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的力量

考虑到在冲突的热潮中记得暂停颇为困难，多年来我学会了建立一座看台作为补充。我竭尽所能，努力有意识地创造地点和时间以实现暂停。提前计划对此有所帮助。

建立看台可能仅仅意味着，在有争议的会议中设计一次计划好的休息，或者一系列休息。或者它可能意味着，我们需要事先决定，第一次会议只是为了创造相互理解的基础，任何艰难的决定将只在第二次会议之后进行，而且应该在好好睡一觉之后。或者它可能意味着将散步安排进紧张的工作日程中，让人们走进自然，伸展身体，肩并肩地散散步。有计划的暂停可以成为困难会议中的安全网。

建立看台还可以采取招募一个信任的人的形式。我们可以在感觉到自己快要变得反应过度时向这个人寻求帮助。我认识的专业人质谈判者从不独自谈判，因为他们知道当人们的生命岌岌可危时，他们很容易情绪过激。出于同样的原因，我更喜欢在处理任何敏感或长期的冲突时与同伴合作。他们成为我的看台，而我也成为他们的看台。

或许最具象化的是，建立看台也意味着选择并设计一个物理环境，让各方在此都能暂停一下。2005年10月，我参加了一场高度两极分化的美国民主领袖会议，我开始意识到正确环境的力量。

出于对美国日益加剧的政治两极分化的忧虑，我和一些同事邀请了主要国家组织的领袖，他们相等地来自社会的右派和左派、保守派和进步派。这些领袖中的每一个人都将另一方视为政治上的敌人。他们向选民募捐时的信息往往都包含谴责对方组织的信息。

“我真不知道这会怎么样，我们没有共同之处。这次会议不会在我们面前崩盘吗？”在会议之前，一位潜在的参与者对我说。

这些领袖除了在电视辩论节目上与对方辩论、攻击对方，从未亲自会面。他们甚至需要真正的勇气才能来参加这次活动，因为对许多人来说，与政治对手交往自然会招致自己这一方的批评。尽管他们在政治观点上存在很大的分歧，但他们在一件事情上保持一致：对国家前景的深切关注。

他们都是非常忙碌的人，习惯了整天忙于倡导、组织和游说。我们设计了一场为期三天的会议——为了给参与者足够的时间和心理空间，让他们有机会了解彼此作为人的一面，而不只是作为彼此政治上的目标。

我们想尽可能地远离他们在华盛顿特区的紧张工作气氛。于是我们选择了一家老旧的女童子军旅馆。它已经被改建成了临近丹佛市的落基山脉上的一家乡村旅馆。旅馆坐落在一个波光粼粼的山湖的岸边，那里风景宜人。

环境自有力量。

我们经常将“放松”与和亲朋好友一起度过的时光相联系，但我发现如果我们要建设性地处理我们的差异，放松几乎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我们可能并没意识到它，但当我们面对一个有争议的情况时，我们的神经系统会处于警戒状态，保持对威胁的警惕。一个舒适的环境可以帮助我们放松并让我们感到安全。

我听过的最明智的建议之一是“你如果有什么难事要做，那就从放松开始”。这似乎是一个悖论，但很有道理。当我们过度紧张时，我们会处于不佳状态。放松是我们发挥最高潜力的方式，也是我们面对困难冲突时所需要的。

当民主领袖们到达旅馆时，初秋的雪开始飘落。他们刚结束漫长的旅程，又累又饿，一想到将要与他们的政治对手共度时光，就有些焦虑。但他们随即受到了充满温暖和关切的欢迎，被安置在舒适的小屋里，并享用了美味的新鲜餐点。在宜人的环境中，他们得到了滋养和庇护，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我们在谷仓里展开讨论，围坐成一个大圆圈。我的同事说：“我们希望你们每个人讲一个关于你们年轻时，是什么激发你们从政的故事。当你们想起那个故事时，看看你们能否说出这个故事为你唤起的核心政治价值，比如自由、正义或尊严。”

我们将参与者分成四个小组，让他们相互分享自己的故事。然后我们再次聚集，总结各自故事的精髓。尽管每个故事都不同，但核心的价值观在很大程度上有重叠。这个练习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开眼界。尽管参与者的政治分歧很大，但他们的基本共同点是十分明显的。

“现在我们想听听你对这个国家未来的希冀和恐惧。你想让你的子孙在一个怎样的国家中成长？”

当领袖们谈论他们自己和他们最关心的事情时，他们开始放松下来。他们记得彼此都是所热爱的国家的公民，不再将彼此视为一维的漫画人物，而是将彼此视作人而相联。小小的善意举动，比如说关心某人的高原反应或给某人拿杯咖啡，开始增加。

在那三天里，我们发现自己在看台上。在字面意义上，我们在山上8000英尺处的看台上。在美丽的环境中进行的漫长暂停使每个人都感到平静。当我们讨论尖锐的政治问题时，人们的反应似乎不那么激烈了。聆听的质量得到了提高。

第三天，一位参与者对整个团体说：“坦白说，一开始当我到这儿，看到在这里的实际上是什么人，以及他们来自哪些组织时，我想立刻转身回到机场，赶下一班航班回家。但现在我的感受完全不一样了。”

另一位参与者插话道：“很幸运，暴风雪将我们困在了这里，所以我们必须与彼此待在一起。”

每个人都笑了起来。

最终，这一群人在探索共同点方面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他们跨越政治界限建立了看似不可能的关系。小而显著的转变开始发生。最直接的具体成果来自两位参与者，她们都是女性，一位非常激进，另一位则非常保守。她们花了很多时间交谈和了解对方，最终决定在她们能达成一致的问题上，联合各自的组织一起工作。

她们不需要等待太久。三周后，美国参议院就私有化互联网问题举行了听证会。参议员们惊讶地看到这两个通常是政治敌人的组织，竟然联合反对被提出的措施。参议员们很快就退让了，认为如果这个问题成功地团结了这两个组织，那它在政治上肯定是一个失败的议题。

那场在山中的会议生动地向我展示了设计一个有利环境的力量和好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冲突双方可以一起暂停。提前建立一个坚固而稳健的“看台”可以帮助我们控制人们的自然反应，开拓我们之前未曾想象的新可能性。 Jd3Tt9JbJkD9c1xXU8H/5dA6Id0Hd9QHr8X8kOknIG0OGMGbNXBtB+ENSDzZcuw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