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知青的矛盾与村民的矛盾,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乍暖还寒的春风破空而降,不合时节的来自无妄的天空,把我与花小溪喂猪的猪圈连根拔起,席卷的无影无踪。知青们休息室,掀瓴破瓦,推墙倒垣,一片涂炭。带着久病初愈灰色情绪的知青们所剩了了无几。袁自朝,石利,沈浩,柳雷,肖克等有门路的知青都被招回城里进了西郊八大国营企业。
余然预备党员也按期转正。我与余然、涂燕被招工进了五一九冶金勘探院,但涂燕政审不合格,被招工单位退回乡下。我们知道这是赵杏楠爸爸在报复涂燕,因为当初涂燕揭发场长最积极,最犀利。我们怕支书再报复涂燕,不服管教的涂燕再惹事生端,是比花小溪后果更加严重,我们毅然决然没有到新单位报到,而是与涂燕一起回到乡下作伴。因为我们清楚,涂燕睚眦必报,敢爱敢恨,绝不会像花小溪用自杀结束生命的方式,来反抗对她的不公平,依她的性格她会杀人。涂燕多次说过,“世界上用法律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仇杀!”我与余然有责任和义务保护涂燕,不要她再被人欺负,不要她在伤痕累累的心再填新伤,不要再发生更大的悲剧,不要再做第二个花小溪,不能再有丝毫闪失。
余然进了村领导岗位,接替了郝建社妈妈的工作,妇委会长一职。
涂燕仍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对于袁自朝的追求置之不理。村支书拿她也没有办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理她尽量不去招惹她。舅舅不疼,姥姥不爱,涂燕倒也自在。
随着一个时代的落幕,一切都过去了走进历史,一切都成为记忆走进追忆,一切的一切都化作重新的开始。
1977年,下乡知青们开始陆续返城,赵杏楠的父亲巧妙利用知青父母焦急把孩子弄回城里找工作的心态,暗地里向郊区委提出一个霸王条款,知青返城,五个知青必需搭配一个农村户口孩子搭顺风车,否则知青们一个也甭想回城。所以,那时大队干部及亲属的子女们大都占用知青指标,一纸调令冒名到城里安排了工作。场长的大女儿,那时才十五岁,被村支书改了户口十八岁,安排进市里工作,也是他对场长的一个补偿交代。
搭配农村孩子进城工作,这是我们后来知道的事情。是当初他们之所以接受知青到村里锻炼的政治任务,保藏私心提出的条件之一。
同年冬天,全国恢复大学毕业考试,关闭11年的高考大门再次开启,全国恢复了大学毕业考试,结束了工农兵大学生的使命。我们三人意气风发,跃跃欲试,报名参加高考。村支书说余然要重点培养,准备提拔到公社任职,不给出证明信,无法报名。我与涂燕报名参加高考,遵循着“书山有路勤为径”的古训,晨曦诵读,挑灯夜战。涂燕落榜,我有幸走进大学校门成为莘莘学子。
知青全部返城的一年后,我们再去梵庄,今非昔比,天壤之别。知青农场一片荒凉颓废,杂草丛生,没有人耕种,没有人打理,像一个垂暮老人,苟延残喘。知青休息室,像废弃的茅草庐,没有了生活气息,没有了知青的打闹嬉戏,成了几只流浪狗的栖息地,它们以为我们是来抢地盘的,用“呜呜、汪汪”的狂吠乱叫,拼命捍卫着它们神圣不可侵犯的那一亩三分地。我曾经精心打理的黑板报,没有了文字,被一道道雨水冲刷得斑斑驳驳,无声息地流着泪迹,那几个红漆大字依稀可辩: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我们看着笑了,笑得凄惨,笑得悲苍。笑着笑着,我们全都泪流满面,百感交集,有的女生掩面哽咽。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时隔一年,知青农场却是这般模样,我们感慨万分,蹉跎喟叹。我们每个人参加了工作,走进了各行各业, 以不同的身份,相同的心情,重温旧日知青农场。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我们终于明白,曾经拼命想逃离的地方,如今再也回不去了。拼命想忘记的事情,现在又拼命想去回忆,在回忆里拥抱着知青的记忆。几年的知青生活,使她们“三观”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她们热爱农村,感激农村人的帮助,余然还把农村青年人郝建社“拐带”进城,与农村人结下了难解难分的情缘。回不去的岁月,忘不了的记忆,峥嵘岁月的烙印陪伴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