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兰稚梳妆时,小汐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次数多了,兰稚也发觉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既信得过彼此,就不用藏着掖着。”
“姑娘,奴婢不明白,您这样做,就不怕大公子觉得,您是图他的家世钱财吗?”
小汐声音很小,但又实在想不通:“您别瞧着大公子面冷,可心里也不怎么热乎,特别是对女子……好容易姑娘得了公子的青眼,这一旦不成,只怕会适得其反,让公子误会姑娘,姑娘前番所为,可就白费心血了。”
兰稚静静听完,脸色坦诚:“其实也算不得误会。我费尽心思,冒着背德的骂名,丢了脸面,舍了尊严,勾引自己的姐夫,不图他的金钱地位图什么?图他的人吗?”
“为了那点子不值钱的尊严,让自己痛苦,让亲者受罪,我不想。三百两对于侯府来说,不过是指缝里漏出的一粒米,可对我来说,若无机遇,一辈子也凑不了这么多钱。”
兰稚细心往身上擦着香粉,一处也不漏下:“大公子清醒多疑,就算我说什么也不图他的,估计他也不信。不如坦诚些,既然他想要我的身子,我想要他的庇护,倒也算公平。”
“那姑娘何不告诉公子原因,公子知道姑娘的妹妹在那种地方,不会不帮的。”小汐还是不太懂。
兰稚不漏玄机地笑道:“你不懂的,抓住男人不仅仅要靠他的怜悯,最重要的,是他的愧疚。只要一个男人对你有了愧疚之心,不需要太多,哪怕只有一点点,他就会自责,会怜爱,会永远觉得亏欠。”
“好复杂,奴婢不明白。”小汐实在听不懂这些。
兰稚也不勉强,只吩咐道:“无妨,你只需记住,无论大公子怎么问,你只照我说的回就是了。”
晚饭时,兰锦慧总觉得齐宴清心不在焉,才没吃两口,就匆匆回了书房。
“姑姑,春杏堂那边有没有动静?”兰锦慧叫来孙姑姑问。
孙姑姑答:“姑娘放心,奴婢始终叫人盯着,她在房里没出来,也没去找姑爷。”
“嗯。”兰锦慧这才松口气,“把她盯紧了,这些天她在侯府也好,免得她知道了那丫头不见的事,左右我现在能动了,不怕她背着我起幺蛾子,你叫那边趁早把人找出来,一个小崽子,还能跑出这梁都不成?”
“奴婢明白。”
“对了,夫君呢,可有说今晚歇在哪?”
“没说,不过半个时辰前,往叶小娘院里去了。”孙姑姑道。
兰锦慧闻之生疑:“怎么去那小贱人屋里了?她被塞进来一年了,除了进府那日夫君去看过她一眼,从未有过留宿,白日里见了也是招呼几句了事,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孙姑姑也不知道,没法给参谋,毕竟大公子素来寡淡,同她们这些下人更是多一句不言,没人能看透他的心思。
“不对……”
兰锦慧神色一凛:“早上夫君刚说,叶小娘找了兰稚帮忙,我就纳闷儿她俩无缘无故怎还搭上话了,多半是夫君的意思,夫君今晚不宿在我这,也不在书房,而是去了她那……”
“少夫人是怀疑,姑爷打晃?”孙姑姑有点不敢信。
可兰锦慧自知女人的直觉从不会有错,匆忙带了盒点心,前往了叶小娘处。
叶小娘出来见她,兰锦慧说什么也要往屋里去,非要亲见了齐宴清不可,任由叶小娘如何说人已经睡下了,她都不肯走,就这么在宁芯苑外闹开了。
“叶宛芯,你有几个胆子敢骗我?当心我把你发卖了去!”
“大夫人恕罪,妾身哪敢骗您啊,的确是大公子今个儿累着了,早早睡下,还吩咐过妾身不叫人叨扰,妾身实在不敢违拗大公子的意思啊!”叶宛芯委屈道。
“吩咐?呵,谁吩咐的,我怎么觉着,你这屋里根本就没人呢!”兰锦慧咄咄逼人,一把将她推开,直往内里闯。
叶宛芯哪里拦得住寻芳阁的人,紧跟着跑进去认错:“公子恕罪,妾身实在拦不住少夫人。”
话音一落,兰锦慧刚要把床帷扯开,里面的人就先把幔帐给勾了起来。
“夫……夫君?你真在这?”
兰锦慧看着束发垂散,早就宽衣解袍的齐宴清,傻了眼。
“那不然我该在哪?”齐宴清的脸色少有的难看。
兰锦慧试图解释什么,可目光落在他赤着的上身,不受控制地顺带着往下瞧去,最后落在那恰好盖住的腰间,攥紧了衣袖……
“这么晚了,夫人不在屋里好好休息,跑到这来闹上一通,可舒心了?”齐宴清言辞冰冷,蹙眉凝着兰锦慧。
兰锦慧余光扫着叶宛芯,压着情绪:“夫君误会了,妾身只是听说夫君突然来了宁芯苑,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只允许我留在寻芳阁,不允许宿在别处?”
齐宴清冷眉一挑,抬高了语调:“夫人乃是正妻,当有容人之姿,这般吃醋善妒,闹到偏房屋里,像什么样子?你回去好好冷静想想,这两日无事,就别忘寻芳阁外走了。”
“夫君,你……你说什么?你这是要我禁足吗?”
兰锦慧愕然,嫁入侯府,已近三年,禁足却是从未有过的事,这不单单说明齐宴清不再重视她,更扫了她这侯府长媳的颜面,他竟为了一个小妾,半点不留情面……
齐宴清拢了遮帘躺下,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宛芯,熄灯。”
兰锦慧哭着离开了宁芯苑,不多时,里面的灯又亮了。
叶宛芯重新伺候齐宴清更衣:“估计寻芳阁还会叫人盯着,公子出去时小心些,万一有什么动静,妾身让丫头去寻您。”
“今日的事,多谢。”齐宴清拍了下叶宛芯正给自己系腰带的手,“还有上次。”
叶宛芯满不介怀:“能为公子宽心分忧,是妾身该做的。”
“你早些休息。”
临走时,叶宛芯忽然叫住了齐宴清:“大公子是真的很喜欢兰稚姑娘吗?”
齐宴清愣了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那笑意在黯淡的烛火下,有些晦暗不明。
春杏阁内,一片昏黑。
兰稚坐在床榻边上,静静等着。
忽然想起第一次入寻芳阁伺候时,也是这样等在黑暗里,那时的她忐忑,害怕,不安,第一晚更是紧张到不敢睁眼,不敢说话……
可这才多久的功夫,现今她已然能泰然自若的坐在这,极尽媚态,设局做戏,实在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