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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语满场

何老五没有躲开,到底还是来参加选举大队长的会了。

“啥子选举呀,又来哄娃们玩哩!”何老五在心里嘀咕着。选官,自古以来哪有这号好事?前朝古代的官,都是皇上封的。解放后的大小干部都是上级指派的。别看有时候叫投投票,也是上级选人,百姓举手,这不过是上级走个礼路,赏个脸面罢了。谁也没疯,能给脸不要脸,去和上级作对,另选别人?

这次选大队长,何老五一听就完全明白了。原来大队的头头是于占山,这次上级提名还是于占山。虽说搞什么差额选举,候选人名单上还有个武二林,可他的名字排在于占山的后边,上级的劲使在谁身上,已经明明白白了,武二林不过是个聋子耳朵——摆样子嘛。事已经摆明了,这大队的一统天下还要归人家于占山一手擒拿。到时候,于占山要查出你没投他的票,他不活吃了你才怪哩!何老五想来想去拿定了主意:“又来钓鱼哩,看哪个二百五才上你的钩!”

谁知愿意上钩者很不少。这几天,一些人高兴得出了圈,说话也不忌生冷了,到处议论纷纷,把二林夸成了一朵花,把于占山说成了一堆臭狗屎。还诅咒发誓,说这次选举非玩真的不可,打烂头也不选于占山了。何老五听了这些话,头皮都发麻,这不是想犯上作乱吗?他一听别人这样讲,就吓得远远躲开,心里讥笑道:“哼,别不识抬举了,三天不挨打,就要上房揭瓦,找家伙吃!”别人如何胆大包天,事不关己,何老五不必管,也管不了。谁知独生儿子小拴竟然也跟着大家起哄,也说不选于占山,何老五可不能不管了,睁眼不跳崖,当老子的能看着儿子去找死吗?

这几天,何老五不断教训儿子,叫他别看差了秤,还是选于占山为上策。小拴犟嘴道:“你咋恁赞成于占山?我看人家武二林才是个真共产党,公家的光一点也不沾,对社员疼冷疼暖,从不仗势压人,于占山给人家武二林提鞋人家还嫌丢人哩!”何老五呵斥道:“光咱说他好顶个屁用!上级要想叫他干,咋不把他的名字写到前头哩?”小拴要是再回上一句,他就大发脾气,骂小拴不孝顺,想叫他受老来苦。小拴看说不通,就来个软顶,不管老子怎么讲,他总是不言不语一脸嘲笑。何老五看小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实怕选举时惹下祸,就打定了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昨天就去向队长请了假,说今天有关紧事,要和小拴一同进山。队长乜斜他一眼,耍笑道:“啥子关紧事呀,是不想参加选举吧!”何老五被人说破了心事,急得面红耳赤,争辩了一会儿,队长才准了假。可是睡了一夜,越想越不对劲。小队长都猜破了自己的心事,于占山还能猜不破?他要是怀疑我何老五是不愿投他的票才推故进山,那还了得!想来想去,还是参加选举为妙。刚才临来开会,何老五又把小拴叫到面前,逼他表态,小拴还是软顶。何老五憋不住发了火,推推搡搡,要把小拴锁到屋里,不让他去参加选举,免得戳祸 。老伴看他父子吵得不可开交,忙过来开导小拴道:“你放孝顺一点行不行?你爹还不是想叫你待在福窝里!你扳着指头算算,全大队哪一家没叫于占山炮治过?就咱们一家太太平平,凭啥哩,还不是凭你爹料事周到!你只知道晕胆大,就没想想于占山是好惹的?就凭几个平头百姓,能放倒人家这棵大树了?!到底还不是打不住黄鼠狼,惹一身臊气!”小拴也精能得很,听了妈的话,就接住话茬吓唬道:“好吧,那就把我锁到屋里吧,只要不怕传出去,让于占山知道我宁死不选他,你们就锁吧!”这话真灵,吓住了何老五,只得放了小拴。但却“约法三章”:到会场后,一、要和老子坐一块儿;二、不准乱说乱动;三、投票得叫老子投。如敢违犯,何老五狠狠地说:“回来看我酥了你的骨头!”

“到了会场再说!”小拴嘴里不说心里想,扛起板凳走了。何老五脚跟脚不离寸步,边走边唠叨着:“胳膊能扭过大腿?你算瞎活了二十多岁,连这都不懂!上级叫选选,是给个脸,为啥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小拴听烦了,判定在路上他不敢大吵,就顶了一句:“爹,上级讲了,这一回一定要发扬民主!”

“你懂个屁!”何老五看看前后没人,小声批驳道,“哪一回上级说过不发扬民主,到临了还不是弄个反打锤?没有远比还没有近比?隔墙你贾大叔咋打成了‘右派’?”

“你别光看老皇历!”小拴又顶一句。

“管它老皇历新皇历,都是过了初一过初二!”何老五叹息道,“我活了六十多岁,啥没看清?自古以来,都是官向官,民向民,关老爷还向着蒲州人哩,上级就向你了?”

小拴不屑地笑笑,不愿再费口舌了。

何老五看儿子一脸不在乎的表情,不由又来了气,“哼”了一声,火道:“你娃子别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管他别人咋选,咱不能拿刀往自己脖子上砍!”

说话间到了会场。这是借用小学的球场,西场边临时放了几张桌子,算是主席台。场里已坐满了人,个个眉开眼笑,笑语满场,有人时不时燃个冷炮扔到空中,更增添了会场的欢乐气氛。何老五对人们的乐劲很是瞧不起,心里冷笑道:“哼,别喜得太早了!”

何老五四下看看,见会场南边人少,就领着小拴把凳子放到那里。父子俩刚刚坐定,突然有人从背后打了小拴一拳。小拴回头一看,是邻队的好友,喜得跳了起来,叫道:“小石,来!”说时夺过小石的凳子,放到身边,拉小石坐下,亲亲热热谈了起来。

小石穿一身新,脸喜得像个米花蛋,开口就嘎天嘎地笑道:“小拴,这一回上级叫咱们定乾坤了,咱们也把那块乌云拨开!”这个猴娃,大说大笑还嫌不痛快,竟然点燃一个双响纸炮扔向天空。

“噼——啪”!炮在头顶上空炸了,脆响脆响,引得人们一齐往这里看,有人还轻声轻气叫好:“小石,再来一个,炸开乌云见青天!”

这里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何老五吓得变脸失色,狠狠瞪了小拴和小石一眼,想发火又怕得罪了小石,压了压气,站起来对小石说:“你在这里坐,我们要去和你王大叔坐一块儿说个事!”

小拴不动,何老五狠劲推他一巴掌,抽出板凳搬上就走。走了几步,看小拴和小石还在说笑,气哼哼地催道:“小拴,你脚底生根了?”

小拴回头不满地看了爹爹一眼,小声对小石抱歉地说:“坏事就坏到我爹这号人身上,一脑子老封建,旧思想,总是拿老眼光看新事物。这一回,你放心!”说罢追了过去。

何老五等小拴走到面前,黑着脸,小声训斥道:“你咋就不长个心,真是死眼无珠。”

小拴对这没头没脑的斥责不解,奇怪地问:“咋啦?”

何老五气道:“你忘性不小!于占山和小石有气,要叫于占山看见你和小石在一块儿咕叽,他能不怀疑你俩说他闲话,不给你娃子小鞋穿才怪!”

原来,小石那年参军,到县城穿上了绿军装,快活得按捺不住,想叫爹妈看看新,也高兴高兴,就借个自行车回家一趟。谁知半路上碰见了大队革委会主任于占山,他急着赶路没有下车。于占山恼火了,骂小石还没飞走就看不起人了。回到大队捏个罪名,找人写了张大字报,连夜贴到街上。第二天一早,小石便成了盗窃供销社的嫌疑犯,军装被扒了下来。最后查清了,以“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作罢,可是小石当兵的事吹了。小石为这事恨死了于占山。

小拴听爹爹提起此事,心里来气,反驳道:“啊,于占山整治过谁,就不准咱和谁好了?”

何老五看有人过来,就低声咕叽道:“好,背地好就不行?硬着往于占山眼里钻,找着倒霉哩!”

说着到了会场东边,何老五找个地方放下板凳,要坐还没坐,小拴见前边有个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关心地问:“小铁蛋哭啥哩?”

抱小孩的人回过头来,这人叫周大炮。他只不过三十多岁,却被生活折磨得一脸老相,像五十出头的人。周大炮听见问话,回道:“他看见别的孩子吃糖,馋了,叫我打了一巴掌。饭都没得吃,还想吃糖!”周大炮那愤愤的语气,显然是在发牢骚。前年搞揭、批、查的时候,没人敢吭声,周大炮性情刚直,不留情面,放了一通机关炮,说于占山“造反起家”,不是双突是单突,坏事干绝了,一条条一宗宗,剥出了于占山丑恶的原形。谁知没说掉于占山一根汗毛,却种下了灾祸的根苗。去年实行联产责任制,于占山硬把屙屎不嬔蛆的薄壳地包给周大炮,产量订得老高,工分压得老低。一年下来,周大炮赔了产,闹得缺吃少喝。周大炮不服,到处告状。谁知不是没人管,就是叫他从大局出发,说是包产嘛,事前又不能用秤称斗量,哪有绝对准确之理。官司没打赢,于占山还给他加了个对新政策不满的罪名,对新政策不满当然就是留恋“四人帮”那一套,三天两头在会上敲打。

周大炮一提缺吃的事,旁边的人就七嘴八舌地吵吵起来。

“哼,于占山真是杀人不见血!”

“说啥也不能叫他再干了!”

何老五一听人们嚷嚷起来,忙搬起板凳,拉上小拴,急忙忙就走。到了场后边,埋怨道:“你这个戳祸妖精今天是疯了!”

小拴不知道又怎么错了,奇怪地问:“我又咋啦?”

何老五呵斥道:“你嘴痒了,你管他哭啥哩!”

小拴反问:“我问坏啥了?”

何老五又气又怕,胡子都抖了,恶狠狠地说:“你问得好嘛!一问,大伙打开了话匣子。听听说那话多皮麻人!要叫于占山知道了,不问你个煽风点火的罪名便宜你哩!”

小拴冷笑一声,回敬道:“为了他,咱们就该装哑巴,啥话也不能说了!”

何老五瞪着小拴,眼都红了,吓唬道:“你娃子是吃几天饱饭撑住了,也想弄得和周大炮一样。”

小拴淡淡回道:“我就不信他是老天爷!”

“在咱们大队,人家就是老天爷,你娃子就是有日天的本事,也逃不出人家的手心!”何老五说着,到处看去,想找个没有是非的地方去坐。

何老五选准了会场北边,那里多是老年人,老年人稳重,不会惹是生非。他叫小拴把板凳搬到那里,安安生生坐下,然后和人们打着招呼:今天天气暖和呀;城里来了新剧团,去看戏了没有呀……净说些淡话。

坐在何老五身边的白胡子老汉刘老七,深知何老五的脾气,一直眯缝着眼打量着他,见他东扯葫芦西扯瓢,冷笑道:“老五,别打岔了,说实话,你这一回想选谁?”

何老五被挤到了墙根,先是一愣,而后打哈哈道:“咱是个草木人,吃饭不知饥饱,睡觉不知颠倒,啥也不懂,上级叫选谁咱就选谁!”

刘老七看他害怕得破了格,就一本正经地解劝:“我看这一回上级可真不是强按牛头喝水,咱们自己要不长主心骨,自己作践自己,上级也没办法。”

“对,对,上级咋能会强按牛头喝水!”何老五胡乱答应着,忽然想起刘老七和于占山也有点过不去。

那一年,于占山要占刘老七哥哥刘老六的宅基地,刘老六寸土不让。于占山没能强占,却在背地里放风:“我看他刘老六就不死了!”大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第二年夏天,刘老六当真死了。土地是集体的,死了人埋哪里,得队里说话才行。队里指东,于占山说那里要修大寨田,妨碍机耕。队里指西,于占山说那里要搞水利,妨碍修渠。热得着火的天,刘老六停尸七天没埋,尸体都化了脓生了蛆。

何老五想到这里,暗自叫苦,埋怨今天运气不好,右跑左跑总逃不出是非之地。再抬头一看,只见于占山的丈人舅正盯着他们,他不由脑子嗡嗡作响,眼前忽然出现了刘老六的尸体,又好像那蛆在自己身上乱爬,只觉浑身发麻,便忙站起来推故道:“这里太阳真毒,走,去找个阴凉处!”

何老五搬上板凳,叫上小拴,正要逃走,突然有人说:“来了!”何老五朝大路口看去,果然是于占山陪着公社干部来了。他拉拉小拴,小声急切地说:“你看看,你看看,要听你娃子的话,差点跳到崖里了!”

小拴看去,于占山在大路口,正和公社新来的王书记又说又笑,王书记递给他一支烟,于占山忙掏出打火机打着,给王书记燃火。接着,于占山拉着王书记,往主席台走去。经过会场时,于占山大声说笑着,使得闹哄哄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何老五看得傻了眼,更加判定选举结果不出自己所料,连连告诫小拴:“你看见了没有,王书记还给他敬烟哩。”

小拴却不以为然,说:“哎呀,谁给谁一支烟,就算对谁好了?”

何老五两只眼一直盯着于占山的一举一动,没留意,扭头一看,小拴早跑没影了。

何老五骂了儿子一句,只好独自坐下去,闷着头吸烟,谋算着如何才能平平安安渡过这个难关。

发选票了,何老五扑棱一下浑身来了劲,斜着膀子挤进人堆里,对发票员好说歹说,硬把一家三口人的选票夺到手里。他喜眯眯退出人群,又看看手中的三张选票,就像拿到了救命符,半天来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下肚里。然后,他踮脚张望,他要找到于占山,当着他的面把票填好,表明一家大小对他没有二心,将来就是有人没投他于占山的票,他也不会怀疑自己了。

何老五正要找于占山,小拴跟着王书记过来了。王书记笑嘻嘻地说:“大叔,你怎么把别人的票也拿来了?”

“没有呀!”何老五一愣,郑重地伸手托着票,否认道,“不错呀,你看,俺们就是三个人呀!”

王书记笑了,解释:“这不是发余粮钱,当家人可以把全家的余粮钱一块儿领回去。选举,只能领个人的票!”

“没事!”何老五挺认真地道,“你放心,我能当住这个家,俺保证老伴和小拴不会找你们后账!”

王书记强忍住笑,严肃地说:“你在家里是一家之主,在队里和老伴、儿子一样,都是社员,一个人只有一票的权,想选谁,个人做主,这个家你可不能当呀。”

“哦……”何老五犯难了,看着王书记,迟疑地说,“他们连个高低也不懂得,会选个啥!”

看热闹的人笑了,王书记也忍不住笑了。

何老五被人们笑得红红脸,发急地说:“他们真不会选呀!王书记,你放一百条心,我听上级的话,保险选不错!”

王书记看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就止住笑,趁机多说了几句:“谁想选谁就选谁,根本不会发生错不错的事。上级说了算定案,何苦叫大家来浪费工夫?中央再三强调,要相信群众,充分发扬社会主义民主,让大家选称心如意的人。谁要包办选举,谁敢对投票人打击报复,都是犯法行为,要严肃处理。”

何老五听说犯法,才不敢坚持了。只是要交出选票,却还不放心。他怕票上有暗记,把三张选票的正反两面翻来覆去看个够,才抽出一张,递给小拴。

何老五手里还有两张票。他见老伴眼巴巴盯住他,心一横,把那一张狠狠递过去。老伴接过票来,怜惜道:“没人信你,我信你,我这一张给你画。”

何老五看看王书记,王书记笑笑道:“大娘情愿委托你,你就替她画吧。”

何老五手里攥着三张选票时,心里充满了安全感,现在剩两票了,像护身符被扯碎,魂不守舍了。他越想越怕小拴闯祸,苦没办法解救,只有去找于占山表明心迹这一条路了。

于占山靠在会场后边一棵大树上,品着纸烟。他从人们的欢乐神色中,嗅到了仇视自己的味道。“几条泥鳅也翻不起大浪。”他这样想着,冷冷一笑。根据以往的选举经验,上级只要提名,就等于生米做成了熟饭。他乜斜着人群,看谁笑得最凶,他要记下这笔账。正在这时,何老五走了过来。他虽是来献心送情的,可是还免不了像往常那样,一见于占山就不由得心慌。他迟疑了一下,定定神,然后才走上去,装作很自然的样子,微笑道:“于主任,钢笔叫我用一下吧!”

于占山看他一眼,掏出钢笔给他。何老五拔开笔套,欲要画时,故作为难的样子,指着选票上于占山名字后边的空格,问道:“于主任,你看是不是在这里画个圈?”

于占山低头看了一眼,轻蔑地用鼻子“嗯”了一声。何老五抓住于占山的眼光落在空格上的一瞬间,飞快地把两张选票画好了。谢天谢地,今天总算把自己的心塞到于占山眼里了。何老五合上笔,还给于占山,本来该去投票了,却还觉着意犹未尽,忍不住又嘻嘻表白:“俺们一家早都商量好了,都选你……”

“算了,算了!”于占山了解何老五的习性,从来没把他当回事,又见人来人往,实怕他说出有伤体面的话,就不耐烦地打断他,把噙在嘴里的烟头狠狠吐在何老五脚下,大步走去。

何老五吃了没趣,像当头挨了一棒,蒙了过去,愣愣地站了半天,才跟着人流去投了票。这时,他竟然忘了择地而坐,不知谁拉了他一把,他就胡乱坐到人群当中。他越想越不对,为啥于占山的脸那么黑?眼那么鼓?话那么凶?当他的面画他的票,他为啥还这么恶?天啊,一定是小拴说了什么话,让他知道了。想到这里,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模模糊糊出现了一幅幅可怕的影像……

不知过了多大时候,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声音,把何老五震醒了。他迷迷糊糊,不知出了什么事。见人们站起来,他也跟着站起来;看人们鼓掌,他也鼓掌;他傻乎乎地问身边的人:“都喜啥哩?”

“咋?”周大炮瞪他一眼,“武二林当选大队长了,你不高兴?”

“那于占山哩?”何老五急切地问。

“你听嘛!”周大炮不耐烦地顶送一句,又回头盯着主席台。

主席台上,继续公布选举结果:“于占山五票!”

轰的一下,会场上爆发了纵情的笑声,那是胜利的笑,欢乐的笑。

老天爷睁眼了,于占山下台了。何老五觉得像在梦中。“噼噼啪啪!”会场上响起了鞭炮声。何老五朝手拉鞭炮的小伙子望去,哟,那不是小拴嘛!“放吧,放吧。今后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一片欢腾中有人在讥讽地议论:

“不错啊,于占山还有五票哩!”

“不知道是谁投的?”

“于占山一家三票,另外还有两票……”

“哎,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哩!”

“别看少,人家这两个朋友可是赤胆忠心保奸臣啊!”

“哪个龟孙才想叫于占山干哩!”何老五的话冲到了嗓子眼,他想说,他跟所有的人一样反对于占山干。可是,他无法辩解。他忽然觉着人们好像在奚落他,他感到一阵冤屈,又觉着脸上发烧,就装着扣鞋,蹲了下去,然后从人缝里悄悄溜走了。

原载《北京文学》1981年第7期
《新华文摘》1981年第9期转载

戳祸:豫西南方言,指招祸、惹祸。 IJgz5+y1oFWodJCh5n+DPLXQOJ8Zz7SrR0jNcWgDWbV4vWPxUzPNCypT+szhFs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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