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讲得足够好,一个美妙的故事会把人吸引到叙事情境之中,让他们进入一个与现实世界完全分离的世界,并与故事中的主要人物建立一种近乎超自然的联系。片刻间,受众忘却了自己,开始融入故事。观看一部引人入胜的电影,或者沉浸在一部小说中,这时你便亲身体验到了那种感觉。当你沉浸在故事之中时,你会更加愿意放松警惕,同时放松对先入为主的观念的坚持。
世界上伟大的宗教都通过神话、寓言和故事传达信息,这并非偶然。此外,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领导者也曾是世界上最棒的故事讲述者,无论是马丁·路德·金、圣雄甘地、露丝·巴德·金斯伯格
,还是纳尔逊·曼德拉,都是如此。
亚伯拉罕·林肯也许是美国历史上最具说服力的故事讲述者。“他们说我讲了很多故事,”林肯曾经说,“我认为确实如此。但是我从长期的经验教训中了解到,普通人……更容易被具有普遍性的、幽默的解释影响,其他任何方式都比不上。”
史蒂芬·道格拉斯是林肯在有关奴隶制的历史性辩论中的著名对手,于他而言,林肯讲故事的能力实在是令人敬畏。“他的每个故事似乎都像是给我后背的一记重击。”道格拉斯曾经说,“别的无所谓,他的论点或者对我提出的问题的任何回答,都不会让我感到不安。但是当他开始讲故事时,我感觉自己遇到了劲敌。”
甚至林肯最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说”,也像故事一样以“87年以前”作为开端,旨在引导人们关注美国的建立。
美国内战快结束时,威廉·特库赛·谢尔曼将军问林肯总统,军队应如何处置“南部邦联总统”杰弗逊·汉密尔顿·戴维斯。林肯最关心的就是在这场血腥的战争之后将整个美国团结在一起,并确保对立战线的人们能够和平地回归美国社会。
公开惩罚戴维斯将加剧全国的政治紧张局势。但是,让戴维斯轻松脱身,在政治上同样不妥。在林肯看来,对于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来说,最佳情况是前“南部邦联总统”逃出国。当然,林肯无法公开表达这些愿望,因此他通过一个故事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这个故事有关一个戒酒的男人。当一个朋友问这个人是否想喝点儿酒时,他拒绝了,并表示想喝一杯柠檬水。当朋友倒柠檬水时,这个男人提到饮料中加一点儿白兰地味道会更好。他解释道,如果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加入白兰地,他不会反对。谢尔曼明白了林肯的意思:林肯希望他让戴维斯逃走,但必须保证林肯对此毫不知情。
如果没有这种讲故事的能力,林肯就不太可能建立将他推向总统宝座的政治网络,或者赢得大众的支持。(顺便说一句,对于林肯来说,故事可能不仅仅是说服的工具。有些人怀疑讲这些有趣而轻松的逸事是控制让他的身体不断衰弱的抑郁症的一种方法——一种他试图重塑自己大脑的方法。)
幸运的是,要利用讲故事的优势,并不需要你成为林肯这种级别的老练政治家。比如,考虑这种情况:你试图说服伴侣去巴黎而非伦敦度假。你可能会说,巴黎拥有世界一流的美食、无与伦比的博物馆,而且天气比伦敦好。但是,从说服力的角度来看(就像广告一样),仅仅列出优点和特点同样并非赢得某人支持的有效方法。
在最好的情况下,告诉某人他为什么应该做某件事——购买某个产品、投票给某个人、向某家慈善机构进行捐赠——会引发他思考的兴趣。这会刺激他权衡某种情况的利弊,并推导出合乎逻辑的结论。这也很好。但逻辑只是这个难题的一部分,论证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并非改变他人想法的最佳方式。
在最坏的情况下,这种方式会引发对抗。毕竟,没人喜欢被告知自己该做什么,所有抚养过孩子的人应该都非常清楚这一点。而且,如果你的受众已经对自己目前的立场深信不疑,那么一个劲儿地跟他们说他们为什么错了,只会让他们更加钻牛角尖。
现在,你可以想象一下,不列举你的伴侣应该选择巴黎而非伦敦的原因,而是去看让-吕克·戈达尔的《筋疲力尽》,或者如果你不喜欢法国新浪潮电影,那就去看伍迪·艾伦的《午夜巴黎》、理查德·林克莱特的《爱在日落黄昏时》,或者其他一些能够展示巴黎浪漫之美并让你领略巴黎街道如画风景的电影。事实是,比起列举一大堆旅游景点,看电影的经历更能说服你的另一半,就像故事能在情感深层吸引我们一样。
对我而言,最能有力体现讲故事的说服力的例子,来自有史以来最平庸的乐队之一:美国摇滚乐队Kiss。没错,我说的正是那支化浓妆、穿高跟鞋、喷火、吐舌头的表演型摇滚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