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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代开始,那些闲得发慌的文人墨客们之间就流行起了用“丛林”这个词儿形容大都会的做法。就我所知,这种修辞方式通常有两层含义:首先,“丛林”往往被用于直接形容布满了密集高层建筑的大都会;其次,大都市里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由此引发的大量无谓斗争(当然,都是我这种高风亮节之士绝不屑于参与的),也让这类地方看上去颇像是一座混乱黑暗的“丛林”。

不过,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个词也许还有第三种解释方法——纯粹基于字面意思的解释方法。

“这……救主领袖在上,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当我们乘坐的“甲虫”式轻型装甲运兵车摇摇晃晃地沿着失修的公路接近目的地时,从装有20毫米机关炮的炮塔探出脑袋张望的我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

“是啊,这树真的好大哦。”没能抢到上面的好位置的咪咪只能以别扭的姿势凑到装甲车侧面的轻武器射击口附近,和车里的其他人挤在一块儿,透过打开的装甲窗板看着外头的西洋景:在装甲车前方不算太远的地方,矗立着一片颇为茂盛的树林。当然咯,树这东西,只要有水有阳光,就能在任何地方长起来,在一座已经荒废了四十五年之久的城市的街头,冒出几片树林什么的倒是并不奇怪。只不过,与寻常的树林相比,这片林子实在是有些……太过宏伟了。

没错,在我能想到的所有形容词中,只有“宏伟”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这些巨树。

以前,我也曾在别的地方见过各种各样的大树。但即便是新谢米列契斯克群山中的红松(据说,它们的祖先来自地球上一个叫“落基山脉”的地方),在这些巨大的树木面前也相形见绌:虽然构成这片树林的树木只有区区二三十株,但即便是最矮的那棵,其树冠高度也已经超过了不远处的一座三十层高的废弃大楼,而再高一些的很可能已经逾越百米,最高的那些树的树梢甚至隐没在了天空中低垂的铅灰色云层之中。不过,更令我吃惊的还是这些大树的壮硕程度——大多数高大的针叶树的树干往往像旗杆一样纤细笔挺,只是一门心思地戳向空中,在树冠层之下很少能看到多余的枝丫,但这些巨树却都枝繁叶茂,看上去更接近于兰檀沿海地区的红树的模样。虽然暂时没法精确测量,但保守估计,许多巨树的树干直径起码超过了十米,看上去与其说类似树木,不如说更像是一只只肥硕的食用蘑菇。巨量枝叶形成的伞状巨型树冠轻而易举地将阳光遮蔽,把方圆数十亩土地变为不见天日的暗巷。就连它们底部的巨型板状根,以人类的标准而言,也高大得如同一道道围墙。或许是被之前的交战波及的缘故,有一些巨树被烧伤了枝干,还有几棵甚至被直接拦腰炸断,横在废弃的街道中心,变成了比任何人工路障更加宏大的障碍物。

在盯着这些巨树几秒钟后,我忽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伊斯坎德尔·罗蒙诺索夫曾对我讲过的、来自地球时代的故事。

那个故事……呃,让我想想……似乎叫《杰克与豌豆》来着?

为什么我会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由于在刚进入旧尼尼微城时选择了昼伏夜出的行为模式,我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巨树居然多到如此惊人的地步:在收到求援通信、与蕾琪和她手下的一个中队的“战争老鼠”登车离开营地后不过十分钟,我们已经见到了十几处像这样的巨型树林。它们的规模少则十余株、多则近百株,如同暴雨后的蘑菇般这里一丛、那里一片地在城市废墟中四处滋生。

一部分巨树的生长位置比较“常规”,位于曾经的城市花园、被富含营养的腐殖质淤泥淤塞了的运河河道,以及其他原本就有大量土壤的开阔地中,但也有一些以极为“粗野”的姿态生长在高层建筑的裂隙里。在不止一个地方,我看到了数座被从中长出的巨树生生撕裂成两半、钢筋混凝土残块散落一地的高楼大厦,活像是被萌发的新芽挤开的坚果壳。

“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但我总觉得,这些树看上去……”在前方驾驶座上负责驾驶装甲车的艾琳自言自语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它们实在是挺奇怪的。”

“你的观察能力很敏锐。”在我身后的蕾琪一边应答道,一边为一支近距离战斗用的双管霰弹枪装填子弹。就像大多数义勇军的武器一样,这玩意儿并不是制式装备,而是用两支来自不知哪个土作坊的泵动式霰弹枪捆绑组装而成的,虽然似乎不大方便使用,但起码火力应该很有保证。

“虽然这不是我们‘战争老鼠’的任务,但为谨慎起见,我们在前几天的行动中也对这些怪异的树木进行过初步的观察研究。根据我的判断,它们虽然看上去类似于红树之类的低纬度阔叶树,但事实上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类植物。除此之外,我可以确认,这些树的树龄相当之短。”

“这是当然的。”我说道,“四十五年前的旧尼尼微城里肯定不会有这么夸张的大树,否则我们肯定会听说过才对。”

“不是四十五年,”蕾琪摇头道,“比那短得多。我认为,它们中的一部分大概只生长了两到三年,也许更短。”

“咦?”

“看看这个。”随着载着“战争老鼠”们的装甲车队转过一个大弯,我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了一条被两片巨型树林夹在中间的大马路上。虽然这些巨树离马路都还有些距离,但四处扩展的巨大板状根仍然撕裂了地面,让早已失修的柏油路面变得坑坑洼洼,布满令人烦心的裂纹。“看到树荫下面的这些植物了吗?”

“嗯……你是说这些小草小树?”凑在下面的射击口旁的咪咪问道,“它们都死了啊。”

确实,在这些巨树下方、那些曾是居民们的庭院和街边花坛的地方,到处都能见到枯死的普通树木,以及已然变成焦黄色干草的花卉和其他草本植物——虽然看上去不那么显而易见,但在植物们的世界中,生存竞争的激烈程度绝对不亚于据点镇下城区里那些龙蛇混杂的黑帮窝。当然,植物们没法儿朝对手打冷枪、用敲掉底的啤酒瓶捅人,或者把砖块包在偷来的丝袜里当暗器(呃,当然,我也从没做过这种没品的事儿,我发誓!),但它们可以竭力垄断重要的生存资源:土壤、水,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阳光。在有着巨大树冠的树木周围,任何比苔藓和喜阴蕨类更加依赖阳光的植物都会因为光合作用难以为继而活活“饿”死。因此,巨型树木对矮小植物事实上是极为不友好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花花草草确实已经死亡许久,但显然不会是在几十年前,否则它们早该在自然界中无数分解者的通力合作下归于尘土了才对。

“啊哈,你也注意到了吧?大多数矮小植被的死亡时间都不超过一两年,换言之,在这之前,这些大树都还没成长到足以遮蔽它们赖以生存的阳光的程度,这可是明摆着的。”蕾琪说道,“另外,通过对那些被炸断的巨树显露出来的年轮的观察,我们也得出了相应的结论:它们都非常年轻,最‘老’的大概也不超过十岁。”

“怎么可能有树能长得这么快?”我摇了摇头。

“我怎么知道?但这就是明摆着的事实——而且我有种预感,这些树和下尼尼微城的秘密多半有什么关系,”“战争老鼠”的头头答道,“也许等我们继续深入地下,就能……嘿,我们到了。”

在这支由六辆装甲运兵车和半履带装甲车组成的小型车队穿过道路两旁的巨大树林,绕过一段坍塌得不成样子的高架桥后,我们的视野中出现了熟悉的蛇腹形铁丝网、壕沟和垒在街边的沙袋掩体——看来,这里就是先前传来紧急通信的地方了。

还没等艾琳把车停稳,一些听到动静的人便已经从掩体里钻了出来。这些人大多穿着暗绿色与混凝土灰色相间的迷彩大衣,躯干、肩膀和大腿上固定着非正规型号(但看上去倒是挺有用)的躯体护甲,也有一些着重灵活性的人里面穿着脏兮兮的作训服,外面套着轻便的凯夫拉纤维防弹背心。少数几个人戴着头盔、斜挂着防毒面具,但更多的人则选择了迷彩色宽檐帽,帽檐上用绑带固定着护目镜甚至战术手电。在下车时,我注意到奥菲莉亚动了动嘴唇,似乎很想就仪容和装备的合规性问题发表一番高论,我立即揪了她一把,示意她别在这种地方不合时宜地引经据典。

毕竟,对大多数义勇军而言(当然,像我这样特别遵纪守法的人除外),任何与钱没有直接关系的法规和纪律都仅仅是“供参考”而已。

“太好了,头儿,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这一小群人的头领,一个歪戴着绿色贝雷帽、一脸哀愁神色的尖下巴黑发女人凑了上来,对蕾琪敬了个绝对不符合任何规范(当然,现在也没人会在乎)的军礼,“不过……要是你们能来得更早一些,那就好了。”

拜托,既然嫌我们来迟了就直说啊!这么拐弯抹角吞吞吐吐地算是啥啊?当然,老于人情世故的我自然没有低情商地随意吐槽,而是伸出了一只手,“我是阿德南,你们的长官蕾琪中校的新伙伴,这几位是我的朋友。”

“嗯……哦……幸会。”尖下巴女人用仿佛没睡醒的眼神打量着我们,“新面孔啊……算了,反正我们现在很需要人就是了。我是直美,‘战争老鼠’第3分队的分队长。实不相瞒,我们之前遭到了攻击。”

“攻击?谁的攻击?难道傀儡发动反攻了?”

“不,不是那些家伙,”直美摇了摇头,“是我们没见过的东西。” rJU4r+lb/Kl5ezAWyhk37vP9qg2Dvz/8RPF/slzHSAheIQSXxzc4LFplxm0fYlh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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