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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于家。

当间墙上，学雷锋的奖状一张一张又一张，简单、干净。

老于心事重重地炒菜，灶下一把，灶上一把。

弯月回来，见桌上放着一瓶白酒、一瓶葡萄酒，回头又见老于在炒菜，就奇怪地问：“怎么？今天有客？”

老于强笑：“就不兴咱俩好好吃一顿？”

“你可想开了！”弯月欢天喜地走过去，要接铲子，说：“给我！”

老于不给，说：“你站柜台一天了，你去坐下蜷蜷腿！”

弯月强夺过锅铲，推开老于，笑道：“去你的吧，谁来看见了，又该说你掰着嘴喂老婆了！”

老于站在一边，想说什么。

弯月炒着菜，不看老于，带着几分羞怯地问：“药吃了几天了，你试着有点作用没有？”

老于吭吭哧哧地说：“谁知道哩！”

弯月：“我想了，往后我加班给别人织毛衣，有钱了给你好好补补，我就不信！”

老于感动得要哭了：“别、别，别再为我把你的身子也累坏了，我这……”

弯月听出话音呜咽，回头看着老于，问：“咋哭声哭腔的？”

老于忙掩饰地擦眼，嘿嘿干笑：“烟熏的，烟熏的！”

弯月炒好了菜，端到桌上，又麻利地摆好筷子酒杯，叫道：“来呀！”

老于怯怯地偷看弯月，看呆了，听到弯月叫，忙走过来坐下，给弯月倒了一杯葡萄酒，弯月拿起白酒给老于倒，说：“听说有种酒大补，明天也给你买一瓶，你天天喝几口。”

老于又感动了，说：“别费那个事了。”

弯月不解地问：“咋？”

“喝吧！”老于岔开话题，端起杯和弯月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又倒，又喝。

弯月看着老于喝酒，笑得很甜：“不知道你也会喝酒！”说着给老于又倒了一杯，笑：“都说要是当官得先练好喝酒这个基本功，你爬不上去，可能是你的基本功还不中，只够当个模范，以后你也好好练练，把模范喝成个官！”弯月自认说得有趣，咯咯大笑。

“把模范喝成个官！”老于的心被刺疼了，抬头看着墙上的奖状发愣。

墙上的奖状一张一张又一张，变成了一张一张又一张嘲弄的脸，对着老于讥笑。

老于本来就满腹心事，借酒消愁愁更愁，几杯酒下肚已头昏脑涨了，弯月说模范又刺激了他，他气冲冲站起来，歪歪扭扭走到墙下，哗哗撕着奖状，撕一张，恨一声：“我叫你笑！我叫你笑！”

弯月吓坏了，忙上去抓住老于，惊慌地说：“老于，你怎么了？”

老于回过头，端详着弯月，呆呆地看了又看，忽然拉住弯月，痛苦地说：“你来看看！”

老于把弯月拉到大衣柜穿衣镜前站住，可恶的镜子里出现了老夫少妻的形象。

老于颤抖着说：“看见了吧？咱们——离婚吧！”说时镜子里出现了老于的泪水。

弯月大吃一惊，看着老于涨红的脸，说：“老于，你喝醉了吧？走，躺床上歇一会儿。”弯月扶住老于让他走。

老于不动，动情地说：“我没醉。你看看，咱们真的不像夫妻，我真像你爹。不论哪一方面我都不配你，你越对我好，我心里越难受。我想了又想，我要再耽误你，我就太不是人了！”

“不许说了！”弯月伸手捂住了老于的嘴，到这时弯月才知道在医院门口叫的那声老爹爹，把老于伤害苦了，就抽泣道：“都怨我不好，我不该叫你爹爹，我是说着玩的呀！”

老于摆头，说：“谁说为这，真是咱们不配呀！我真是觉着太不配你了，一看见你，我心里就虚，一挨住你，我就瘫了……”老于痛苦得说不出口，“你为啥要跟着我这个窝囊废受一辈子罪呀！”老于哭了。

弯月也哭了：“老于，别说了，别说了，我再没良心也不会忘了我咋活下来的呀！”

两个人站着，都眼泪汪汪的。

[ 白 ：人心都是肉长的，弯月也是。弯月家里成分高，上小学时学生娃们打她吐她，是老于处处护着她；弯月大了，苦人本该长个丑相，她不争气，偏偏长成了仙女。村里造反派三天两头革她的命，欺侮她，弯月不从，寻死不能，又是老于的奶奶救了她。老于的奶奶给县革委主任下了一跪，才给弯月求了个饭碗，弯月得以逃出了虎口！

弯月哭着哭着给老于跪下了，抽泣不止地诉说：“要不是你，早没我了，还说什么配不配、有没有孩子……”弯月抬起头，眼泪巴巴地乞求老于：“从前，都认为是我有病才没孩子，你也没有埋怨我一句，也没有对我寒过脸；你有病了，我怎么会反过来嫌弃你？麦米都有个心，我就没心没肺了？往后别再说离不离了，行吧？我求你了！”

老于被打动了，扑通一声也跪下了，搂住弯月，抽泣道：“你跟着我太亏你了呀！” ZGT/gFzJvDGF+1a44AbLcmgmutg1tug5N1FJCnZaFUgGGgTArzhRAiV6L5fk7z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