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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小时。
拜一条从“刑场”下方通往远处的旧下水道所赐，我这个“死人”轻而易举地与蕾琪中校、奥菲莉亚和可可一起离开了那个混凝土“盒子”，来到了“战争老鼠”们设在52旅指挥部外侧的临时营地中。虽然这片搭在一座废弃的公园内的大帐篷离之前那帮朝我大呼小叫的有闲阶级们的驻地只有不到两百米，但两边却似乎没什么来往——当然，考虑到正规部队和义勇军之间的关系通常并不融洽，这倒也不算什么出乎意料之事。
在钻进被蕾琪当成指挥所的大帐篷后，我们围绕着一只原本装满了点50口径重机枪弹、目前被当成桌子使用的大号弹药箱坐了下来。接着，我开门见山地抛出了问题：“那么，蕾琪中校，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请教一二。我和我的同伴将会被派遣去什么样的工作？这种工作的性质如何？危险性如何？需要进行什么特别的准备吗？”
“嗯，很好。”
把我从刑场里捞出来的那家伙在呼吸面罩后哼了两声，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
当然咯，混我们这行，哦不对，以我们这种方式为人类的未来奋斗的人都知道，虽然我们自己很乐意无私奉献，但这世上通常很少有免费午餐。既然一个素昧平生的家伙会特意把我从枪口下捞出来，那么很显然，我或多或少都得做点什么事情作为交换。
“看来你确实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呢，就像你的朋友说的一样，阿德南中校。”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在找到你的两天之前，我就已经遇到了你的这两位同伴。”蕾琪敲了敲弹药箱，紧接着，又有两个人影从大帐篷的入口钻了进来。
“在我部下的一个巡逻分队遭到袭击时，咪咪和艾琳突然出现，并且赤手空拳地干掉了一整个躲在大楼里的傀儡火力小组。作为答谢，我答应帮助她们寻找你的队伍中的其他人，而她们会暂时与‘战争老鼠’并肩作战……当然，直到现在我也只遇到了你们几个，对其他人的行踪仍旧一无所知。”
“阿德阿德！太好了，你没事！”还没等蕾琪把话说完，我的这两位老伙计已经一同冲上来抱住了我……呃，当然，这样的深厚友谊确实很让我感动，但她俩共同拥抱所产生的窒息感可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太舒服。
“呼……哈……要是你们再抱得久一点儿，我恐怕就真的有事了。”两人总算松开了铁钳般的胳膊，我只觉得自己的肋骨似乎都快全断了。就算是被古地球上的巨蟒缠住的猎物，其感受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你的朋友们告诉我，你的队伍虽然规模不大，但所有人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而她们在之前两天里的出色表现已经证明了这点。”蕾琪继续说道，“因此，比起那些溜进城里浑水摸鱼的流氓无赖，你们肯定更适合执行下尼尼微城的探索行动，这可是明摆着的。更何况，你们本来就是为了参加这场战役才来到城里的，不是吗？”
啥？
蕾琪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愣了一小会儿。不过，我随即便意识到，这多半是艾琳编出来的设定（毕竟咪咪可没这么聪明）：为了避免有人对我们的来历起疑，她很可能临时编了一个故事，声称我们是自愿参加旧尼尼微城收复战役的义勇军队伍，却在路上因为某些原因被打散了——与带着不能表露身份的奥菲莉亚以及压根儿没有合法身份的可可的我不同，她俩都是正式注册过的义勇军战斗人员，而且都有着随身携带证件的习惯，这么说完全行得通。不过话说回来，蕾琪刚才似乎提到了“下尼尼微城”这个词儿？难道她指的是……
“没错，传说中的‘下尼尼微城’并不仅仅是个传说，我可以保证这点，”大概是捕捉到了我脸上情绪的变化，“战争老鼠”的头头笑了笑，用小巧的双手灵活地把玩着一把折叠式工具刀，“因为我已经亲自下去过了——传说是真的！这座城市里确实有古怪。”
“愿闻其详。”我说道。
“好吧。”蕾琪随手打了个响指，她的卫兵之一立即递上来一份似乎是刚刚打印好的旧尼尼微城航拍地图，摊在了我们面前的弹药箱上。
“各位请看，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谓的‘旧尼尼微城’：位于新阿斯旺湖以西的土地上，被由数十口温泉滋润着的多条环形运河围绕，美丽——至少曾经非常美丽——的运河与温泉之城。在许多时候，城郊那些在战争中被破坏的工业区，以及位于湖岸西边的卫星城也会被算入其中。”
“这些我都知道。”
“没错，但很少有人知道传说中的‘下尼尼微城’是什么样——当然，不准确的谣言和民间故事倒是比比皆是，光是版本就有近百个之多。”蕾琪用戴着手套的手撑着呼吸面罩的下缘，继续说道，“这些故事或者传说的细节千差万别，但是都具有一个共同点：在旧尼尼微城的地下，存在着一座在遥远的黄金时代建立起来的地下城，而且其中隐藏着大量超乎任何今人想象的古老科技宝藏。曾经长期领导兰檀的谢林家族世代守护着这些宝藏的秘密，并且研究它们……”
“我也听说过这些传说。”我点了点头。当然，我没说出口的是，如果奥菲莉亚的猜测以及我之前从我的“兄弟”们那儿听来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些传说恐怕有很大一部分是事实。
“不过，联合军政府——”
“他们过去一直都不承认下尼尼微城的存在——明面上是这样，”蕾琪点了点头，“但显然许多联合军政府的高层并不真的这么想。在奥菲莉亚·谢林阁下不幸被恐怖分子刺杀、兰檀的‘和平派’迫于政治压力而同意开始收复旧尼尼微城的战役行动后，许多部队就接到了诸如‘在战斗中留意寻找可能通往下尼尼微城的入口’的命令。”她从凯夫拉纤维胸甲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红蓝铅笔，迅速地在航拍地图上画出了几个红圈，“随着对城市的全面占领，来自各个军团的部队，以及‘安东旅’的人，都有了一些发现，从城外的卫星城和米哈拉西亚岩山，到曾经是市中心的……”
“等等，你说联合军已经占领了全城？可只有七天……”刚刚又听到了一次自己的“死讯”的奥菲莉亚打断了对方的话头。
“呃……其实这明摆着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可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参与攻城的联合军统共有六个正规旅和‘安东旅’的三个战斗大队，加上航空兵、义勇军志愿者和辅助部队，总共有三万一千多人，但其实我们也只是占领了主要道路沿线的少数地区、一些地标性建筑物和重要地点。”蕾琪转过铅笔，用蓝色的那头勾出了联合军的实际控制区域：横贯旧尼尼微城市区的几条大道、几段还能通航的运河的沿岸地带，以及由它们连接起来的一系列据点。虽然对新阿卡迪亚城里的那帮一辈子都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战斗”、从没在战壕和散兵坑里待过哪怕一小时的官僚而言，这已经算得上是“收复全城”了，但事实上，联合军的实际控制面积并不超过整座城市的十分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能在以傀儡军团为对手的前提下在区区一周里取得这么大的进展，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其实在开战之前，我们自己也不相信能推进得这么快——据说，当时司令官和旅长们是做好了遭受惨痛伤亡的准备的。傀儡的战斗能力可是明摆着的，就算按照最初的计划，后续投入四到五万人，大多数人也没法确定能否成功。”蕾琪继续灵巧地转着铅笔，“但出乎意料的是，我们在城内遇到的抵抗比预料中的要虚弱得多：在战役开始的头二十四小时里，第一、第二、第五军团的三个机械化步兵旅已经沿着西南方的公路向前推进了足足二十千米，只遭遇了微不足道的牵制和骚扰性抵抗。根据记录，头一天爆发的战斗只有不超过三十场，攻击部队伤亡在一百人以下，武器装备的损失也很轻微；到了第二天结束时，进攻部队的前锋已经前进到了第二环形运河周围，接近了市中心的边缘，但与敌人的交战次数却下降到二十场以下，伤亡降到了七十人左右。从东方和北方发动攻势的部队遇到的抵抗也只有这个规模，不对劲儿。”
“是啊，因为按照历史记录，当年攻入城内的傀儡军队有大约两万，而且携带了相当数量的重武器。由于城市一直处于封锁状态，他们不可能逃出去，而按照这种兵力规模，抵抗明摆着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儿，”奥菲莉亚接着说道——她似乎已经在无意中被蕾琪那家伙的口头禅影响了，“除非对方一直在故意避免与进攻部队接触。”
“有可能。但对城市地表的航空侦察未发现任何大规模集结的敌方部队，也没发现多少重型装备或者工事存在的迹象，仅有的交战都是持轻武器的小股敌人进行的骚扰性袭击和象征性抵抗——就像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狙击手一样。我想你们也知道，和咱们这种普通人不同，就算不吃不喝、没有补给检修，傀儡们只要切换到蛰伏隐蔽状态，就能一口气躲个三五十年，而且还能保持大部分战斗能力。只要不是极端恶劣环境，他们的装备也非常耐放，有些甚至可以自我修复。”“战争老鼠”的头头哼了一声，大概是在表示对这种明摆着的不公平的不满，“总之，这事非常古怪。而且对我们多半不是什么好消息。”
“为什么？啊，我明白了！”奥菲莉亚说道，“既然城里的敌人不可能离开，也不在地表，更没被消灭多少，那他们只可能是躲在地下了！这么说，下尼尼微城……”
“至少到目前为止，对几处疑似下尼尼微城入口的地下建筑群进行的探索还没遇到比事故塌方或者不慎摔伤更严重的问题，”蕾琪耸了耸肩，“但目前的初步勘探表明，下面的未知区域比我们想象得要广阔和复杂得多，如果有好几千，甚至是上万全副武装的傀儡躲在里面，那也完全不奇怪。我听说，有一些军官之前曾经向指挥部提出建议，要求准备一批氢氰酸和芥子气，用来清扫可能存在危险的隧道，但都被拒绝了。”
“幸好如此。”我嘀咕道。众所周知，傀儡们不但有着比常人更能耐受毒气的身体，而且在战斗状态下，几乎人人都携带着比我们更好的三防装置，要是贸然在封闭空间用毒气对付他们，搞不好反而会毒死我们自己（考虑到联合军正规部队里的白痴比例，这种可能性一点都不低）。更何况，与我们一起被传送转移的其他人说不定就在地下，要是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往里面乱灌这种危险品，那他们可就有大麻烦了。
“总之，我们‘战争老鼠’目前执行的就是勘探部队的护卫任务，我有一半的人已经被派出去了。而在这里，以及这里，”蕾琪用铅笔的红色那头在地图中央部位画了两个圆圈，“昨天发现了新的疑似入口，因此，我现在需要尽可能多的、能够立即派上用场的人，以便为随时可能发生的……呃？”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打断了我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