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太大了,打开地图很难找到西峡。中国人太多了,却很少有人知道西峡。
西峡,在哪里?
年轻时云游四方,常常有人问我是哪里人。我就想到了可爱的家乡:秀丽的伏牛山,清澈的老鹳河,还有满山的树木,遍地的牛羊。我就自豪地回道:“西峡。”对方却冷漠地摇头,反问:“西峡?没听说过。是个村庄?是个山谷?是个名胜?是个什么?”这反问使我颓丧,我突然感到受了屈辱,继而一阵悲哀。偌大一个西峡,南北三百里长,东西二百里宽,山重水复,柳暗花明,面积辽阔,物产丰富,有数不清的勤勤恳恳的黎民百姓,有众多的兢兢业业的人民公仆。大家闲谈起来常说,西峡比世界上有些小国还大,言下很有几分自豪。谁知当走出西峡后,就没人知道世界上有个西峡了,实在令人扫兴。于是,我常常想,是世人太无知了,还是西峡太渺小了?为什么人们心中没有西峡?
西峡,难道就这样永远陌生于世?
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一次我在郑州一个宾馆就餐,当人们得知我来自西峡时,流露出羡慕的眼光,说:“听说你们西峡的九月寒大米好吃得很,你们天天吃吧?”说时馋涎欲滴。没想到因为有了九月寒使人认识了西峡,还认为西峡人一定过得幸福。这顿饭虽然吃的不是九月寒,可我吃着比九月寒还香还甜,因为,我的故乡终于被世人知道了。
后来,我在北京学习,一家电台约我去讲点什么。我去了,播音室幽静得很,犹如从轰鸣的闹市眨眼来到了万籁俱寂的山中庙堂,整个人被净化了。当主人知道我是西峡人时,指着豪华的四壁满怀感激地说:“这是西峡的软木砖垒的,隔音性能好得很。”本来我很紧张,突然间轻松了,好像不是我一个人在这里,而是故乡西峡和我一同来到了北京城。我似乎成了这里的主人,像站在满山遍野的桦栎树林里,给他们讲伏牛山的美好风光,给他们讲软木砖的由来。一连多天,心里充满自豪感,因为故乡走出了河南,走向了全国。
在以后的时光里,不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故乡的存在。记得,我在广州郊区深入生活时,一天中午主人请我去饭店用餐,给我买了名酒,他自己却喝莲花白。他说,我们这里喝惯了这个酒,补,祛寒去湿。我以为是北京的莲花白,一看牌子才发现是西峡产的,我笑了,说:“这是我家乡的酒。”主人马上亲热起来,连夸莲花白如何如何好,好像我就是莲花白的主人,为了感激又加了几个菜,还说要一醉方休。莲花白使我们由陌生变成了朋友,心心相通了,我们的谈话变得随便自然了。我在西峡酒厂附近住了几十年,一直没喝过莲花白,没想到在几千里外的南国喝了莲花白。我不会喝酒,这天却喝得很多,因为是同南国的人一同喝家乡的酒,因为西峡赢得了人们的爱,为了人们的爱我喝醉了。
这几年出门少了,可我加倍感觉到西峡活跃在祖国的四面八方。各地的朋友不断来信,托我买西峡的电熨斗呀,西峡的猎枪呀,等等。前不久,一位远方的朋友来信说,他得了阴烧,长期失眠,整日头昏脑涨,害得人不死不活,几十年百治不愈,说他的朋友患同样的病,吃了西峡的浓缩知柏丸,就如同“神仙一把抓”,病全好了,要我帮他买几瓶。我同情朋友的同时更为家乡自豪。几年工夫,人们由不知西峡为何处变得有求于西峡了。
三中全会以来,改革开放的春雷唤醒了沉睡千年的西峡,西峡把自己的资源和智慧的结晶奉献给了人民,奉献给了祖国。因而人民需要西峡,祖国需要西峡,西峡不再是只有西峡人才知道的西峡了。
西峡,在哪里?西峡正在走进全国人民的生活里。
1989年
本文系《鹳河风流——西峡县报告文学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