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我最担心的事是害怕妈妈犯病,妈妈精神不正常的时候,对我来讲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恐怖的。爸爸何尝不是因为妈妈的病情愁眉苦脸?我印象里妈妈精神状态好的时候是非常爱自己的。妈妈长得俊秀、贤惠,十分爱我、也爱干净,性格敏感、要强。
就在1996年4月的一天,天气已经慢慢变暖,万物生机勃勃,柳树发芽吐叶,麻雀叽叽喳喳,一片欣欣向荣、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景象,我也换上了春季略薄的小外套。就在那段宝贵的时间里,母亲没有犯病,精神状态良好。父亲为了养家一直外出打工,上班的工资一年一结算。我记得母亲还会给爸爸准备一个32开小朋友绘画的小本子,认真记录着父亲上班的天数和工资。这个时期我和母亲在农村老家过着非常艰苦的生活,咸菜和干白菜成了家里最常吃的菜品。
这一天,母亲为了给我改善生活,去邻居家借了10块钱,花了部分,买了几个鸡蛋,给我做的鸡蛋炒米饭,平时母亲给我做的都是炒干白菜。当我中午放学回来看到母亲做的蛋炒饭,不由得异常开心地问母亲:“妈妈,咱家哪来的钱买鸡蛋啊?今天的炒饭真好吃,我很少能吃上鸡蛋炒米饭,那顿午饭对我来讲简直是褒奖,太香了,也太幸福了。”
母亲说:“我跟前院你嫂子家借了10块钱,给我们家大宝贝做点儿好吃的,咱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有营养的伙食,看你瘦得妈妈心疼,你现在正在长身体,这10块钱咱们娘俩能花几天,给你改善改善伙食。等你爸回来发了工钱再还给她们。”
我听完妈妈对着我语重心长说的这些话,眼睛不自觉地湿润了,心里难过也感动,眼泪就这么看着母亲的眼睛流下来了。那时候我8岁,但是我从小比同龄的伙伴们懂事早些,知道家里的日子贫穷、艰苦,妈妈借钱给自己改善伙食,让我幼小的心灵里开始心疼母亲、心疼整个家。
我好喜欢、好珍惜母亲正常状态下的样子。吃完午饭,我和母亲说:“妈妈,下午我可以不去上学吗?我想在家陪你。”
母亲说:“不上学怎么行呢?大宝贝听妈妈话,赶紧上学去,别迟到了,迟到不是好孩子,老师就不喜欢兰喜了。”
我知道妈妈希望我好好学习,但是此刻的我也是真心地想和妈妈继续在一起,此时的母亲让我格外陶醉,她身上的一切美好似乎在这一刻聚焦,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家里的大门口,只好听妈妈的话去上学。在去学校的路上,心里不舍得把妈妈一个人留在家里,在走出家院大门去上学的那一瞬,我忍不住回头望了好几眼送自己上学的母亲微笑的脸庞和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此刻,我眼里的妈妈美丽、温柔、贤惠、善良、朴实。自己好想那个下午能陪着妈妈,不管做什么,只要和妈妈在一起都是幸福的,好希望此刻的幸福能够定格到永远,听妈妈讲故事,或是唱歌,或是带她出去,一起去田间地头看看自家的庄稼……
那天傍晚回家的时候,我边跑边开心地进了院子,手里拿着数学试卷,高兴地叫着:“妈妈、妈妈……”
母亲从屋子里大声答应着,问道:“大宝贝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
我说:“妈妈,我数学考试上次考试考了63分,感觉可丢人了;这次我考了73分。妈妈,您看看这是我的卷子。”
母亲虽然不认识太多字,但是能认出分数。妈妈看到对钩比叉子多的时候,她高兴地夸奖我:“我们家大宝贝真棒,真有出息!下次一定会考得更好,妈妈相信大宝贝以后越来越好。”
我听了妈妈的夸奖,高兴得左蹦右跳,手拿自己的试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那时候家里的院子是土院,母亲经常打扫得干净整洁。虽然现在看来我的考试分数不是很高,但是不知为何我高兴得欢天喜地,相信自己下次分数会更高,妈妈会更高兴。
过了半个月,又一次小学二年级数学小测验,我得了99分,回家把卷子拿给母亲看:“妈妈,妈妈……您看我这次数学得了99分。”
母亲看到我的好成绩高兴地抱起我并开心地说:“我们家大宝贝真棒!太棒了,妈给你做好吃的,等着妈啊。”
看到母亲高兴的样子,我越来越想努力学习,想取得更好的成绩给妈妈带来更多发自内心的快乐。
就在那天妈妈晚上哄我睡觉的时候,她满怀希望地对我说:“我们家大兰喜以后一定能上大学,宝贝将来一定是大学生,大学毕业以后参加工作,然后再结婚。”母亲说的这些话,就在那天晚上深深地刻在了我心里。为了母亲的愿望,后来不管我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想一直坚持努力好好学习。小时候我很喜欢将自己在学校学习来的知识回来自己当小老师教妈妈,带着妈妈一起认字、讲故事、读书、做数学题……我打心里希望妈妈也能跟着自己一起进步,可是母亲怎么可能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学习进度中呢?但是此时的我真的就是这样想的,也想努力这样做。后来我的学业一坚持,就是近二十年。每每想起母亲当时那几句话,不管母亲后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告诉自己:要好好学习,要勤奋努力,不能辜负母亲灵魂深处的期望。
那一天,我觉得妈妈是那么美丽、慈祥、温暖……自己又是那么爱妈妈,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幸福,似乎就在那一天,我忘了母亲还会再犯病。想着想着,我就进入了梦乡,只是心底好想把那一刻定格到永远,未来的每一天都如今天一样美好该多好。那是我记忆中为数不多妈妈好的时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