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东方!”听到这个响亮的名字,是我到华江师范大学报到的第一天,这声呐喊在我蓦然回首的一瞬间,“花小溪!”我看到一个身材孱弱,梳着两只小辫,走路蹦蹦跳跳,脚尖先着地的女孩儿,莺歌燕语般的甜蜜倩影,虽然我不知道她叫谁,看我第一眼见她,就特别喜欢,给我的初感快人快语,单纯、可爱、真实、热情,长得秀气温婉,稍带红晕的圆脸庞上有一双美目,有花小溪摇摇欲坠美感,我顿起忧怜之心,但比花小溪显得天然、静雅、嫣然,她身背沉重的包裹,吃力托着拉杆箱,匆忙地走在校园水泥路上,在川流不息的新生报到人群中,东张西望在寻找着什么人。“夏雨雪!”又一声浑厚的男中音呐喊捉我眼球,我看见一个高大帅气、气质不凡的男孩子,在她的身后把她的拉杆箱紧紧攥住,“人不大,包裹倒不小。”他用一副挑逗的眼神看着女孩子,开着玩笑,“给我一个为美女献殷勤的机会。”说着毫无忌惮地抢过她的拉杆箱说,“我带你到新生接待处报到。”夏雨雪张嘴说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他却阻止道,“不用谢,顺路,与你同行,我也是新生报到。”俩人说说笑笑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瞅着他们的背影发呆,俩人身上就有一种瑰丽的异彩,身着同一色天蓝海军服轻装,与我的绿军装、绿挎包遥相呼应,不用说他们是军区大院的孩子。我觉得只要穿上军装,会永远在道德上保持一种立正姿势,不再有参与放浪形骸的行为,也不会再像涂燕那样由于出身或父母的原因被人看不起,有一种灵魂深处的优越感。我想起楚建军爷爷的将军楼,始终矗立在我心灵的最高处,那种对余然的嫉妒心悠然而起,建社哥哥送发卡给余然,楚建军为什么对我却铁公鸡——根毛不拔,这个吝啬的纨绔子弟,根本没有把我放眼里,这口恶气我早晚要出。但我绝不做睚眦必报的人,我安慰自己的小心眼。
我被分配到女生宿舍二楼,紧挨走廊最东头那间,有些狭小,是二人房间,我正纳闷,别人都是四人房间,我为什么二人间,那莺语袅袅声音便跟进来,又是夏雨雪。我掉过头去细细看她,她见到我比我还惊喜用那低低的、令人激动的声音再次向我问好。她说话声音真的好听,那种叫人侧耳倾听的声音,仿佛每句话都是永远不会重新演奏的一组音符,她的脸庞欢快而美丽,脸上有明媚的神采,有两只会说话的眼睛,有一张嘴角上翘而热情的嘴,声音夹有一种激动人心的感染力。我猜想那是她为身边的海东方倾倒而情不自禁的一种暗示。她把背包放在东边床位,我自然把背包放在西边床位,那跟进来的海东方见到我,没有给夏雨雪说话,却先把手伸给我说,“你好,新同学,以后多多照顾夏雨雪喽。”我很尴尬,男生怎能随便进入女生宿舍,但不失礼节回握他的手笑道,“我叫陈宁宁,以后请多多关照。”他一边帮夏雨雪整理背包,一边对我说,“一回生,二回熟,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了,回头我请你俩客,刚才我看见在校门口有家饺子铺很好,咱们一起吃饺子?”显然他看到我也很高兴。我继续把衣服与书一件件、一本本从拉杆箱里掏出,码在床头,一边用眼角瞄夏雨雪,用眼神告诉她,“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夏雨雪却用淘气的眼神看着我说:“盛情难却,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你们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们拥有的这些优越条件。”饺子馆里,海东方用这句话开启了他对我与夏雨雪的大哥哥式的开导。
海东方告诉我俩,学校废置多年,一切百废待兴,那闲置多年的女生宿舍正在修缮,我与夏雨雪才有幸住二人间,暂时委屈在小房间,以后还会重新分配新宿舍。他也不是军区大院的孩子,是一名农村当兵的海军,从甲板考到学校来的。夏雨雪是他部队舰长的女儿,首长让他多多照顾夏雨雪。来到学校他俩也是刚刚认识。海东方比我大三岁,比夏雨雪大四岁。开玩笑说让我俩叫他哥哥才肯买单。
夏雨雪告诉我的秘密是,我仨同一个年级,她读历史系,我与海东方读中文系。
当我们来到教室,更没有想到我与海东方分在同一个班,他坐在我的后桌。每天放学回来,我就像个复印机给夏雨雪把海东方一天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再给她“复制粘贴”一遍。好像我与夏雨雪除了海东方就没有别的话题,不是我不想扯别的,是夏雨雪根本不让我有其他话题可扯。有一天,我实在憋不住,以开玩笑的方式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海东方。”她笑笑,“你怎么思想那么复杂,难道男女生之间就不能有纯洁的友谊。”我倒脸红起来,像做错事的孩子难为情,暗地里吐了吐舌头,怀疑自己是否有些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