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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母亲来学校的尴尬

家中断电、姥姥去世、母亲犯病,几乎是前后相继发生的,好在后来父亲从北京回来了,我一半欣喜一半忧愁:欣喜的是自己不再孤单,有父亲在身边;忧愁的是母亲的病情一直在恶化。我内心深处当然渴望得到正常的母爱,时常自己会管不住内心怀念那些家里少有的幸福时光。

随着我年龄的不断增长,我日渐强烈地感受着母亲与其他同学的妈妈们的明显异样,自己的家境也和别的同学们太不相同。不知从何时起,母亲几乎每天都去我在读小学校的操场上,等着我放学。由于母亲的精神状态失常,自己已经不顾梳妆打扮了,每天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小学六年的时间里,可以说我心里大部分时间是极为压抑和痛苦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在众多同学面前,大大方方地面对自己与众人不同的母亲。也许是青春期的自尊心越来越强,我心里特别想逃避当众面对母亲的场面,可是母亲偏偏总会在放学的时候在学校大门口出现。每每当我放学走出校园的时候,母亲总会快速起身很快地从校园的某个角落里快步走过来,紧追其后地跟着自己。这也是当时的我内心最不舒服、最尴尬的时候。我低着头、红着脸走出校园,似乎也感觉到周围同学们看我们母女异样的眼神。其实我内心特别渴望自己可以过个正常人的生活,可是现实生活中母亲带给我的压抑和痛苦,一直伴随了自己很多年,我根本无法逃避自己在众人前内心的尴尬。

漫长的校园之旅,大多是阳光快乐的。从小学开始,我的学习成绩虽然算不得头筹,但总能保持在前几名的水平。校园仿佛是自己的避难所,对学习用功、对同学亲善、对老师尊敬,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母亲曾经对自己说的话:“我们兰喜一定要上大学。”

记得那是我小学二年级的一个早上,正在上早晨第一节语文课,母亲突然推开教室的门,不打招呼地就进去了,大声叫着:“兰喜、兰喜……”

当时我的内心尴尬难堪极了,强忍着眼睛里即将流出的泪水。

老师倒还平静没说什么,温和地告诉母亲:“兰喜妈妈好,放学后,兰喜就回去了。”

我的小学启蒙老师是一位年轻、端庄、很有责任心的一名女老师。青年头,微胖,皮肤白皙,大眼睛,整齐洁白的牙齿,穿着朴素干净又整齐,端庄且严肃,简单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很显衣品与质感。老师姓吴,吴老师将手里近20个孩子视如己出,严格要求。她初中毕业后就来教我们班级内的20个同学了,她的父母都是朴实善良且有智慧的农民。那时候她才只有17岁,带我们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只是现在回忆起来,吴老师虽只有17岁的年纪,但她严谨、负责的精神不输其他上了年纪的老师。

记得四年级时候,年级一次期末测验,班里的总体成绩考到了全镇第二名,吴老师很高兴,在同学们上早自习的时候给大家汇报了这个喜讯,大家开心得不行,心底里更是对老师的感恩与敬佩。吴老师上课时的一举一动,直至今日依然在我心里印象深刻。记得那时候冬天很冷,教室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要生火烧煤才能勉强取暖,很多同学一个冬天下来都会将小手冻坏,吴老师经常冬天来上班后要和同学们一起把唯一能给同学们取暖的用砖简单砌成的炉子生好火后才能上课。而燃煤的火源是同学们每个人从家里带来的玉米胡儿,堆在一起用来生火点着煤块,吴老师后来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老师的人品和责任心是每个学生能够感受到的,后来我的工作态度和为人处世的严谨也深受这位吴老师的影响。

后来连续几天,衣衫不整的母亲继续去了教室里,不打招呼便破门而入,多次影响班里正常的上课秩序,吴老师考虑到孩子们的上课质量会受影响,后来有点儿忍不住了,对着母亲说:“兰喜妈妈您好,以后上课的时间,不要打扰课堂秩序了,兰喜放学了自然会回家的,您先回家好吗?”

母亲一听老师说这话急了,大声又蛮横地说道:“我来看我孩子,怎么了?我不放心她,我就得来看。”说着,母亲便走到我的座位处,严厉又大声地对我说,“放学早点儿回家啊,别到处乱跑,听到没?”

此刻,我的脸涨得通红,难堪地回答道:“嗯。”

于是母亲走了,我却不由得低头啜泣起来。

放学回家的路上,也不乏同班同学在旁边议论我和母亲,偶尔男孩子淘气地挑逗我说:“兰喜,你妈妈是疯子,你是小疯子……”

说到此处,我便疯狂地反驳:“你才是疯子,你妈妈才是疯子!”然后一路哭着回家了……

有的时候我会恨母亲的这种行为,回家也会因此闹脾气,会和母亲吵起来。长时间积压在自己心里的不快也会让我情绪激动。有一次,我对母亲说:“如果生我是为了这样对待我、折磨我,当初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要生我?我宁愿不来到这个世界。”

父亲当时一听我这话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的书都白念了,你妈不是想你才去找你的吗?”

于是我哭得更厉害了,眼睛里似乎都是怨恨:“那别人的父母为什么不去?偏偏妈妈每次都弄得我心里很尴尬,心里很不舒服。”说出去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不孝,但是自己又着实真的很痛苦,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结束这样的日子。

对于母亲的状态其实自从我懂事起,便给我的内心深处笼罩了一层沉重压抑又无助的色彩,那时候没有对自己的任何心理疏导,可是当时自己的处境,是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的。我只想像同龄人一样安静快乐地长大,然而似乎这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我在和小朋友们相处的时候,内心也是非常羡慕小朋友家的幸福和安稳的。除了羡慕别人,更是难过自己的家了。看到小朋友们的成长环境和家庭氛围,对我来说就是天堂一样的日子,而我从来没有感受过。我很小的时候便会因为妈妈的病情难过地哭出声来,有时候甚至压抑委屈地大哭起来,我最痛苦的时候便是妈妈病的最厉害的时候了。伴随着妈妈的病情发作,本就落后贫苦的家中更是一片狼藉。那时候很多小朋友们的家里已经都是新盖的五间大房了,条件都是越来越好,家庭氛围和谐。在上学不久,我慢慢会写一些字了,自己难过极了的时候,会眼含热泪地在小屋子里的墙上用粉笔写了很多的“为什么”,我太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是这样,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和别人的妈妈不同?为什么自己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我想知道自己的家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不堪入目和与众不同?生活里的快乐随着自己的成长与懂事就越来越少了。 Isp2PY7ky7CKfzFhzi5mo8xexU2uDBQtxn0GNJgtJWOC79ikmbo1d4Tcezwaf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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