话吹大了,弄巧成拙反被累咋办?”
海东方神情严肃地说:“军人,保家卫国,甚至牺牲生命,多么神圣。必须要有一个好的妻子,和谐的家庭,稳定的后宫,我一定要尽全力支持帮助保护好我的战友婚约。”
事情就这样被海东方轻而易举地敲定。海东方走后,夏雨雪回来,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乖乖坐一旁听我与余然唠家常。余然与我谈起其他知青的现状,袁自朝进了胶片厂做了销售员。石利分到变压器厂做了机修工。沈浩,柳雷去了519冶金勘探公司,现在正在唐山大山沟里寻找矿产资源。涂燕到省道桥公司做了技术员,现在石家庄。赵杏楠已经大学毕业,分到一中当老师,搞了男朋友是官二代,男朋友的爸爸是某汽车运输公司的一把手,男朋友现在爸爸公司里当差学艺,准备将来接爸爸的班。余然进了妈妈工作的单位人民服装厂,集体的区办小厂,充其量也就有五六十号职工。
为了不影响我们复习,余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夜赶回城去。在我与海东方送余然上火车时,海东方叮嘱余然道:“你的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就是有些自负而已,哪有妈妈不疼女儿的,回去说两句好话,啥都解开了,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余然感激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