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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阿莫斯·巴罗菲尔德一靠近巴德福德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有人在地里干活儿,但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通往村子的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一辆空的四轮车。他甚至连一条狗都没看到。

阿莫斯是一个布商,或者说“发包者”。确切地说,他的父亲是布商,但奥巴代亚五十岁了,常常喘不上气,只好由阿莫斯牵着一队驮马在乡间穿梭,走访各家各户。马驮着一袋袋生羊毛,也就是剪下来未经加工的羊毛。

把羊毛纺成布的工作主要是由村民在家里完成的。首先必须将缠在一起的羊毛理顺并去除杂质,这被称为“粗梳”或“梳理”。然后,要将羊毛纺成长长的纱线,缠绕在纺锭上。最后,将这些纱线在织机上织成一码宽的布条。纺织业是英格兰西部的主要产业,而王桥位于这块区域的中心。

在阿莫斯的想象中,亚当和夏娃吃了智慧树的果子后,一定分工协作,承担了纺织这一工作的各个环节,不然也做不出衣服来遮掩裸体。不过,《圣经》没有提到粗梳和纺纱,更没有解释亚当是如何制造织机的。

到达农舍后,阿莫斯发现并非所有人都消失了。雇农被什么事吸引走了,但布业工人都在家。他们的工钱是根据生产量来计算的,他们不容易从工作中分心。

他首先去了一个名叫米克·西布鲁克的粗梳工的家。米克右手拿着一把带铁齿的大刷子,左手拿着一块同样大小的平切木。两者之间抻着一团生羊毛,他不知疲倦地梳着羊毛,动作稳定而有力。将那团混有泥土和杂草的肮脏卷曲的羊毛梳成一束干净笔直的纤维后,他会将纤维捻成一根松散的绳子,这就叫“粗纱”。

见到阿莫斯,米克劈头就问:“你听说哈里·克利瑟罗的事了吗?”

“没有,”阿莫斯说,“我刚到这里,头一个就来你家了。哈里怎么了?”

“他的腿被一辆失控的马车压碎了。他们说他再也不能工作了。”

“太可怕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法不一。威尔·里迪克说哈里在自吹自擂,试图证明自己可以单独推动一辆满载的四轮车。但艾克·克利瑟罗说威尔才是罪魁祸首,因为他让马车超载了。”

“萨尔会心碎的。”阿莫斯认识克利瑟罗一家。他觉得他们的婚姻是爱情的结合。哈里是个硬汉,但他愿意为萨尔做任何事。萨尔对哈里呼来唤去,但她很喜欢哈里。“我现在就去看看他们。”

他向米克支付了工钱,给了他一批新羊毛,并拿走了一袋刚做好的粗纱。

他很快就发现失踪的村民去了哪里。克利瑟罗家周围聚集了一群人。

萨尔是一个纺纱工。与米克不同,她无法做到一天工作十二小时,因为她要履行许多其他的职责:为哈里和基特做衣服,在他们的菜园里种蔬菜,购买和烹饪食物,洗衣服和打扫卫生,以及其他各种家务。阿莫斯希望她有更多的时间纺纱,因为当下纱线短缺。

大家为阿莫斯让开一条路。他在这里很有名,因为他给许多村民提供了一份替代低薪农业劳动的工作。几个男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其中一个说:“外科医生刚走,巴罗菲尔德先生。”

阿莫斯走了进去。哈里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床边站着几个人。眼睛适应了室内的昏暗环境之后,阿莫斯认出了其中的大多数人。

他问萨尔:“发生了什么事?”

萨尔五官扭曲,脸上写满痛苦和茫然:“威尔·里迪克让马车超载,车失控了。大家试图拦下车,结果车压断了哈里的腿。”

“亚历克·波洛克怎么说?”

“他想锯掉哈里的腿,但我让他先淋上热油试试。”萨尔看着那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哀伤地说,“老实说,我觉得这两种疗法都帮不到他。”

“可怜的哈里。”阿莫斯说。

“我想,他可能要准备渡过约旦河 了。”萨尔声音嘶哑,然后她抽泣起来。

阿莫斯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认出是基特。基特六神无主地说:“别哭,妈妈!”

萨尔的抽泣声渐渐停下,她把手放在男孩的肩膀上,紧紧抓住:“好的,基特,我不哭了。”

阿莫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户贫苦人家阴沉的房子里,正在上演一幕可怕的家庭悲剧。一时间,他竟想不出该如何出言抚慰。

最后,他只能从世俗的角度挤出一句话:“这个星期我就不麻烦你纺纱了。”

“哦,你一定要让我纺纱。”萨尔说,“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这份工作。眼下哈里干不了活儿了,我真的很需要纺纱赚钱。”

在场的一个男人开口了,阿莫斯认出他是艾克·克利瑟罗。艾克说:“里迪克老爷应该照顾你们。”

吉米·曼说:“他应该,但并不意味着他会这么做。”

许多乡绅都认为,自己有责任照顾他们的雇农留下的孤儿寡妇,但也不尽然。何况里迪克老爷是个寡情少义的人。

萨尔指着纺车旁边的一堆纺锭:“上个星期的纱我差不多纺完了。你今晚要在巴德福德过夜吧?”

“是的。”

“剩下的我连夜纺。你走之前,我会把所有纱线都交给你。”

阿莫斯知道,如果有必要,萨尔会通宵工作。

“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

“好吧。”阿莫斯走到外面,从领头那匹马的背上解下一个麻袋。理论上一个纺纱工一天可以加工一磅 羊毛,但很少有人整天都在纺纱:大多数人都跟萨尔一样,纺纱之外还要干别的活儿。

他把麻袋拎进屋,放在纺车旁,然后又瞅了哈里一眼。那个受伤的男人一动不动,看起来快要死了。但阿莫斯从没见过快死的人是什么样的,所以他也说不准。他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他离开了萨尔家。

离萨尔家不远处有座房子,他朝那里走去。那里曾是马厩,后来被罗杰·里迪克——里迪克老爷的第三个也是最小的儿子——改成了作坊。阿莫斯和罗杰同龄,都是十九岁,在王桥文法学校一起上过学。罗杰热爱学习,对运动、喝酒和女孩子都不感兴趣。他一直饱受欺凌,直到阿莫斯挺身而出,施以援手。从那之后,他们就成了朋友。

阿莫斯敲敲门,走了进去。罗杰给这座建筑安装了大窗户,一张工作台靠在一扇窗户边,以便采光。工具挂在壁钩上,工作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罐子,里面装着盘绕的金属线、小块的各种金属、钉子、螺丝和胶水。罗杰喜欢制造精巧的玩具:会一边吱吱叫,一边摆动尾巴的老鼠、在棺材盖打开时死者会坐起来的棺材。他还发明了一种机器,可以深入管道好几码疏通堵塞,甚至弯道处也能疏通。

罗杰对阿莫斯报以灿烂的笑容,放下手中的凿子。“来得正好!”他说,“我正要回家吃午餐。你会和我们一起吃吧?”

“求之不得。谢谢。”

罗杰长着金黄色的头发和粉红色的皮肤,同他黑头发的父亲、兄弟迥然不同。阿莫斯猜他长得一定像他几年前去世的母亲。

他们离开了作坊,罗杰锁上门。阿莫斯牵着他的马队,同罗杰一道向庄园宅邸走去,边走边谈论哈里·克利瑟罗。“这次事故是我那愚蠢顽固的哥哥威尔引起的。”罗杰坦率地说。

罗杰如今在牛津大学的王桥学院念书,这所学院是由中世纪的王桥修士建立的。他几个星期前开始上课,这是他第一次回家。阿莫斯本来也想上大学,但他父亲坚持要他从商。他想,也许几代人之后,情况会有所改变——也许他会有一个去牛津念大学的儿子。“大学是什么样的?”他问。

“非常有趣,”罗杰说,“非常好玩。不幸的是,我玩牌输了些钱。”

阿莫斯笑了:“我说的其实是学习方面。”

“哦!那个呀,也不错,还没遇到什么困难。我对神学和修辞学不感兴趣。我喜欢数学,但数学教授痴迷于天文学。我应该去剑桥——据说那里的数学更好。”

“我会记住这一点的,等我儿子上大学的时候用得着。”

“你想结婚了?”

“一直在想呢,但这事急不得。我现在一文不名,而且父亲在我学徒期结束前什么也不会给我。”

“没关系。这样你反倒有时间多找几个姑娘了。”

滥交可不是阿莫斯的风格。他改变了话题:“可以的话,我想在你家借宿一晚。”

“当然可以。我父亲见到你会很高兴的。他对自己的儿子厌烦透了,但他喜欢你,尽管他认为你的观点很激进。他喜欢和你争论。”

“我不是激进分子。”

“的确不是。父亲应该见见我在牛津大学认识的那些人。他们的观点可能会让他惊掉下巴。”

阿莫斯大笑:“我能想象。”想到罗杰的生活——不仅能上学读书,还能与一群聪明的年轻人争长论短——阿莫斯好不嫉妒。

庄园宅邸是一座詹姆士一世时代 风格的精美红色建筑,有许多铅玻璃小窗。他们把阿莫斯的马牵到马厩喝水,然后走进大厅。

这地方一点儿也不干净,因为住这里的主子都是男人。房里弥漫着一股农家宅院的气味,阿莫斯瞥见一只挣扎着钻入门下的老鼠的尾巴。他们是第一批进入餐厅的人。壁炉上方挂着一幅里迪克老爷亡妻的肖像,因年代久远而暗淡无光,布满灰尘,仿佛没有人会费心去看它。

里迪克老爷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满脸红光,大腹便便,虽然年逾五十,但依然精力充沛。“星期六在王桥有一场拳击赛,”他兴致勃勃地说,“布里斯托尔 野兽要和所有挑战者一决高下。挑战者若能保持站立不倒十五分钟,就能得到一几尼 金币。”

罗杰说:“您会玩得很开心的。”他的家人喜欢运动,最中意拳击和赛马,尤其是可以下注赌输赢的比赛。“我更喜欢赌牌,”罗杰说,“我喜欢计算概率。”

老二乔治·里迪克也进来了。他比一般人魁梧,黑头发,黑眼睛,长得像他父亲,只是头发从中间分开。

最后,威尔到了。仆役长紧随其后,端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汤,那香味使阿莫斯垂涎欲滴。

餐具柜上放着一只火腿、一块奶酪和一条面包。他们自己拿了些,仆役长把波尔图葡萄酒倒进他们的酒杯。

阿莫斯总是会礼貌地同仆人打招呼,这次也不例外。他对仆役长说:“嘿,普拉茨,你好吗?”

“我很好,巴罗菲尔德先生。”普拉茨没好气地说。并不是所有的仆人都能对阿莫斯报以友善的回应。

威尔拿起一片厚厚的火腿,说:“郡治安长官 已经在征召夏陵民兵队了。”

民兵队是地方防御部队。被征召的人是通过抽签选出的,阿莫斯至今都没被选中过。在他的记忆中,除了一年训练六周,民兵队一直无事可做。至于那些训练,无非是在王桥以北的山丘上露营,行军,组成方阵,以及学习如何装弹开枪。现在,这种状况似乎要改变了。

里迪克老爷说:“我也听到了同样的消息。但征兵的不仅是夏陵,有十个郡都动员起来了。”

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如此兴师动众,政府究竟在准备应对怎样的危机?

威尔说:“我是中尉,必须去帮忙组织征兵。我很可能得在王桥住一段时间。”

虽然到目前为止,阿莫斯还没被征召过,但难保下次也能躲过。他不知道那是福是祸。他不想当兵,但扛枪打仗可能比给父亲当牛做马要好。

里迪克老爷说:“谁是指挥官?我忘了。”

威尔说:“亨利·诺斯伍德上校。”

诺斯伍德子爵亨利是夏陵伯爵的儿子。领导民兵队是伯爵继承人的传统职责。

里迪克老爷说:“皮特 首相显然认为形势严峻。”

他们心事重重地默默用餐。过了一会儿,罗杰推开盘子,若有所思地说:“民兵队有两个职责:第一,保卫国家免受侵略;第二,镇压暴乱。我们可能会和法国开战——我对此并不惊讶——但即便开战,法国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来准备入侵,我们可以好整以暇地召集民兵队。所以我认为,原因不在于此。这就意味着,政府一定是在准备应对暴乱。但为什么呢?”

“你知道为什么。”威尔说,“美国人推翻国王的统治,建立了共和国,这才过去不到十年 ;巴黎暴徒攻占巴士底狱也只是三年前的事。而那个法国魔鬼布里索 说过:‘在整个欧洲陷入战火之前,我们都无法平静下来。’革命正在像瘟疫一样蔓延。”

“我认为没有必要恐慌。”罗杰说,“革命者到底做了什么?给予新教徒平等地位,诸如此类。乔治,作为新教牧师,你肯定会承认他们这方面的功绩吧?”

乔治是巴德福德的教区长。“只怕他们的革命闹不长久。”他闷闷不乐地说。

罗杰继续道:“他们废除了封建制度,拿走了国王不经审判就把人扔进巴士底狱的权力,还建立了君主立宪制——这正是英国的制度。”

罗杰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阿莫斯仍然认为他错了。据阿莫斯所知,在革命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法国没有真正的自由:没有言论自由,没有宗教自由。事实上,英国要开放得多。

威尔指着罗杰,怒不可遏地说:“那法国的9月大屠杀呢?革命者杀害了成千上万的人。没有证据,没有陪审团,没有审判。‘我认为你是个反革命,你也是。’砰,砰,两个都死了。有些受害者甚至是孩子!”

“我承认,这是一场悲剧,”罗杰说,“玷污了法国的声誉。但我们真的认为同样的事情会在这里发生吗?我们的革命者不会冲进监狱,他们只会写小册子,给报社寄信。”

“革命就是这样开始的!”威尔啜了一口酒。

乔治说:“那只能怪卫理公会 教徒。”

罗杰哑然失笑:“他们把断头台藏在哪儿?”

乔治没有理会罗杰的讥讽,说:“卫理公会教徒在主日学校 教穷孩子读书,然后他们长大了,读了托马斯·潘恩 的书,变得愤世嫉俗,于是加入不满分子俱乐部。接下来,他们当然会发动暴乱。”

里迪克老爷转向阿莫斯:“你今天很安静嘛。放在平时,你肯定会为新思想大声辩护的。”

“我并不了解什么新思想。”阿莫斯说,“我只是发现听别人的意见是有好处的,即使是那些未受教育、心胸狭窄的人的意见。如果他们知道你关心他们的想法,他们就会更好地工作。所以,如果有英国人认为议会应该改革,我们就应该听听他们有什么话要说。”

“说得非常好。”罗杰说。

“不过,我还有工作要做。”阿莫斯站起身,“老爷,我再一次感谢您的盛情款待。我现在得继续走访农户了。但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晚上会回来过夜。”

“没问题,没问题。”里迪克老爷说。

阿莫斯出去了。

那天剩下的时间,他都在走访接了他分派的工作的农户,收集他们纺好的纱线,付钱给他们,并给他们新的材料去加工。然后,太阳落山时,他回到了克利瑟罗家。

他远远地就听到了音乐声,有四五十个人在高声歌唱。克利瑟罗夫妇和阿莫斯一样,是卫理公会教徒,而卫理公会教徒在做礼拜时不使用乐器;为了弥补乐器的缺失,他们会在歌唱时努力保持节奏,而且经常采用四声部和声。这首赞美诗名叫《神圣之爱,远超众爱》,是卫理公会的创始人约翰·卫斯理的弟弟查尔斯·卫斯理创作的脍炙人口的作品。阿莫斯加快脚步。他喜欢无伴奏的纯人声歌唱,渴望立刻加入其中。

巴德福德有一个活跃的卫理公会教徒团体,王桥也有。目前,卫理公会只是圣公会 内部倡导改革的派别,而且运动的主要领导者也是圣公会牧师。有人说,卫理公会早晚都会脱离圣公会,但大多数卫理公会教徒仍然在圣公会教堂参加圣餐仪式。

阿莫斯走到近处,看见一群人围着萨尔和哈里的小屋。有几个人举着火把照明,熊熊火光下人影幢幢,如同邪恶的幽灵在跳舞。巴德福德的卫理公会教徒的非官方领袖是布赖恩·派克斯塔夫,一个拥有三十英亩土地的自耕农。由于他拥有自己的土地,里迪克老爷无法阻止他在自己的谷仓里举行卫理公会聚会。他如果是佃农,多半就会被赶出村子。

赞美诗唱完后,派克斯塔夫谈到了哈里、萨尔和基特之间的爱。他说这是真爱,对普通人来说,这种爱最接近大家刚才所唱的“神圣之爱”。人们哭泣起来。

布赖恩讲完,吉米·曼摘下三角帽,拿在手里,开始即兴祈祷。这是卫理公会的常规礼仪。教徒会在心有所感、不吐不快时即兴祈祷,或者提议唱赞美诗。理论上,教徒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尽管实际上很少有女人说话。

吉米祈求上帝让哈里好起来,这样他就可以继续照顾自己的家人。但祈祷被粗暴地打断了。乔治·里迪克闯了进来,手里提着灯笼,胸前挂着十字架。他穿着全套牧师服装:教袍、灯笼袖长袍,还有棱角分明的方形坎特伯雷帽。“这太离谱了!”他喊道。

吉米暂停祈祷,睁开眼睛,又闭上,继续道:“哦,上帝啊,我们的天父,请聆听我们今晚的祈祷,我们请求——”

“够了!”乔治大吼一声,吉米被迫停下。

布赖恩·派克斯塔夫用友好的语气说:“晚上好,里迪克教区长。您愿意和我们一起祈祷吗?我们在请求上帝医治我们的兄弟哈里·克利瑟罗。”

乔治气呼呼地说:“应该是牧师召集会众祈祷,而不是相反!”

布赖恩说:“但您没有召集我们,对吧,教区长?”

乔治一下子愣住了。

布赖恩说:“您没有召集我们为哈里祈祷,而现在,就在我们说话的当口,他正站在那条黑暗的大河边,等待上帝决定是否让他今晚过河,前往上帝身边。教区长,如果您召集了我们,我们会很乐意去圣马太教堂和您一起祈祷。但您没有,所以我们只好来这里祈祷。”

“你们是无知的村民,”乔治暴跳如雷,“所以上帝才派了一个牧师来管你们。”

“无知?”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阿莫斯听出是为他工作的纺纱工安妮·曼。“我们不会无知到让装萝卜的四轮车超载。”她说。

众人纷纷高声附和,甚至有人笑出了声。

乔治说:“上帝让你们服从更有见识的人。你们的责任是服从权威,而不是反抗权威。”

短暂的沉默之后,每个人都听到了屋里传来的粗重痛苦的呻吟声。

阿莫斯来到门口,朝屋内迈了一步。

萨尔和基特跪在床离门较远的那一侧,双手十指交握,正在祈祷。外科医生亚历克·波洛克站在床头,握着哈里的手腕。

哈里又呻吟了一声,亚历克说:“他要走了,萨尔。他要离开我们了。”

“哦,上帝啊。”萨尔呜咽起来。基特放声大哭。

阿莫斯静静地站在门口,注视着这幕人间悲剧。

不一会儿,亚历克说:“他走了,萨尔。”

萨尔搂住基特,悲泣不止。

亚历克说:“他的痛苦终于结束了。他现在和我主耶稣在一起了。”

阿莫斯说:“阿门。” sdKxnmECoaePRNZPgxB10hn0F30zPLvua435b0GOoAEiFFqvoSYMJfTgjFnRVAY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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