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艘小飞船是最后一架驶离海伦尼亚空港的飞行器。他的探测器屏幕上显示,入侵者的巡洋舰已经降低高度,进入了加斯的低层大气。
在空港,一小股由预备役军人和地球联邦陆战队员组成的武装力量正准备做徒劳的最后一搏。他们的挑战声明正在通过所有的频道进行广播:
……我们否认入侵者有权在此着陆。我们理应为了保护格莱蒂克文明而抵抗他们的进攻。我们拒绝格布鲁人在我们的合法租借地肆意妄为。
因此,我们已组织起一支小规模武装力量,名为“正式抵抗特遣队”,在首都的空港等待入侵者的到来。我们挑战……
乌赛卡尔丁若无其事地操纵着腕带式控制器和拇指控制键盘,驾驶小飞船以超音速沿着希尔马海岸向南飞驰。在他的右侧,辽阔的海面正在明亮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如果他们有胆量与我们面对面地对决,而不是畏缩在战舰中……
乌赛卡尔丁点点头,“对,地球佬,就该这样告诉那些格布鲁人。”他用安格力克语轻声说道。特遣队的指挥官曾请他对挑战书的措辞提些建议。他希望自己确实帮上了忙。
无线电广播继续如实列举着在空港中等待打击来犯舰队的武器的数量和品种,这样敌人就找不到正当理由来使用占据绝对优势的武力。在这种情况下,格布鲁人别无选择,只能投入地面部队攻击抵抗者。因而他们的人员伤亡将无可避免。
但这要看格布鲁人是否仍然遵守规则,乌赛卡尔丁提醒自己,敌人有可能根本不理会《战争法》的规定。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很难做出判断。但外星系已早有传闻……
他的座舱四周是一排显示器。其中的一台显示出格布鲁人的巡洋舰已经出现在海伦尼亚公共新闻摄像机的视野中。在其他几台的画面上,敌人快速飞行的战斗机正在空港上空呼啸而过。
乌赛卡尔丁能够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悲切的低语声,那是两名身形如同麻秆一般的印宁人在彼此安慰对方。至少这两个生灵还能坐进专为泰姆布立米人设计的座椅中——而他们那位身形庞大的主人只好站着。
不过,库尔特并没有站着不动,他正在狭小的舱室里来回踱步,头上的羽冠愤然竖起,一次次地碰到头顶的天花板。这个泰纳尼人正在大发脾气:
“为什么,乌赛卡尔丁?”他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唠叨了,“为什么您耽搁了这么久?咱们是最后一个离开这里的!”
库尔特的腮缝不停地翕动,“您告诉我说咱们会在前天晚上出发!我急急忙忙收拾了一点私人物品,然后就一直等着您,可您根本没有来!我只好接着等。我错过了大好的机会,没有去雇别的交通工具,可您一次又一次地送信来,要我耐心等待。看看后来吧,您总算在天亮时赶来了,咱们快活地上了路,就像是在度假旅行,去瞻仰先祖的圣殿!”
乌赛卡尔丁任由他的同僚继续发着牢骚。他已经正式道过歉,而且支付了外交金币作为补偿。库尔特别指望他再做任何进一步的表示了。
除此以外,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仪表板上的一个黄灯突然闪烁起来,同时传来一阵“嗡嗡”声。
“那是怎么回事?”库尔特焦虑不安地凑上前来,“他们探测到了咱们的引擎?”
“不。”听到这话,库尔特松了一口气。
乌赛卡尔丁接着说:“不是引擎的问题。那个小灯亮起来,表示敌方的概率波刚刚扫描过咱们。”
“什么?”库尔特几乎尖叫起来,“这艘飞船没有防护罩吗?而且您没有使用引力能源!他们会扫描到什么反常的概率信号吗?”
乌赛卡尔丁耸了耸肩,仿佛人类这种肢体语言是他与生俱来的习惯,“他们未必能扫描到什么,也可能他们会测算出咱们两个人的生存概率、咱们的命运——在天边化作一团火球。说不定他们真能探测到这样的信息。”
他右眼的余光注意到,库尔特在发抖。泰纳尼人似乎对任何与描述可能性有关的艺术和科学全都抱有一种迷信的恐惧感。乌赛卡尔丁的卷须轻轻腾起一股精神信息流,满含对这个敌人的歉意——他提醒自己,泰姆布立米人已经同库尔特的种族正式宣战了。他有权戏弄一下这个亦敌亦友的家伙,而且他的所作所为并未超越道德标准的底线,尽管是在他的安排下,库尔特的飞船发生了故障。
“我真不该为此担心,”他说,“咱们的旅程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没等泰纳尼人答话,乌赛卡尔丁忽然俯身向前,用格莱蒂克七号语快速地发布指令,让一台显示器放大了画面。
“真该死!”他用家乡话骂道,“瞧瞧他们正在干什么!”
库尔特转过身凝神观看。全息显示器上显现出一艘艘巨大的巡洋舰正在首都上空盘旋,将棕褐色的气体倾泻到建筑物和公园里。尽管扬声器的音量关得很小,但他们还是能够听到新闻播音员惊恐的声音。那人正在向观众描述发黑的天空,就好像海伦尼亚的每个人都需要他来翻译。
“这可不好。”库尔特的羽冠不停地碰着天花板,“格布鲁人太过激了,大大超出了事态允许的限度,也超出了他们在这里作战的战争权限。”
乌赛卡尔丁点点头。但没等他来得及开口,另一盏黄灯便开始不停地闪烁。
“现在又怎么了?”库尔特哀叫道。
乌赛卡尔丁瞪大了双眼,“这意味着咱们正被飞行器追击。”他答道,“咱们可能要展开一场战斗了。库尔特,您会操纵五十七级的武器控制系统吗?”
“不会,但我相信我的一名印宁——”
他的话还没说完,乌赛卡尔丁突然大吼一声“小心!”,然后打开了飞船的引力能源开关。地面呼啸着从他们身下飞过。“我要开始做规避机动飞行了。”他叫道。
“太好了。”库尔特用脖子上的腮缝说道。
哦,愿上天保佑这个泰纳尼人的厚脑壳吧。 乌赛卡尔丁想。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但他知道身边这位同僚就像石头一样毫无感受他人情绪的能力,肯定不会察觉到他内心的喜悦之情。
当追来的敌船朝他们开火的时候,乌赛卡尔丁用卷须唱起了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