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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有意外也有必然

机缘到了

当然,说是调动天地运势就太高抬关得了,关得根本不懂得调动之法,也没有调动天地运势的能力。不过今天的放生,何子天教会了他如何回向。就他的认知,回向也是一种利用天地平衡之理来平衡人与人之间运势的手法。他就在心中迅速念了一遍回向口诀,只是最后微微改动了一下,将他心中所期望的结果落到了光头三角眼的身上。

当然,他期望的不是让光头三角眼长命百岁,而是想让他“背”字当头。

回向完毕之后,一切如旧,光头三角眼不但完好无损,反而气势更加嚣张。怒极之下,他回身找了一块板砖,举起板砖就朝关得的头砸去:“妈的,今天不灭了你小子,老子就不姓雷。”

关得仗着年轻躲开了光头三角眼的两次进攻,但他毕竟不是专业选手。第三次板砖当头飞来,他再也避无可避了,双眼一闭,耳边甚至可以听到板砖呼啸而至的风声,关得心中闪过一个悲凉的念头——得了,今天本来一切顺利,不成想半路上杀出一个二百五愣头青。完了,这一下打实了,肯定得头破血流、满脸开花。

据说被人打头很不吉利,何爷不是说他的人生之路要一帆风顺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关得一咬牙,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认了。

耳边猛然传来一声巨响,关得睁眼一看,担心中的头破血流事件没有发生。而高举板砖的光头三角眼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昏迷不醒,手中的板砖也不知扔到了何处。

再仔细一看,原来光头三角眼的汽车被另一辆汽车追尾,撞击的速度过快,导致光头的车猛然向前一冲,正正撞中光头三角眼的后腰。光头三角眼当即被撞得口吐鲜血,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啊……关得震惊得不知所以,若是以前,他肯定相信是千载难逢的巧合,但现在他心里清楚得很,是他刚才暗中利用天地平衡之理所做的手法应验了。

这也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关得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回到方外居,奇怪的是何子天还没有回来,院中的摆设依旧,还和关得出门时一模一样。他就不免暗中嘀咕——何爷去了哪里?

坐下等了一会儿,还没有动静,关得坐不住了,就想到一碗香找找看。又一想,或许何爷有别的正事也未可知,还是不要闲操心了,他就拿起相术、算命的入门之书,安心地看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还入迷了。

中国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周易八卦、天演地论、天干地支、阴阳五行,形成了一套系统的理论,对宇宙人生的真相有一种独到的见解和认知。

在宋朝时因一部《麻衣神相》的问世而上升到了体系的高度。

“大凡观人之相貌,先观骨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观眉目之清秀,看神气之荣枯,取手足之厚薄,观须发之疏浊,量身材之长短,取五官之有成,看六府之有就,取五岳之归朝,看仓库之丰满,观阴阳之盛衰,看威仪之有无,辨形容之敦厚,观气色之喜滞,看体肤之细腻,观头之方圆,顶之平塌,骨之贵贱,骨肉之粗疏,气之短促,声之响亮,心田之好歹,俱依部位流年而推,骨格形局而断……”

关得手中所拿的相术入门开头就引用了《麻衣神相》中的理论体系,却并不是附和《麻衣神相》的论点,而是拿来当成靶子,逐条逐句地进行反驳。

差不多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关得看完了几本相面之术的入门书,心中有了一个轮廓。也幸好关得以前就排斥相面之术,也没有接触过《麻衣神相》,否则他如果被《麻衣神相》的论点先入为主,恐怕要接受何子天的理论,还需要强行扭转观念。

何子天在书中对《麻衣神相》的论点也并非全是批驳,在部分同意了《麻衣神相》在相面、命理之上的造诣之后,他又系统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提出人的面相虽是天生,但并非一成不变,后天还可以改变相貌。所谓相由心生,一个天生相貌堂堂之人,后天无恶不作,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面目可憎。

既然人的面相不是一成不变,那么人的命运也并非一成不变,由此,从面相来评定一个人的命运就有遗漏。再者也有恶人大奸似忠,也有好人大善似恶,不能只凭面相、骨骼为一个人的一生得出定论,不正确也不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况且不少贫寒学子最终得跃龙门,一举成名天下知,也是后天努力的结果。《麻衣神相》成书于宋朝,受古代选官时以貌取人做法的严重影响,过分强调相貌周正的重要性,也是有其时代的局限。在唐宋时期,一个人再有才学,即使考中进士,如果长相不过关,在吏部选官要经历的身言书判四关中,便过不了第一关身关,也就很难被授予官职。

总之,何子天的相术入门一书,在《麻衣神相》的基础之上更进一步,提出读透《麻衣神相》只是相师,而相师之上还有运师和命师的理论。等于是既承认《麻衣神相》的对相面之术的研究成果,又变相否定了面相可以决定人一生命运的结论,从而将相面之术上升到了命格之术。

心有多大,人生的舞台就有多大……看完何子天的著作,关得收获颇丰,感觉他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相面之术的大门。

此时,关得迫不及待地想看命格入门一书,他十分盼望何子天能早些返回方外居。

眼见天色黑了下来,何子天还是没有音讯,关得坐不住了,方外居没装电话。再说,就算装了电话,何子天也没有手机。

思前想后一番,关得还是去了一碗香,要找碧悠问个明白。

夜晚的一碗香灯光通明,在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之下,进进出出的都是忙碌的都市人。关得迈进一碗香的大门之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果如何子天所说的一样,他还真成了一碗香的常客。

见到碧悠时,碧悠正在招呼几个相熟的贵客,是一男一女。女客留长发,文静如百合,娴静如幽兰……长发再加上文静的气质,如果再戴一副无框眼镜的话,几乎让关得疑心她是黄素素的孪生姐妹。

可惜不是,黄素素是独生女,没有妹妹。

“碧悠……”关得本不想打扰碧悠会客,但他挂念何子天,还是上前打了招呼,“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碧悠微一点头,向一男一女贵客微表歉意:“不好意思,花姐、木哥,我招呼一下朋友。”

花姐、木哥?关得暗觉好笑,花姓和木姓本来少见,不想不但同时见到一花一木,而且还都气质过人、面相大好。

关得刚刚看完《相术入门》,现在总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在别人脸上多停留几眼。花姐和木哥的面相各有特点,花姐眉清目秀,骨骼清奇,是一个十足的鹅蛋脸型美女。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她的一双杏眼的眼角太上翘了,双眼流盼之间,微有轻浮之意。

而木哥面相乍一看平淡无奇,虽然英俊——英俊、帅气并不一定就是好面相——但并不潇洒,眉宇之间隐有焦虑之意。尤其是微皱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过重的心事。

一开始关得的目光多停留在花姐脸上,倒不是花姐的漂亮吸引了他,而是花姐的一双杏眼太妩媚了,虽是杏眼,却有丹凤眼的媚态。但等他的目光落到木哥的脸上之后,先是没看出端倪,正要移开目光时,忽然发现了什么,暗叫惊叫一声:“咦,天绝孤寒之相!”

从穿衣打扮和气质上看,木哥肯定是成功人士,他30上下的年纪,一身名牌,气质含而不露,手上戴着一块欧米茄手表。以关得的判断来说,手表价值在1万元以上。至于他一身衣服价值几何,他眼力不够,不敢妄下结论。不过他也多少能猜到,能有一块万元手表的人物,一身衣服少说也得万元。

当然,让关得震惊的不是木哥的一身名牌和富有,而是他的面相初看平淡无奇,再看富贵逼人。然而再深入探究,从气质和格局入眼,却又是富贵之中命犯孤星,不但是少年孤寒,晚年孤单,而且一生孤苦!

所谓天绝孤寒,是说幼年父母双亡,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一生之中,每一个阶段都会痛失至亲的天绝之命。

怎么会?关得愣了愣,随后又暗暗摇头,或许是他学艺不精,看走了眼,以他入门的水平,怎敢铁口直断?

相师是铁口直断,运师是铜口直断,而命师则是金口直断!

关得正要跟随碧悠到一旁说话,不料木哥主动向前一步,冲碧悠说道:“碧悠,这位是?”

碧悠也没想到木哥会对关得感兴趣,她微一迟疑,还是替木哥介绍说道:“木哥,花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关得。”又为关得介绍木哥和花姐,“关得,这位是木锦年,这位是花流年。”

木锦年这个名字还不错,锦年,锦绣年华,但花流年这个名字就有点讲究了。流年虽然不是贬义词,但往往出现的频率最高的用法就是“流年不利”。

有时,一个人的姓名和命运有内在的联系,或者说,姓名好,会起到顺势的作用。姓名差,会对运势有负面影响。

如果关得没有猜错,木锦年和花流年的名字,都是经人指点后天改名。

“尔今此去予素时,谁人踏花拾锦年……”关得古文底子深厚,信手拈来一句古诗,“木锦年,好名字,如果木哥五行缺木,这名字就起得绝妙了。”

木锦年刚才只是被关得审视的目光看得心中不快,随口一说想让碧悠介绍关得,并不是真心想认识关得,而是想借碧悠之口彰显一下身份。不料关得一开口不但出口成章,还道破了他的秘密,不由他心头一震。

“关先生好眼力,敢问关先生在何处高就?”木锦年正是五行缺木,他本姓木,改不改名也无所谓,但却偶遇一名高人,高人为他改名为锦年,改名之后,果然步入了锦绣年华。

关得呵呵一笑:“闲杂人等。”

碧悠刚才故意不介绍关得的来历,也是认为关得和木锦年没有必要认识。不想木锦年还真对关得大有兴趣,她就悄然向关得使了一个眼色。

只可惜,关得和她不熟,还不能领会她眼色之中的含义。而且,关得也根本没有看到她的暗示。

“闲杂人等就是世外高人了?”木锦年热情地递上名片,“鄙人开了一家玉器行,请关先生有时间大驾光临,不吝指教。”

关得恭敬地收起名片,他并无结交木锦年之意,还以为木锦年惊动了碧悠亲自出面接待,不是碧悠看重的朋友,就是大有来历之人。

“关先生,难道你懂得姓名学?”花流年笑盈盈向前迈了一步,正好将木锦年挡在身后,“麻烦关先生为我的名字点评一下。都说我的流年不如他的锦年,不知关先生怎么说?”

关得不管花流年和木锦年之间是什么关系,他只是当花流年也是碧悠的好友,既是朋友,自当好言好语,就说:“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假如人人都有如花一般的流年,肯定是幸福不知归处了。”

“哈哈。”花流年掩嘴而笑,双眸流光溢彩,“关先生真会说话,妙人,妙人!”

花流年笑完之后才递上一张名片,淡黄色的名片极其简洁,上面只有一个签名和一个电话号码,“很巧,我也开了一家玉器行,也想请关先生拨冗赏光。”

关得知道花流年送他的是十分私人的名片,是以示私交之意,他双手接过:“谢谢。我一个闲人,时间倒是多得很,就看机缘了。”

意外变故

碧悠在一旁赔着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眼神中流露出不耐烦之色。花流年没有察觉,木锦华却是看得清楚,他不等花流年继续说些什么,忙说:“那好,今天就算正式认识关先生了,就不打扰关先生的正事了,有缘再见。”

花流年对木锦年强行中断谈话很是不满,不过木锦年既然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只能如此了,就淡淡地说了一句:“也好,关先生,有缘再见。不过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送走木锦年和花流年,关得随碧悠来到雅居之内。一进门,碧悠就不快地说道:“关得,你没看到我一直向你使眼色?木锦年和花流年不是什么善类,没必要和他们认识。”

“我还以为是你的朋友。”关得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在交友方面,他的观点和碧悠有所不同,有用没用,同类异类,只要有缘相遇,就可以一交。至于是深交、浅交还是只是一面之缘,一切只看机缘了。

机缘一说,有时似乎很是玄妙,其实仔细一想,在日常生活之中,机缘随处可见。比如有人只见一面就一见如故,有人认识多年依然感觉陌生。有时努力追求多年的东西苦求而不得,一回头,却发现身后就有许多被自己遗忘的美好。

“不是什么朋友,只是商业上有利益关系的伙伴罢了。”碧悠还是很生气,气呼呼的样子让她在关得面前显露了真实的小性子的一面,“你是不是就喜欢胡乱交朋友?”

“我也不是交朋友,只是随便应付几句。”关得很不解碧悠为什么要抓住此事不放,他也不过多解释,“随便多说几句就是朋友了,那么朋友也太不值钱了。好了,不说这事了,我是想问问你,知道何爷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碧悠似乎更生气了,“你和何爷住在一起,你都不知道何爷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关得很不理解碧悠为什么要发火,不过他也懒得问个清楚。现在,他只想见到何爷,想当面问个清楚毕姓老者究竟是谁,也想弄个明白,他施加在光头三角眼身上的噩运的做法,到底应不应该……

对于和木锦年、花流年的偶遇,他根本没往心里去,甚至对于木锦年天绝孤寒之命也抛到了脑后。世间纷纷扰扰,千人千命,他就算真成了一名运师,大多数的命运也和他无关。

关得对碧悠的失态保持了沉默,他的原则就是,不争论、不辩解,相信理智的人总会恢复理智,不理智的人,劝也无用。

“何爷……不见了?”碧悠片刻之后,还是恢复了几分冷静,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应该呀,我和他认识三年了,从来没有见他不见过,他总是比钟表还准时。”

关得说了从昨晚到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何爷的事实,无比担忧地说道:“我今天放生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姓毕的老人,鹤发童颜,至少在扮相上和何爷有得一比。听他说话的口气,显然认识何爷,他还告诫我,以命赌命不可取。”

碧悠沉吟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从来没有听何爷说起过他。而且,我在单城好几年,也没有见过他。”

关得微感失望,他还以为碧悠听说或见过毕姓老者,没想到她对他一无所知,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存在。

如此说来,还是他和毕姓老者之间有缘分。

想想也是,偌大的一个城市,同在一个城市,一辈子见不上一面者大有人在。尽管碧悠离滏阳公园不远,如果机缘不到,她就算天天去公园晨练,也许也会和毕姓老者擦肩而过。

“会不会是何爷去走方位行五运不太顺利?”关得想到了什么,他去正面替李东从化解难题,何爷从背面为李东从改动运势。而且说实话,何爷走方位行五运比关得的放生重要多了,同时,也凶险多了。

走方位行五运,要从李东从的生辰八字测算出他的运势方位,再根据李东从的命运节点推算出最佳改运时间,要在准确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然后何爷再以自身的运势抗衡天地运行之势,才能找到最薄弱的交叉环节,从而达到为李东从改变运势的目的。

其中,地点和方位不是最难的部分,最难的部分在于时机的把握和抗衡天地运行之势时手法。时机早一步晚一步,都会功亏一篑,而手法万一有错,就可能引发天地运行之势波及自身。

不但会将李东从的厄运全部施加到施法者身上,还会导致天地运行之势的反扑,以数十倍的力道叠加。如果道行不深,一次反扑不但会让施法者伤及肺腑,而且还会霉运当头,甚至有可能一生劫难重重。

运师虽然铜口直断,但再有本事也无法违背天地平衡之理。要么有妙法化解,要么就自己承受,总之就和物质能量守恒定律一样,平衡不能破坏,只能改动。

关得的一句话提醒了碧悠,她“哎呀”了一声,惊恐地说道:“也许还真是,可怎么办才好?关得,你快想想办法。”

碧悠跟了何子天三年,一遇到事情还是如此六神无主,可见她确实没有跟何子天学到太多本事。也不怪她,要想成为相师、运师,不但需要机缘,也需要资质。

但话又说回来,关得才认识何子天三天,而且他才初入门径,他也不知道何爷在哪个方位替李东从改命,更没有本事从李东从的生辰八字之上推算出具体地点。

想了一想,实在是没有办法,关得只好说道:“只能等了。相信何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对了,我知道一个地方,何爷遇到什么难题或是不开心的事情,总是喜欢一个人去那里。”碧悠一把抓住了关得的胳膊,“我带你去。”

“什么地方?”关得被碧悠温软的小手拉住,却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尽管他也承认碧悠的手确实温婉柔滑,手感十分不错,但他还是更关心何爷的安危。对,是安危,不知何故,他总觉得何爷应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碧悠情急之下,也没有注意到她和关得之间过于亲昵的举动,急匆匆从后门出来,来到了后院,“上车。”

碧悠的车是一辆捷达车,关得上车,坐在了副驾驶座上,碧悠手脚麻利地发动了汽车,驶向了街道,然后一路疾驶,朝市南而去。

汽车驶出市区之后,走向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路况不好,颠簸难行,碧悠轻松自若地驾驶汽车,从她娴熟的动作可以得出结论,她的车技还算不错。

关得暗暗羡慕,他到现在还不太会开车,一直忙于工作,虽然有驾照,却没有实地操作的经验。

穿过一片树林,道路两旁连路灯都没有了,可见是到了荒凉的郊外。关得纳闷,这是到了哪里?碧悠扭头说道:“何爷有时候想一个人静一静,就会来赵王城遗址。这里很荒凉,没人来,而且是古城遗址,有历史的沧桑感。”

夜幕之下,碧悠的眼睛又呈现出关得熟悉的光芒,亮晶晶的,就如天上最亮的星星。关得不由心中一动,一个人的五官之中,双眉、双目、鼻、双颊和唇,以美目为第一标准,而从相术说的标准来说,双眼有神是精气充盈的表露。

人有精气神,精足,则不冷;气足,则不饿;神足,则不困。精、气、神三足,外在的直接表现就是双眼明亮有神。

以关得粗浅的相面之术,从碧悠的面相上看,他觉得她也有成为运师的资质。但为什么何爷不传授碧悠相面之术,不培养她全面发展,而只让她走平常路?

“到了。”关得正胡思乱想时,碧悠停了车。

四下一片漆黑,看不清身在何处。汽车灯光前方照射之处,有一间茅屋,茅屋年久失修,四面透风,根本就不能住人。但从茅屋周围没有荒草和紧闭的大门可以看出,还真有人借茅屋遮风避雨。

碧悠下车,从后备厢里拿出一把手电筒递给关得,关得打开手电筒,当前一步朝茅屋走去。碧悠胆小,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只手还拉住了他的衣角。

赵王城遗址位于单城市南18公里,本是战国时赵国的都城遗址,毁于秦王朝。遗址面积很大,到处是残墙断壁,在风雨中荒凉了两千多年。单城市政府几次想重修赵王城遗址,终究因为工程太过浩大而搁浅。

如今的赵王城遗址,除了保留着残高三至八米蜿蜒起伏的夯土城墙之外,城内就是一望无际的荒地。除了荒草之外,就到处是各种野生的小兽,黄鼠狼、狐狸和流浪狗等,白天都没人敢来,更别提晚上了。

碧悠被周围各种怪声吓得瑟瑟发抖,突然,远处传一声类似鬼哭狼嚎的号叫声,吓得她“哎呀”一声向前一扑,从后面一下紧紧抱住了关得,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关……得,我,我害怕。”

被碧悠柔软的身子紧紧贴住,关得是一个正常的适龄青年,男性的雄性激素立刻上涌。眼下是荒郊野外,又是孤男寡女,正是英雄救美的绝佳时机。他只需要一转身将碧悠揽在怀中,轻声安慰几句,就可以赢得碧悠的好感。

想了一想,他还是没有转身,一是他不想乘人之危,二是一个男人不能重色轻义,他是来寻找何爷,不是和碧悠调情来了。

回手抓住了碧悠的手,关得轻声安慰:“没事,有我在,不怕。”

碧悠稍微镇定了一些,抓住关得的手不敢放开:“快去看看何爷在不在……”

关得也不想在此地久留,阴气太重,以他正当年的年轻火力还抵抗不了阴气的寒意。他拉着碧悠紧走几步,来到茅屋门前,朝里面喊了一声:“何爷……”

无人应声。

关得推开房门时,门发出了“吱呀”一声,惊动了不远处大树上的一群飞鸟,飞鸟扑愣愣飞到夜空,叫声瘆人。

壮了壮胆子,关得一步迈进了茅屋!

茅屋内空无一人,正中有一张方桌、一把椅子。墙上还有一张人像,画中人是谁,关得并不认识。房屋的一角还有一张床,床上只有一个枕头,没有被褥。

桌子上还有一盏煤油灯,关得点了灯,再借助手电筒的光亮,将整个房间尽收眼底。房间内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之外,再无他物,地面倒是很干净,墙角也没有蜘蛛网,可见经常有人来住。

关得心细,伸手到床上摸了一摸,微有体温,说明之前确实有人来过,而且时间不会太长。他又用手电筒查看了地上的脚印,只有一个脚印,他就稍微放了心:“可能何爷来过,而且离开不久,应该就他一个人,不会有事。既然他不在,我们就留一张纸条给他,告诉他一声。”

碧悠点头,她已经失去了方寸,只知道害怕了,关得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取了纸和笔,关得简单地写了几句,将纸条压在了煤油灯下,然后灭了灯,和碧悠一起回到了车上。

“要不你开车,我手还在发抖。”碧悠将车钥匙交给了关得。

关得有些为难:“我车技不行,有驾照,没上路经验。”

“没关系,我教你。”碧悠说什么也不敢开车了,她确实被吓得不轻,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关得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发动了汽车。不过还好,开了一段之后,他发现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就慢慢熟练了。

碧悠一上车就闭了眼睛,过了半晌,她才悠悠地说道:“谢谢你关得,刚才我太丢人了,让你见笑了。还有,还有我刚才抱了你一下,你别多想,也别……笑话我。”

关得呵呵一笑:“怎么会?能保护碧悠姐,是我的荣幸。”

碧悠脸上微微一烧,好在车内暗,关得看不分明。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对关得有超出正常之外的想法。关得的出现,是一个契机,她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将她和何爷、关得三人刚刚建立的平衡打破。

“你说,茅屋中住过的人,一定就是何爷?”关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多问了一句。

“肯定是了,上次何爷说是测试我的资质,带我来过茅屋一次。他说他的茅屋虽然建在荒郊野外,但从来没有外人来过。”碧悠不解地问,“你又想到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怪怪的,关得,你是不是不相信何爷?”

深藏不露的含蓄

“当然不是,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哪里有疏漏一样。”关得仔细想了想,还是不得要领,只好摇头说道,“但愿是我多心了。”

若真是关得多心就好了……在关得和碧悠走后不久,茅屋中一个人影一闪,有人回来了。

来人来到茅屋之后,并未点灯,先是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闭目养神。过了半晌,猛然睁开眼睛,四下查看了一番,惊奇道:“有人来过。”

等他点亮了煤油灯后才发现灯下的纸条,拿过纸条看了一眼,他又笑了:“原来是关得……”

如果关得在场的话,肯定会大吃一惊,在煤油灯昏黄灯光的照耀下,一脸意味深长笑意的鹤发童颜的人,赫然是毕姓老者!

一路上磕磕绊绊总算回到了一碗香,一碗香离方外居步行也就是10分钟的路程,关得告别碧悠,不紧不慢走回了方外居。

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小院一如平常的安静、肃穆。推开院门,关得见依然空空荡荡,就知道何爷还是没有回来,心中没着没落。虽然去了一趟茅屋,但还是难消关得心中的不安之意。

在院中随意走了几步,春天的夜晚,微风拂动,有了春暖花开的气息,却吹不动关得的忧愁。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从放生时毕姓老者的意外出现,再到和李东从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以及与木锦年和花流年的一面之缘,再到晚上的荒郊野外一游……整整一天纷乱不堪,走马灯一样上演了一出异彩纷呈的闹剧。

说是闹剧或许不太恰当,但如果仔细一想,似乎纷乱之中有意外也有必然。最主要的是,他走向新生的第一天就出场了如此多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是在何爷的预想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只可惜,出场了不少人物,却又失踪了一个关键人物——总导演何爷,怎能不让关得忧心忡忡。

暂时放下心中杂乱的思绪,关得洗漱一番,准备睡觉。刚才的荒郊野外一游,也让他疲惫不堪。他和衣躺下,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枕头似乎被人动过。关得最大的优点就是细心,他一翻身下床,掀开枕头一看,果然,枕头下面有一封信。

一看笔迹,关得就知道是何子天所留。

信很简单,寥寥数语:“关得,我有急事需要出一趟远门,少则三五日,多则六七日。在我返回之前,李东从的事情照计划进行,其他未尽事宜,你酌情处理。”

关得捏着薄薄的一页信纸,感觉重逾千斤。关键时刻何子天急事外出,什么事,没说;去哪里,没提,怎能不让他担惊受怕。

关于李东从的事情,下一步虽然有了大体轮廓,但事情都在变化之中。万一李东从的事情中途有变并且超出了计划之外,他怎么再照计划进行?

问题还在于他现在连相师的水平还没达到,而且他的改命行运的人生之路才迈出一小步,何爷怎么就突然放手不管,离开了单城?什么急事能急得连和他见上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左思右想,关得哪里想得明白,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天一亮,他就起床了,一睁眼就又想到了一件事情,不对,昨晚他和碧悠去遗址找何子天,明明床上还有温气,证明何子天去过茅屋。而从茅屋到方外居,步行的话,没有一两个小时别想回来。如果说在方外居留信的人是何子天,那么在茅屋中的人又是谁?

关得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来到一碗香的时候,一碗香还没有开门。一碗香不提供早饭,自然不用早早开门迎宾,关得就从后面敲开了碧悠的门。

碧悠见关得一大早又匆匆赶来,知道出了事情,忙问:“怎么了?”

关得将信交给碧悠,等碧悠看完信,他才说出了自己的推论:“怕是昨晚茅屋中的人,并不是何爷。”

“啊?”碧悠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会是谁呢?”

“先不管是谁了,我先问你,以前何爷有没有突然离开你三五天不露面的时候?”

“没有呀。”碧悠只微微一想,就十分肯定地说道,“三年来,何爷几乎每天都在一碗香出现,风雨无阻,而且从来没听他说过在外地还有亲人朋友。”

“怕是何爷遇到麻烦的事情了。”关得想了想,又说,“就按何爷的吩咐,在他不在的几天里,继续跟进李东从的事情,但愿他已经为李东从走方位行五运成功。”

说完,关得转身就走,碧悠忙拦住他,问道:“你去哪里?”

“我去一趟滏阳公园。”关得扔下一句,就急匆匆地走了。

关得想到滏阳公园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遇到毕姓老者。结果让他失望的是,他在公园转了一早晨,别说遇到毕姓老者了,连一个长相像样的算命先生都没有碰到。

关得不死心,拦住了几个看上去像是常客的晨练老人,向他们打听毕姓老者。几位老人都表示没有见过什么鹤发童颜的老者,不管是老头儿还是老太太,都没见过,见过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老人,至于什么仙风道骨、高深莫测,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过。

关得失望而归。

回到一碗香,正要找碧悠再商议一番,不料在门口竟然遇到了木锦年和花流年。

上次关得就看了出来,此锦年和彼流年既非情侣更非朋友,倒更像是竞争对手。从二人从事的都是玉器生意可以得出结论,同行是冤家。而且二人名字如此相近,指不定背后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昨天刚见过一面,今天又同时现身一碗香,有热闹了。

关得还没有主动说话,花流年眼尖,先一步看到了关得,立刻迎上前来:“哟,关先生,真是巧,你也来找碧悠?”

“花总……”关得笑了笑,“叫我关得就行了,叫关先生就显得太见外了。”

“行,以后就叫你关得了。”花流年春风满面,“不过,你也不能叫我花总,要叫我流年。”

木锦年此时也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昨天匆匆一面,忘了请教关先生是碧悠的什么朋友?”

正好碧悠出来了,她接过了话头:“关得就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锦年你不要想多了。”

木锦年哈哈一笑:“我没想多,更没多想,我就是在想,关先生眼力高超,会不会和碧悠一样,师承何子天呢?”

花流年面露惊讶之色,上下打量了关得几眼:“是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关得可能是何爷新收的关门弟子呢?关得,你告诉我,你是不是?”

关得看了碧悠一眼,不说话。

碧悠笑道:“在外面站着说话多不雅观,进来再说。”

碧悠引领几人穿过一碗香的后院,来到一处桃花盛开的小院。小院不大,和一碗香相邻,小院有两间房,清新雅致,应该是碧悠的住处。

碧悠安顿几人在院中的树荫下坐定,起身前去倒茶。刚进屋,她就喊了一声:“关得,来帮我一下。”

关得知道碧悠私下有话要说,忙进了屋。

屋内的陈设朴素淡雅,以浅色调为主,房间不大,布置得却很温馨,而且还有屏风和帏幔,很有古典气息。第一次进到女孩的闺房,他不免心跳微微加快。

要说关得也不会这么没出息,又不是没有见过漂亮女人。尽管今天的碧悠穿了运动装,只束了马尾辫,而且还是素面朝天,但清晨的气息在她的身上弥漫,让她整个人都散发一股浓郁的美感。

都说清早的女人最有女人味,也最让男人心动,确实如此。再联想到昨晚的经历,关得还是被碧悠青春逼人的气息打动了。

碧悠泡茶,双手都拿了东西,伸到关得面前:“帮我挽挽袖子。”

关得小心地替碧悠挽袖子,十分轻柔,唯恐碰到碧悠吹弹可破的手臂。碧悠反倒被关得的小心翼翼逗乐了:“你当我是瓷器呀,干什么这么谨小慎微,还怕碰我一下,我会赖上你?”

关得嘿嘿一笑:“那倒不是,我指甲长,怕划破你光滑的皮肤。”

碧悠的脸微微一红,忙岔开了话题:“木锦年和花流年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我和何爷关系好,就天天过来,想让我为他们的生意指点方向。我既不会相面,更不会改运改命,都告诉他们找错人了,他们偏不信……真是烦人。”

关想问道:“何爷在单城很出名吗?”

“不出名,何爷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从来不会摆摊出卦,更不会故意去结交高官欺世盗名。上次陪你去摆摊,是我认识他三年来的第一次。所以,不管是在单城的相面、算命圈子里,还是在普通百姓事,何爷就和不存在一样。而且我开了一碗香三年间,何爷虽然几乎天天来,却没人怀疑过我是何爷的什么人……”

关得深入一想,想通了什么似的,便说道:“木锦年和花流年是不是还想通过你和何爷认识?”

“嗯!”碧悠点头,“我也很奇怪……木锦年和花流年也不算是我特别好的朋友,但他们在单城很有势力,又经常光顾一碗香,也不好得罪他们。而且说实话,以他们的实力,和我也不是一个层次,突然就自降身份要和我加深关系,我想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何爷突然说有急事要出门一趟,他有没有离开单城先不说,说不定何爷是为了故意躲避什么人……”关得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而木锦年和花流年突然知道你和何爷的关系,也认定何爷是高人,肯定背后受到了什么人的指点。”

“你的意思是说?”

“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关得深吸了一口气,“何爷可能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对手,说不定找了何爷很多年,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何爷。”

“啊?”碧悠惊吓得花容失色,“那怎么办?”

“对付自己的老对手,何爷肯定有办法,对付木锦年和花流年,我有办法。”关得拍了拍碧悠的后背,“你不用怕,有我在。”

碧悠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幸亏有你,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的碧悠和关得初见时漠然而疏远的碧悠判若两人,多了真实和亲切。当然,也是因为她信任关得,才流露出女儿家的姿态。

在人前,碧悠还是远近闻名的一碗香的美女老板娘,为人淡然而不好接近。

“不过……”碧悠不太相信地问道,“你有什么对付木锦年和花流年的办法?”

关得神秘地一笑:“暂时保密。”

他二人回到院中,木锦年和花流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二人笑得很惬意。见碧悠和关得一前一后出来,木锦年说道:“这么亲密,还说和关得没有关系,碧悠,你可没说实话。”

“就是,我猜关得肯定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而是你的师弟。”花流年掩嘴而笑,“关得,如果我猜对了,你可得帮帮我,到我的玉器行替我看看风水。”

“我可真是不懂风水。”关得为二人倒上茶,没有否认花流年的质疑,其实相当于默认了他和碧悠的关系,“但多少懂一点儿相面之术。”

木锦年喜形于色:“关先生快替我看看,我的面相怎样?”

“我现在的水平还很一般,看不出未来,但能知道一点儿过去的事情。”关得淡淡地一笑,虽不是高深莫测的表情,但多少也有了深藏不露的含蓄。

木锦年不笑了,一脸凝重地站了起来:“请关先生指点。”

“指点谈不上。”关得绕木锦年转了一圈,眼光犀利,神态从容,脸上闪现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就是随便说说,说对了,你点点头;说错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关得一瞬间如变了一个人一般的惊人表现,不但让花流年震惊,也让碧悠暗中张大了嘴巴。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关得,就是当初何爷从大街上捡来的流浪汉一样的关得。

不止花流年和碧悠被关得震住了,木锦年也是瞬间产生了错觉,感觉关得陡然气势大涨。由刚才一个醇和、亲切的年轻人转眼变成了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要紧,随即,让他更震惊、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事情发生了!

实露锋芒

“木先生早年贫寒,贫寒倒没什么,最悲惨的是一个人早早地面对了生活的磨难。”关得有意将话说得委婉一些,虽然从面相上讲,木锦年是幼年父母双亡之相,但一是他对自己的相术信心不足,二是不管看得准不准,话都不能说死,这是行规。

一句话如当头一击,让木锦年当场震惊。他看了看碧悠,又看了看花流年,想了想,关得不可能从花流年口中知道他的过去,关得和花流年才见过一面。更不可能是从碧悠之处知道,碧悠也不清楚他悲惨的童年。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关得确实是高人,得了何子天的真传。

“关先生,您……接着说。”木锦年震撼之余,不由自主用上了尊称。

花流年掩嘴而愣,不再是掩嘴而笑,她的震惊也不是假装,而是实实在在地被吓着了。

碧悠也惊呆了,她从木锦年和花流年的表情上得出结论,关得一语中的,说中了木锦年的身世!而关得的来历她再清楚不过,知道关得绝对不是从别处打探到木锦年的身世,而确确实实是从木锦年的面相之上看了出来。

令碧悠惊呆的不是关得的相术有多么高明,比起运师,关得的水平仍然是小儿科,而是她现在才真正佩服何爷的识人之明,关得才入门几天,就能有铁口直断的眼力,果然身具运师资质。之前,她还怀疑关得能不能迈入相师的大门。

关得一语震惊三人,不由心中暗喜,如此看来,他于相面之术还是小有天赋。也就是说,他在三年之内突破运师境界,大有可能。

“童年虽然不幸,不过木先生自强不息,到了青年阶段,就运势大改,一帆风顺了。”关得不再深说木锦年的命运,从面相上看,木锦年中年丧妻,晚年丧子,空有一身富贵,却难改孤苦之命。人生总是无法美满,遗憾也是一种残缺之美。

“请关先生指点一下我以后的人生会不会还是一帆风顺?”木锦年迫不及待地追问。

“请问木先生结婚没有?”关得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暗示一下。

木锦年点头:“结婚两年,有一个儿子。”

“如果方便,请带夫人去检查一下身体。”关得点到为止,不再多说,“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还请木先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木锦年愣了半晌,转身就走:“我马上去医院。”走了几步,或许觉得失礼了,他又回头勉强一笑,“谢谢关先生,回头再补上重谢。”

木锦年一走,花流年也坐不安稳了,她的态度也是大变:“关先生,能不能替我算一算。”

关得牛刀小试,正在兴头上,一口应下:“流年,你想问财问前程还是问婚姻?”

“我想……都问。”花流年眨了眨眼睛,又笑了笑。

“不好意思,只能问一样。”关得不为所动,坚持原则,“我深信一句话,求多必缺,言多必失。”

花流年低头想了一想:“我就问前程好了。”

关得笑道:“你倒聪明,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单从你的名字解读,你的爱情就不必说了。但说到你的前程……玉器行虽然利润丰厚,但要金命之人才能克制玉石的灵气。木石虽然也有缘分,但木石前盟胜不过金玉良缘。”

花流年也是木命,花木再是繁茂,也压不住玉石沉淀了千年万年的灵性。所以从花流年个人运势再结合五行相生相克的天地平衡之理,关得对花流年前程的断言,已经超越了相术的范畴,上升到了运师的境界。尽管关得连一个道行高深的相师都算不上,但他对一个人面相和运势的综合分析,完全超过了一般相师的水平。

单纯以面相而言,花流年人面桃花,是轻浮之相,但她的面相轻浮之中有庄重,鼻子长得不错,而且双唇淡红而鲜艳。所谓“口若含丹不受饥寒”,就表明花流年即使生意大败,也不会为生计发愁。

花流年的嘴巴张开一半,既惊讶,又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她最动人的一面,确实是一个时刻不忘表现自己魅力的女人。

“关得,你说得好深奥,我听得似懂非懂。要不这样,等你有时间到我玉器行坐上一坐,我点上好香备上好茶,请你好好为我点拨点拨,怎么样?”花流年其实不是似懂非懂,而是将信将疑。她的玉器行现在生意还算不错,而且她的爱情也不如关得所说一样,她就存了几分疑虑:“我也想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可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可以如花美眷的意中人。”

花流年走的时候,还眼波流转地看了关得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关得,你要是不来,我可是会伤心的。”

花流年一走,碧悠生气地说道:“关得,你是什么意思?”

关得笑笑:“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木锦年和花流年想知道我的身份,我就用事实告诉他们,也好让他们传话给躲在背后的人。而且还要明确无误地让对方知道,我已经初入门径了。”

碧悠还是不解:“你这么做,不正是上了对方的当?”

“嘿嘿。”关得冷笑一声,“也谈不上上当,对方既然暗中透露给木锦年和花流年,让他们故意来缠你,你不显露一手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让他们纠缠不休,还不如让他们满意。我的原则就是,有什么事情都摆到明面上。”

从木锦年和花流年的事情上,关得愈发认定何爷的突然外出,肯定和毕姓老者的意外出现有内在的联系。再加上一系列事件的接连发生,显然,有人故意要针对何子天。

至于木锦年和花流年是受人蒙蔽担当了马前卒,还是本身就是对方的耳目,关得暂时不想先下结论。不过有一点他心里清楚,木锦年和花流年虽然都有富贵之相,却都没有运师资质。

虽然现在他只是一个才入门径的相师,但只要对方不是运师,就暂时对他没有威胁。当然,如果对方是和何子天同样境界的运师,趁何子天不在之际,暗中为他改命,让他运势沉入谷底,那么他或许真能被对方算计致死。

“我先走了,晚上再来找你。”关得扔下一句话,不理碧悠疑惑的目光,转身离开了桃花居。

碧悠站在一棵桃树之下,远望关得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深处,忽然就叹了一口气:“但愿何爷没有看错你,也希望你的步子不要迈得太大了,小心伤了自己。”

碧悠的话,关得当然没有听到,但他心里十分清楚,和一名运师过招,必须小心再小心。运师伤人是在无形之中,比起风水师需要破坏风水伤人还要防不胜防,并且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关得哪里也没有去,直接回了方外居。他回去之后,搬了一把椅子,拿出何子天留下的几本书,认真而细致地又看了起来。时不我待,在何爷不在的情况下,他必须学会自保。

自保凭什么?就凭何爷留下的宝贵知识。

关得看得十分入神,从上午一直看到天黑,将几本书从头到尾又通读了三遍。自认完全做到了烂熟于胸,他才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微有僵硬的手脚,然后起身前往一碗香。

在一碗香吃过晚饭,关得就告别碧悠,要回方外居。一出门,他就愣住了,门口站立的正是李东从。

不是说好三天后在一碗香见面,怎么今天就来了?

李东从正低头匆匆走路,没留意关得,还差点撞到关得身上,一抬头见是关得,顿时喜出望外:“关得,我正要找你,还怕今天找不到你,就来试试运气,不想运气还真好。”

关得索性也不走了,领李东从重新回到一碗香,让碧悠又安排了一个单间。

李东从一关上门,就十分激动地说道:“关得,事情……成了。”

什么成了?关得反倒愣住了,一脸不解。李东从见关得没明白过来,笑了:“我母亲的病情控制住了,中午的时候我去了医院,手术进行得非常成功。医生说,一周之后就可以出院。”又停顿一下,他脸上的表情更丰富了,兴奋之意溢于言表,“更神奇的是,中午手术成功,下午领导谈话,任命下来了……”

这么快?就连关得也是吃惊不小,他还以为改命是一项系统的大工程,何爷说三天见效,他还将信将疑。不料才一天时间就尘埃落定了,运势一改,母亲病好,李东从升迁成功,果然是立竿见影的效果,了得,十分了得。

对了,又一想,莫不是逆天改命就是要比顺天改命快捷许多?又或者正是因为何爷在为李东从走方位行五运时,拼了全力,才导致他运势低迷,不得不隐形遁世?

关得胡思乱想一番,李东从却在兴头上,将随身带来的纸袋送到关得手中:“关得,平常找你很难,有个手机,方便随时联络。”

是一部摩托罗拉V988手机,灰色的机身,小巧而漂亮,市场价值在3000元以上,算是厚礼了。

关得想推辞,李东从十分强势地将手机塞到关得手中:“一部手机比起我妈的病情算得了什么,你就不要推辞了。是朋友,就收下,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李东从。”

关得只好收下,心里也清楚李东从送他手机是为了以后的长远,何爷说了,李东从是他成为运师之路的必经的跳板。也就是说,以后和李东从打交道的时间还长,他就将手机拿在手中:“谢谢李主任了。”

李东从呵呵一笑:“自家兄弟,客气什么!”称兄道弟自然是关系到了一定亲密程度的表现,想赢得官场中人的信任,送礼、活动,再加攀亲戚都不是很管用。铁口直断,一句千金,成为能影响他的命运的一个人,才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而且,赢得的还仅仅是信任,还有尊重。

“对了,关得,你的事情办妥了,明天就可以去医院上班。”李东从伸手想拍拍关得的肩膀,手伸到半空,又想到了什么,手很尴尬地又收了回去,“我打好招呼了,你去了后,不用干活,只要每天露个面点个名就行了,每个月照领工资。”

关得明白李东从的心思。李东从习惯性地想居高临下地拍拍他的肩膀,让自己对他感恩戴德,又想到了虽然自己求他办事,却有深藏不露的能力,就又缩回了手。这正是官场中人既自负又敏感的心理。

关得点头:“行,就按李主任的吩咐办。”

李东从又高兴了,和关得喝了半天茶,说了半天闲话,先是问到关得和碧悠的关系,又问起何爷去了哪里,言外之意是想和何爷见上一面。

也可以理解,关得到底年轻,李东从还是更愿意相信仙风道骨的何子天道行高深。

上次见李东从,关得还站在相师的门槛之外。现在再见,他已经是初入门径的相师了,当下就以一个相师的眼光重新审视了李东从的面相。

不看还好,一看就大吃一惊。

相师看人和普通人看人大不一样,普通人看人,先看眼睛,后看鼻子,最后看嘴,然后才会收回目光,落在一个人相貌的整体之上。相师看人,先看相貌整体,即是脸型,其次看双耳,最后再看眼睛和鼻子。

而关得身为相师,但又不是一般的相师,他看人和相师又有区别,他不先看脸型,而是先看双肩。

看双肩就是先看骨骼,以骨骼算命,俗称摸骨。和将生辰八字相加折算成相应的重量用来推算命运的称骨算命,并非同一路数。

当然,关得命数奇特,资质超群,他名为入门相师,其实远超一般相师的水准。何子天的方外居本是一处充分利用天地五行的风水布局,聚集天气之运势为一身的宝地,关得住在方外居,可以收到一日千里的功效。他相面也好,算命也罢,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也和寻常算命先生的手法截然不同,既不看手相,也不问八字,只看双肩和面相。

李东从双肩较宽,虽然他为人很胖,但双肩之上仍可见骨骼隆起,正是所谓的双肩隆起、命运流离的“六亲骨肉皆无靠,流浪他乡作老翁”之命。

关得不由心中一惊,莫非是他看错了?以李东从的骨相,他断然不可能在今后平步青云。

转折

随后,关得的目光又落在了李东从的面相上。

李东从面相倒是不错,厚耳有垂,长眉,圆下巴,皆是主有主见、有福报和财运亨通之相。也就是说,从面相上看,他又确实是大富大贵之相。

不过骨相中和的话,则是祸福不定、运势高低不平之命。也就是说,李东从一生是否顺顺利利、大富大贵,全靠他能否把握住时运。

从运师的高度来说,一个人的面相和骨相是天生的,无法改变,就算命运之中七分命定,但还有三分可以自己掌握的运。运,向小里说,是运气;往大里说,是运势。

就算无法突破七命三运的局限,但能改变三分运势的部分,也能保证一个人20年的荣华富贵。假如一个人一生的寿命是80岁,七分命定的部分无法更改,即有56年的命是由先天决定,但还有24年的运,由自己做主。

56年的命无法自己决定,看上去很恐怖也很悲哀。其实不然,刨去工作之前的20多年,再减去50岁以后的30年老年生活,如果中间风华正茂的20多年全在自己一手掌握之中,也会是轰轰烈烈、波澜壮阔的人生。

但如果可以由自己掌握的20多年的运是在退休之后的晚年生活,情况就大不相同了。相信大部分人不愿意只拥有一个安逸幸福的晚年生活,而在人生之中的事业阶段却是一事无成。

运师可以看透一个人一生的运势走向,化腐朽为神奇。即使不能改变他七命三运的命运,却能以巧夺天工的手法将运势提前或延后,既顺应了天意,又满足了世人追求不同生活质量的欲求。

人各有志,有人好日子先过,不管老年幸福与否。有人喜欢先吃完一辈子的苦,到晚年再享福。生活就像啃甘蔗,正着吃,越吃越甜;反着吃,越吃越淡。

关得多少明白了一些什么,何爷之所以点中李东从,也是看中了李东从确实命中有福。但福在前还是在后,李东从做不了主,何爷可以替他做主。

还是实践出真知,和李东从一番接触下来,关得以前许多一知半解的问题无不迎刃而解,心中豁然开朗了许多,似乎境界也提升了不少。

不过,等关得再仔细观察李东从全身的格局时,蓦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一个人不仅有面相、骨相,还有看不见的运势和命数,同时,也有综合面相、骨相和个人修养、学识而累加在一起的气质和气场。气质是一个人内在性格的外在流露,摸不着却看得见,能给别人以最直观的印象。或好或坏,都能影响到别人对其的好感或反感。

而气场摸不着又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而且比气质更玄妙、更有震慑力。一个气场强大的人,一出场就能成为全场的中心,成为所有人目光中的焦点,或是能够让所有人为之折服。

关得将气质和气场综合起来,统一称为格局。

格局一说,是关得的自创。

李东从的格局很怪,他没有什么气质,却有中等规模的气场,具有一定的震慑力,能够让人不由自主对他高看一眼。

一个气场强大的人,注定会成就一番事业,因为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很容易赢得身边人的信任和支持。而信任和支持是官场中人最强有力的武器,是升迁之路上必不可少的助力。

也就是说,李东从还有官运,不会止步于区政府办公室主任了?

关得刚想到这一点,李东从见气氛合适,就开口问道:“看能不能方便时,安排我和何爷见上一面?”

关得就知道他的手机不好拿,拿了,就得替人办事。不过他已经猜透了李东从的心思,呵呵一笑:“何爷不在单城,等他回来,我一定转告他一声。不过,如果李主任是想再向何爷请教前程,我劝你还是先不要提了。”

李东从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李主任的前程,三年之内,一帆风顺。”关得之所以如此笃定,是从何爷为他定下了三年之约并点名李东从作为他成为运师之前的跳板而得出的结论。一个区政府办公室主任只是科级,相信万里挑一的运师跳板,不会只是一名科级领导。

李东从面露喜色,每一个官场中人都不会满足于现状,都是坐稳科级望副处,登上副处又向往正处,永远处在一种向上攀爬的状态之中。

“是何爷的原话?”

关得摆手:“何爷轻易不再开口了,他是金口,话不能说多。我是铁口,说错了也没什么。李主任就放宽心,不管是不是何爷的原话,在此,我就预祝李主任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李东从愣了一愣,明白了什么,随即哈哈一笑,握住了关得的手:“哈哈,关得,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一句话,能办到的绝不推托!”

“好。”关得也是爽朗地一笑,“我就当李主任以后是我的大哥了。”

“那你还李主任长李主任短的?”

“李大哥。”

“哈哈。”

李东从开开心心地走了,关得送走了李东从,又回到桃花居,和碧悠说了一会儿话。

原以为碧悠没什么事情,不料碧悠还真有事情和关得说。

“刚才木锦年打来电话,说什么也要请你去他的锦年玉器行一趟。如果你不去,他明天一早开车来接你。”碧悠微有不满地说道,“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在木锦年面前卖弄?现在好了,他非得缠上你不可。他带他媳妇去医院检查,发现了肿瘤……”

关得愣了,从面相上看,木锦年是中年丧妻,但现在他还年轻,连30岁都没有,难道时运变了?

“什么肿瘤?”关得想问个明白。

碧悠脸上一红:“你问那么详细干什么,又不是你什么亲人。”

“我感觉,木锦年也是一个关键人物,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他的所有情况。”

“是……乳腺癌。”碧悠低头说道,又飞快地偷看了关得一眼。

关得哪里会想乳腺癌是发生在什么部位,而是追问:“是良性吧?”

“是的。”碧悠站了起来,用脚踢地上的落花,“花流年也打来了电话,说要邀请你到她的流年玉器行……你还挺受欢迎。”

“开局第一步,走得还不错。”关得没注意到碧悠的异样,心思全在眼前复杂多变的局势上,“都是何爷教导有方,再加上碧悠姐的大力支持。”

“少扯我,和我没多大关系。”碧悠又坐了回去,“我的想法是,在何爷回来之前,除了到医院上班之外,别的事情你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花流年,你离她远点儿。”

“她怎么了?”关得品出一点儿味道了,调笑似的看向了碧悠。

碧悠赌气把头扭到一边:“她没怎么,就是都传言,说她人面桃花。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不就喜欢桃花开得艳的女人吗?”

“碧悠姐,你说我是不是也属于喜欢艳如桃花的女人?”关得有意逗逗碧悠。

“我怎么知道?”碧悠左顾右盼,假装不在意,“再说,你爱怎样就怎样,是你的自由,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以后别叫我碧悠姐,好像我比你大多少一样。其实,我比你还小半岁。”

“真的假的?”关得夸张地大声说道,“我记得好像你比我大两岁。”

“一边去,我就是比你小。”碧悠作势要打关得,“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年生人,生日更是自己选了一个喜欢的日子。身份证的年龄是何爷帮我选的,说是良辰吉日,我总觉得偏大了两岁。以后,你就当我是你妹妹。”

“简直不讲道理。”关得嘟囔了一句,“好吧,让你一次,以后就当你是妹妹了。不过你最好主动叫我哥哥,以提醒你比我假小两岁的事实。”

“什么假小?是真小。”碧悠心花怒放,“你可记住了,以后再叫我姐,不管饭了。”

关得哈哈一笑,挥手而去。

回到方外居,一切如旧,关得又翻看了一遍几本相面、算命之书。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他每看一遍都觉得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但再看一遍时总会有新的收获,仿佛字里行间还隐藏着深意。

有意思,很有意思,关得越看越是入迷,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夜晚的方外居,除了风声之外,几乎静可听落针声。月光如清辉,流水一般倾泻在院中每一个角落,东南角的桃花在月光下娇艳而影动。

忽然,一个人影悄然从桃花树的阴影之下迈出,或许他已经在角落里等候了半天,又或许他是刚到。不管是哪一种,总之他的身影在月光下飘忽不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影一闪,又退回到了桃树的阴影里,桃树无风自动了片刻,又归于了平静。

而这一切关得并未觉察,他睡得香甜,或许是做了什么好梦,嘴角还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或许在关得的梦里,他的悲惨经历已经完全过去,从今天开始,他迎来了新生。

第二天一早,关得就到单城市第一医院上班了。

关得径直到市第一医院人事科报到,接待他的是人事科副科长月冷。

月冷28岁,长得倒是漂亮,只不过对人很冷——不是冷艳的冷,而是冷漠的冷。以她才28岁的年纪就能在单城市最好的医院人事科担任副科长,不用想,肯定大有来历。

“你负责二楼到四楼的高干病房的护理工作,每天工作10个小时,每上个白班就上一个夜班。”月冷扔过一张表格让关得填,“填好了给我,你就可以上班了,有不懂的地方,让黄素琴带你。”

交代完必要的事项,月冷又冷冷地打量了关得一眼:“想不明白你一个兴元大学的毕业生,怎么会来医院干护理工作?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关得对月冷的嘲讽一点也不生气,他来医院工作的深意,只有何爷和他清清楚楚,就连碧悠也是一知半解,想不太明白。至于外人怎么想怎么看,他才不会在意。

“谢谢月科长。”关得根本就不接月冷的话,填好表格,转身就走。

“等一下。”月冷很生气,她在市第一医院号称“第一冷美人”,不知有多少人对她趋之若鹜,许多人以被她刺上几句为荣幸。再者以她千金小姐的身份,就连院长也敬她三分,不想一个小小关得也敢给她脸色,她就动了怒,“你的表格填写得不规范,重填。”

关得知道月冷是故意刁难他,嘿嘿一笑,又重新工工整整地填写了一遍。交给月冷之后,她又指出一个错误:“逗号用错了,重填。”

重填就重填,关得有的是耐心,依然不急不恼,又工工整整、认认真真填写了一遍。

第三遍,让月冷实在挑不出毛病了,她只好让关得过关:“好吧,你可以走了。”

“谢谢。”关得彬彬有礼地道了谢,走到门口又站住,回身说了一句,“月科长,相信不用多久,你会主动请我吃饭。”

月冷一下愣住,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被气笑了:“你可真有乐。”随即脸色一变,寒意逼人,“别忘了,你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是不是通过试用期,我说了算。”

“嗯,我知道。”关得笑了笑,“不过月科长,你还是得请我吃饭。”

说完,关得挥了挥手,十分潇洒地扬长而去。

“可恶!”月冷冲关得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不能因小失大

第一天上班,一切顺利,关得人很勤快,再加上小伙子长得精神,年轻英俊就是本钱,一天下来就赢得了众多女护士的拥戴。

当然,也有一个意外的小插曲,就是负责带关得的黄素琴。

黄素琴比关得年长两岁,长得小巧玲珑,偏瘦,文静秀气,留了一条乌黑的大辫子,乍一看,倒像是女大学生。但实际上,她的性格一点也不秀气,不但事多,还碎嘴,让她带关得可是苦了关得。一件事情她能来来回回没完没了地大讲特讲,不把人讲得晕头转向誓不罢休。

关得被她折磨得不堪其苦。

和黄素素的名字仅一字之差的黄素琴,性格和黄素素有天渊之别,倒不是说黄素琴长得不如黄素素漂亮。黄素琴虽然不是惊艳的面孔,但长得还算耐看,属于第二眼美女。黄素琴年纪不大,但像上了年纪的大妈一样事儿妈,比起秀气而安静的黄素素,完全是两个世界。

奇怪了,黄素琴怎么就起了一个和黄素素只差一字的名字?关得在心里默念:你胜利了,黄素琴,你赢了。

黄素琴不是赢在她的碎嘴和多管闲事上,而是她成功地让关得打开了尘封的回忆,让几乎被遗忘的黄素素的容颜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而且最让关得哭笑不得的是,黄素琴又偏偏有一个妹妹叫黄素素。如此错乱的巧合让他几乎抓狂,差点提出要请黄素琴吃饭,然后让她顺道带上她妹妹。

关得原以为他已经过了黄素素一关,不承想,只一个黄素琴就让已经平静的心海再起波澜,都说初恋最美最动人,其实初恋也最伤人心。

忙乱的第一天上班终于落下了帷幕,下班时,关得很热情地和黄素琴等几个同班的女护士打招呼告别。他的热诚和潇洒,让他成为万花丛中的一点绿,成为众多女护士取笑、调笑或玩笑的对象。

在高干病房区的护理工作,比关得想象中轻松一些,主要也是最近生病的高干少,高干病房区没有几位病人。仅有的几位病人也都有秘书、司机、家人陪同,根本不需要护工。

笑话,高干还需要护工,那会是什么高干?哪个高干生病,不是前呼后拥一群人来孝敬?高干跟前不缺人护理,但偏偏护士和护工安排得又比别的病区多,社会资源的分配,向来不会公平。

关得来医院上班,当然只是一个伏笔,或者称之为跳板也可以。没想到,期待中的局面暂时还没有打开,却接连出现了意外。

黄素琴不能算是意外,顶多算是插曲。月冷算是意外,如果不是她再次故意找事的话,关得也不想将她定性为意外。

“关得,你来一下。”

眼见关得就要迈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月冷从人事科的办公室探出头,冲关得喊了一声。

不少人路过关得身边的时候,都对关得投去了同情加幸灾乐祸的目光。

关得很无辜地冲人笑了笑,然后以一副大义凛然的悲壮表情,毅然决然地迈进了月冷的办公室。

“关得,你今天的表现……差强人意。”月冷用了一个很有修辞意义的词,将一张表格轻飘飘地扔到关得的眼前,“我对你今天的评定是……差评。”

关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收了回去,算了,好男不和女斗,不和月冷一般见识。

月冷见关得不说话,以为他理屈词穷了,就又冷笑一声:“如果你连续三天被我评定为差评,你就有被辞退的危险。”

关得虽然不缺一份护工的工作,但他来医院的目的很复杂,布局很长远,不能让月冷因为置气而搅了局。否则,真要被月冷辞退,就因小失大了。

“月科长,我第一天来,许多规矩都不懂,有得罪您的地方,您多海涵。”关得知道心高气傲的女人最要面子,他就低声下气求她一求,给足她面子,让她获得极大的心理满足,看她还能如何,“您看我一个人在单城,举目无亲,谋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不容易,您别一句话就让我没饭吃了。”

不料月冷也不知道怎么就对关得意见这么大,不为所动,依然冷冰冰地说道:“说这些没用,你如果能力有限,不能胜任护工工作,就算你说得再好听,我最后也不会给你好评。”

“月科长,你也管得太宽了吧?”关得也火了,“我的评定,好像应该是属于护士长的权限。”

关得的顶头上司是护士长,按理说他进了医院之后,经过人事科办理手续完毕,就和人事科没多大关系了,以后除非调动工作、调换岗位。而月冷明显是没事找事,手伸得过长。

“你说得没错,但我还就告诉你了,我的意见就代表你们护士长曹爱娟的意见。”月冷不是得理不饶人,是无理横三分。

关得一下站了起来:“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个自恃美貌过人又大有来历的美女,再加上手中小有权力,她的傲慢会如毒草一样塞满心间,不容得别人对她有半分的不敬。关得的态度激怒了月冷,她拍案而起:“关得,你什么态度!”

关得理也未理月冷,推门就走。月冷在市第一医院多年,还从未受过如此冷落,气得一时失控,起身冲到门外,用手指着关得的后背:“关得,你给我……”

话说一半,她一下愣住了。

关得是站住了,不是被她一声断喝而吓得站住了,而是他的前面站了一人。来人英俊潇洒,长身而立,站在关得面前,如玉树临风,顿时让月冷芳心狂跳,几乎站立不稳。

不是别人,正是木锦年。

木锦年只是冲她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却热情而又恭敬地一把握住关得的手:“关先生,你怎么会来当护工?太委屈你了。你要是用钱,一句话,多了不敢说,十万八万我还是拿得出来。我今天找你一天了,才听碧悠说你在市第一医院,这不就巴巴赶来了。走,今晚说什么也要一起坐坐,我做东。你要是不赏脸,我还就不走了。”

木锦年的热情中有三分恭敬四分拘谨,甚至还有五分敬畏。月冷惊讶得目瞪口呆,一向眼高过顶、目中无人的木锦年,怎么会对一个小小的护工这么谦让?

没有人告诉月冷答案,关得没有回头就跟木锦年走了,而木锦年只是在冲她点头之后,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和关得一起扬长而去。只留下她一人呆立当场,半晌不知所措。

木锦年……月冷木然地回到房间,关紧房门,心中不停地反复咀嚼木锦年的名字。想起当年她对木锦年的痴恋,想起木锦年给她带来的伤害,想起为了等他回头,她到现在仍然孤身一人,她不由恨得牙齿格格直响。

以前一直苦于和木锦年之间没有一个桥梁可以连通,现在好了,有了关得,她就可以随时借关得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和木锦年见面了。想到深处,她忽然脸红了几分,低头含羞一笑,艳如朝霞,完全不再是冷美人的形象,而是瞬间春暖花开的明媚春光。

只不过她的笑容转瞬即逝,片刻又恢复了冰冷的面孔。她起身去浇窗台上的君子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悄然一笑:“关得肯定得帮我这个忙,如果他不帮,我就不让他过关……不对,如果把他赶出了医院,他就不能为我牵线搭桥了,要不,我放低身份请他吃饭?”

“哼,谅他也不敢不答应,肯定会求之不得!”或许是平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太孤独了,月冷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个没完,“不过我亲自出面请他吃饭,万一他不答应,岂不是显得我太没面子了?对,让黄素琴出面。”

“听说木锦年的媳妇得了乳腺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用力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太坏了。”

月冷在木锦年出现的一刻是什么表情,关得不得而知。他被木锦年热情地请上了汽车,还没来得及客气几句,汽车就发动了。

关得当然清楚木锦年前来请他的原因所在,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若是按照碧悠的想法,现在应该尽量避免和木锦年深入接触,毕竟木锦年背景复杂,而且他的身后是不是还有另一个运师也不得而知。万一误入了对方的圈套,不但有可能为自己带来灾难,甚至会殃及何爷的安危。

但关得却和碧悠的想法不同,碧悠保守而内敛,她的想法也是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出发点;而关得性格之中有冒险和主动出击的一面,他不想坐等对方上门,他要主动进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也不敢肯定毕姓老者就一定会对何爷不利。但直觉告诉他,现在的形势确实不妙。

汽车一路北行,沿中华大街一直开到单城市中心公园。

在中心公园旁边有一家金碧辉煌的玉器行,正是木锦年的锦年玉器行。虽然占地面积不是很大,但能在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站住脚,可见木锦年也有不小的能量。

玉器行一楼是销售柜台,二楼是办公区,木锦年十分恭敬地恭请关得上楼。从未见过木锦年对一个年轻人如此客气的玉器行的工作人员见此情景,私下议论纷纷,还以为关得是哪个高官的公子哥,否则也惊不动木总亲自出面。

二楼的办公室装修得也十分奢华而精致,由此可见,木锦年也是一个处处讲究品位之人。他亲自动手为关得泡茶,一边倒水一边感慨地说:“如果不是关先生提醒得早,我媳妇再晚几个月到医院检查,怕就是晚期了。关先生等于是救了她一命,我怎么感谢你都应该。”

“锦年,客气了。”关得接茶在手,“不要关先生长关先生短了,叫我关得就行了。再不行,叫一声关老弟也可以。”

“行,我就托大叫你老弟了。”木锦年很开心的样子,“能结识关老弟,是我的福气。等你嫂子的手术成功了,我一定让她当面向你表示感谢。”

“看,锦年兄还是拿我当外人。”场面上的应付关得很有经验,他哈哈一笑,“不要感谢我,要谢就谢谢碧悠。如果不是碧悠,我们也没有机会认识,是不是?”

木锦年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是,是一定要好好感谢碧悠。”一翻手,他手中就多了一块碧绿喜人、水头上佳的佩件,塞到关得手中,“关老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应当有一件宝玉在身。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关得推辞几下,见木锦年执意要送,就收下了:“别说,我还就喜欢玉。玉有灵气,经常随身佩一块玉,玉养人人养玉,相得益彰,还真得谢谢锦年兄了。”

关得这一谢,半真半假。半真的是,木锦年出手大方,送他的玉价值不菲。尽管他估算不出实际价格,但从水头和色泽上判断,几千元还是有的,甚至上万元也不是不可能。金银有价,玉无价。半假的是,木锦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况且他一直没当木锦年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

木锦年如果只是普通的生意人也就好了,就算他有再深厚的背景,哪怕他能和市长攀上关系,关得对他也不会有太重的提防之心。但如果他的背后站着毕姓老者,事态就严重多了,而且性质也大不相同了。

“客气就见外了。”

见关得爱玉,木锦年也是十分高兴,就又闲聊了几句,天南地北无所不谈,闲聊也是促进感情交流必不可少的形式。

“看,光顾说话了,到饭点了。”木锦年看了看手表,“旁边就有一家特色饭店,关老弟,走,尝尝鲜。”

吃饭是题中应有之意,关得也没拒绝,随木锦年下楼。他见木锦年没有再安排别人随行,心中就更加明白了什么,今天的会面加晚饭,应该是一出连续剧。 865nvJLxOhOebLyL9j5UwxuBayUsBEJlc2xd6HNgLrZCaxfcwqPStxkAL9PASND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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