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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幽灵

……艾伯特本人的现代化办案手法……

三个复制体都指望不上。二号灰色偶人正处于自主模式,从法律上讲,他不能再和我有任何接触了。就算他想,头牌也不会答应的。绿皮偶人决定自行离开,还发回一条诡异的“独立宣言”。一号灰色偶人也没有任何消息,他和尤希尔·马哈拉尔的幽灵偶人在高岭的庄园里不翼而飞。寰球陶土集团的安保人员把整个庄园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两个失踪偶人的任何线索。至少目前还没有。

我也没指望他们能找到。用箱子偷运复制人实在太容易了。每天都有几百万个陶土人被包成木乃伊,塞进陶器包裹里,用卡车、快递,甚至气动管道送往全国各地。处理死掉的偶人更容易——把遗体扔进回收器就行了。没有了身份标签,只要把复制人化成泥浆,彼此之间便没有任何区别。

可我还得处理手头的案子,有个委托人愿意出最高价。丽图·马哈拉尔请我调查她父亲离奇死亡的原因。作为马哈拉尔博士的法定继承人,她有权提取和她父亲有关的一切资料,从信用卡账单到腕式手机通话记录,但马哈拉尔在寰球陶土工作期间的活动记录却另当别论。不过,当丽图向埃涅阿斯·高岭阁下提出请求时,那位商业大亨答应了,条件是她暂时不可以对外界宣称她父亲是被谋杀的。

我刚造好专业的黑色偶人,大亨便发出了正式许可。我的黑色偶人立即着手工作,戴上那块虚拟现实方披巾,放开手脚,登录全球数据库搜集资料。黑色偶人的逻辑性很强,也更加专注,这段时间完全可以代替我打理案子,让我能脱出身来,全力以赴处理最重要的工作:寻访尤希尔·马哈拉尔在最后几周待过的所有地方。

别相信网络软件推广人员吹嘘的什么全自动高档搜索程序。数据查询是一门艺术。或许我们确实生活在一个“透明”的社会里,但很多地方的玻璃窗上了霜,起了雾,想偷窥这些窗户,没有专业技巧是办不到的。

我首先激活一个数字“化身”——一个“软件化”的我——把它传到公共监控网络上。尽管在智能性和灵活性方面不如拥有驻波的生物,它仍然具备了我的一些专业知识,也具有坚韧的毅力,可以捕捉尤希尔在城市大街上被拍摄到的任何图像。丽图已向我提供了六十个可靠的参照点,都是他在各个时间段里最常去的地方。数字“化身”以这些时间和地点为坐标,放大图像,尽力跟踪那位科学家的身影,从一个记录点走到下一个记录点。慢慢地,一张地图会渐渐填满,详细指明他在临死之前几个月里都做过什么。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搜索足够解决问题了。在公共监控网络下,很少有人能变成隐形人。

可马哈拉尔竟有隐形匿踪的本事。没错,在躲避监控这方面,他真是根老油条。“化身”的搜索地图上留下了许多空白点,其中有些空白时间段长达一个星期,甚至更长。

丽图愿意出大价钱,她又希望尽早出结果,所以我把赌注押到了私人监控镜头上,它们的数量比公共摄像机多得多。酒店安全监控设备、私宅窗外的电子眼、新闻摄像头、业余社会学家的摄像机,甚至天体爱好者和城里体育俱乐部的望远镜……就算尤希尔摆脱了公共监控网络,总会有别的摄像头在无意之中拍到他。可自从丽图拿到她父亲的版权,有权提取跟他相关的资料以后,连一桩偷窥他人的案件都没有。真是霉运连连啊。不过,我还是让“化身”尽可能扫描每一个监控器,哪怕是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与此同时,我则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他的死亡现场。

一出城,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它是一片幅员辽阔的未开发地带,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除非你亲自去一趟,用你自己的眼睛看一看。

成年人发问:如果森林里有一棵树倒了,却没有人在它附近,听到它倒下时的动静。那么,它发出声音了吗?

现在的孩子回答:说不准,让我检查一下现场的监控设备有没有收到声波和振动。

真可爱是吧?但事实却是,世界上大多数地方根本没有监控设备!在城外消失是非常容易的,不像在家里,会留下不少痕迹。

遗憾的是,马哈拉尔最后的日子就是在城外度过的,可能还待了好几天。

我决定从警方公布的车祸现场录像着手。他们提供了细节极其详细的全息影像,以马哈拉尔的失事车辆为圆心,方圆两百米的情况无不囊括其中。马哈拉尔开的是一辆大型雪福特 越野车,安装着奢侈的沼气引擎。车子跌到了谷底,车体严重变形,半个车身都烧焦了。每年这个时候,谷底的河水早已干涸,花岗岩巨石裸露在外,但巨石的光滑程度表明,这里从前也曾有激流冲刷。

沙漠, 我闷闷不乐地想, 为什么偏偏发生在那该死的沙漠里?

河谷上方有一座横跨深谷的公路高架桥,马哈拉尔的车子就是从桥上掉下去的,金属护栏被撞得七扭八歪。我花了一段时间,由一个监控器转换到另一个,从各个角度观察事故现场。救援车辆来来往往,肌肉发达的偶人们想把车子从谷底拽上来,搬出博士的尸体。在这个过程中,有时还用上各种花里胡哨的工具,有时却只能运用最原始的肌肉力量。

失事地点前方不远处有个急转弯,刹车痕迹一路穿过了破损的栏杆……看起来驾驶员突然意识到危险,但已经太晚了。这些线索,加上马哈拉尔最后的验尸报告,似乎都印证了官方结论:他开车时打起了瞌睡。

如果他的车子有自动驾驶系统,惨剧就不会发生了。深更半夜,在漆黑的荒漠里,开着一辆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汽车——为什么?

好吧, 我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自动驾驶系统容易被人定位,如果你担心被人跟踪,不开带有自动驾驶的车子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马哈拉尔的灰色偶人也说过,这位博士的最后几天一直徘徊在妄想症的边缘。这和整个故事都能对上。

我倒放影像,看着救援车一辆接一辆地向后倒退,直至消失,最后只剩下唯一一幅画面:第一位抵达事故现场的警长拍下的图像。我把时间再往后推,荒漠中的这个地点变得一团漆黑,最后完全消失,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在世人眼中。它成了地图上的一个点,一个抽象的地标。尽管人们都知道,有一条生命在那里消逝了,但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似乎根本不存在。

乡村地区的情况还好一些。农学家会用很多摄像机观察作物的生长情况。任何反常,比如陌生人到访,都会被镜头记录下来。但问题是,就算是环境保护署(EPA),可能也只会在几公顷土地上安装一台监控器,它们的作用是监视是否有人非法倾倒垃圾。离这里最近的固定摄像头在五公里之外,那边有一块野生动物栖息地,安装监控设备是为了清点迁徙中的沙漠乌龟的数量。

有点难办,但我不会放弃。在地球轨道上,商业或私人间谍卫星足有一万多颗,还有更多的飞行器在平流层以上穿梭,充当电话通信和新闻资讯的中继站。在事故发生时,其中总会有一个正扫描到这个地区吧?希望它能拍摄到马哈拉尔的车前灯,顺便记录下汽车突然转向,打旋,以及一头扎进河谷的全过程。

我又检查了一遍……运气不够好。当天晚上,所有高分辨率镜头都对准了别处,到最需要它们的位置去了。曾有权威人士声称,再过几年,全球便尽在掌握,每个人都可以近距离观察整个世界。但时至今日,这仍是科幻小说中的情节。

我把最后的赌注押到了自己的小花招上,就是从探测局部地区气候的卫星中提取数据。这颗气象卫星没有真正的摄像机,它使用多普勒雷达观测西南地区的空气流动轨迹。

交通工具也会造成空气流动,在空旷的城外,效果尤其明显。很久以前,我便发现用这个方法可以追踪汽车。当然,这对周围环境的要求比较高,你的运气也得足够好。

经过特殊软件的处理,我提取了气象卫星的扫描数据——地点在事发现场附近,时间在车祸发生之前。我找到了那个地点的多普勒气象图,折腾了好一阵子,直到它变成近于一团乱麻的摇摆曲线。

一开始,它看上去像彩色的暴风雨云图。然后,我将干扰因素一一剔除。

找到了!

就像一阵迷你龙卷风,沿荒野公路的两侧向前推进——一条若有若无的痕迹,背景干扰很强的情况下很难看清。我从车祸发生的瞬间把时间慢慢前推,紧盯着那条幽灵般的轨迹。它就像一条隐身的蛇,沿着公路一路向南,忽而消失又忽而出现。从速度看,这正是一辆疾驶中的汽车。

或许能行, 我想, 只要马哈拉尔别突然改变路线,只要整晚的大气保持平静。

哪怕外界有一点点扰动,都会抹掉这个幽灵的足迹。

马哈拉尔驱车奔赴死亡之约。计算一下行车距离和所用时间之比,我敢说他当时的处境并不妙。这位寰球陶土集团的科学家当时准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公路上,他的时速竟然达到了一百二十公里,简直是找死!

难道有人跟踪他?有人在后面开车追他?气流扰动的轨迹并不规则,很难说是一辆车还是两辆车造成的。

我让妮尔尽量追踪这条轨迹,距离越远越好,时间越长越好。

“明白。” 我的家庭电脑答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像真人了, “如果你不是很忙,可以先处理别的事情,都是在你刚才工作的时候累积起来的。你的朋友莫拉凯·蒙特马林打来好几个电话,每一次你都说挂掉。”

可怜的小帕,我感觉有点儿内疚,“我今晚就给他打电话,记得提醒我。”

“好的。我还通过气动管道接收到五个全新的空白偶人,寰球陶土集团送来的。”

“把它们收好。这种小事不用烦我了。”

妮尔沉默了。在一台显示器上,看得出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马哈拉尔的行车路线。于是我转过头,检查发送到城市监控网络的电子“化身”。

结果令人相当满意!

我得到了大量购物图像和治安摄像头的记录,这些信息和那张地图完全吻合,显示了尤希尔·马哈拉尔在最后几个月里——至少他在城里的时候——喜欢去的那些地方。我匆匆翻看一遍视频记录,跟着这位科学家从一个摄像头走到下一个摄像头……有时他会在时尚商业街购物,有时会拜访保健专家,取回新的口服保养液。在监控记录提供的坐标中,马哈拉尔平均每天会有两个小时出现在城里。毕竟,他的大部分时间花在工作上,在寰球陶土,或者待在家里。

除了这些,就是他在城外的秘密之旅了。把他城里城外的行踪联系起来,弄清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这就是我当前最重要的工作。

目前的进展让我很满意。以这个进度,等到城内地图的空白慢慢填满,我就可以给丽图一个交代了。

我脑子突然一阵剧痛,忙抬手按住右侧太阳穴。工作过于卖力的副作用就是头疼,真人的大脑无法长时间面对这么多全息影像。还有,我该去方便一下。

从厕所出来,我冲了杯饮料——它能缓解压力,放松脖子的肌肉,同时却没有内啡肽的副作用,不会麻痹我的大脑。我端着嘶嘶冒泡的杯子走回工作间……却发现有人坐在我的位置上!他和我一模一样,只是手指更修长,满脸不屑神情。我绝对做不出那种表情,更不希望自己露出那种表情。

他皮肤光滑,肤色如外太空一般深邃,灵活的双手跳舞似的在键盘上敲打着。

“你在干吗?”我问道。偶人应该在自己的小窝里待着。

“等你从厕所里出来,顺便收拾一下这个烂摊子。你的‘化身’以为自己找到了马哈拉尔在城里不为人知的踪迹。”

我看了一眼屏幕,“真的?马哈拉尔不在家里和实验室时……覆盖范围高达87%,不赖嘛。你呢,在这里做什么?”

他又露出一脸嘲讽的冷笑。

“哦,没什么。也许,只是发现了有些所谓的‘踪迹’根本不是尤希尔·马哈拉尔博士留下的。”

我冷冷地看了偶人一眼,换回的是他更加鄙夷的神情。

“敢不敢打个赌,老板?我敢拿我的记忆下注,马哈拉尔把你给耍了。实际上,在很长时间里,他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G5jN4fX5T68O3c0gtOvQ475A6VnTwEFO0u/bwBrN0Vx2b///yUAt8NsIPDpY/R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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