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象形、指事以及后面要讲的会意字,都有一个问题,就是无法解决汉字的读音问题。汉字的读音最初应该是约定俗成,好比部落头领指着月亮说“yue”,人们就都叫月亮为yue。他若指着月亮说“que”,大家也就跟着叫que,这就是约定俗成。也就是最初的发音和字没有什么固定的联系。但如果文字不能标示读音,就极不便于使用,也无法持久存活,所以在世界范围内,表意向标音的过渡是一切文字发展演变必须走的一步。于是,出现了形声字。
《说文解字·叙》: 三曰形声。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 形声字就是一半形符表意,一半声符表音,比如江、河,水字边表示河水,另一边表示声音。江、河以水为名,工、可为其声。
《说文解字注·十一篇上一·水部》: 河,河水。出敦煌塞外昆仑山,发原注海。从水,可声。 段注: 乎哥切。 所谓“乎哥切”,是古代标明注音的一种方式,叫“反切”,就是用两个字来表示此字的发音,具体是:取前一个字的声母,比如“乎”的声母是h;取后一个字的韵母,就是“哥”的韵母为e,拼出来就是he (河)。《说文解字注·十一篇上一·水部》: 江,江水。出蜀湔氐徼外崏山,入海。从水,工声。 段注: 古双切。 这个“古双切”,拼出来就比较怪,取前一个字“古”的声母,是g;取后一个字“双”的韵母是uɑng,所以“江”古音读作guɑng (光),与“工”音相近。后来有本喜欢用声音解释汉字的书,叫《释名》,《释名》: 江,公也,小水流入其中,公共也。 也就是说,因为古代音韵与现代已发生了很大变化,所以所有形声字在《说文解字》中的反切,我们现在并不是都能准确读出来和对应上。
无论如何,中国汉字到了形声阶段,有了一次质的飞跃,不仅可以造很多字,而且可以猜读音或“秀才读半边”,反正不影响理解,大大方便了对汉字的学习。
形声应该是最高产的造字法,在现代汉语中,形声字占了90%以上。因为它可以快速解决汉字的读音问题。会意字也是几个字的组合,但组合完了,我们能猜出它的意思,但未必能读出来。比如:二木为林、三木成森,我们大概能看懂,但读不出来。再比如“信”是会意字,如果没人教,我们读成“言”就不对了。而形声字有表示意义的意符,比如人部与人相关、言部与语言相关,同时它还有表示声音类别的声符,就可以直接读出来了。比如:蜘蛛的“蛛”字,“虫”表示虫类,“朱”表示字音。珍珠的“珠”,“
(玉)”表示玉石,“朱”表示字音。
而且最为奇妙的是,一些字的声符因为自身就有意义,在与部首结合后,不仅表示读音,也表示意义。比如“仑(侖)”,《说文解字注·五篇下·亼(jí)部》:
仑,思也。从亼册。
许慎是从小篆的字形把这个字看成竹简书册了。其实这个字在甲骨文中像古代的乐器,也就是后来的橐龠的“龠”字。段玉裁的注释就明确了:
“龠”下曰:仑,理也。《大雅》毛传曰:论,思也。按:论者,仑之假借。思与理,义同也。思犹
也,凡人之思必依其理。伦、论字皆以“仑”会意……聚集简册必依其次第。
大家一定要知道,中国古代最高级、最精密的就是音律了,《尚书·舜典》:
八音克谐,无相夺伦。
所以“仑”这个字就代表严格的次序、次第。凡从“仑”得声的,大都含有条理、伦次的意思。比如:沦,水纹的次第;轮,从车仑声,轮也表示车辐的次序排列。段注:
三十辐两两相当而不迤,故曰轮。
伦,人伦即是辈分;论,从言仑声,《伤寒论》之所以称“论”,就是六经次第严格有序,不能乱。
仑 篆文
仑 甲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