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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妈妈开始病了

父母婚后的生活简单而美满,虽然不富裕,邻居们眼里俩人十分恩爱。父母除了要照顾刚出生不久的我,也要照顾年过七旬的奶奶,奶奶轮流住在我家和叔叔家,每个月搬一次家。父母在自家的责任田里种了一亩多地的西瓜,想着在夏天的时候换些粮食,因为俩人刚结婚没有粮食储备。幸福生活从此拉开了序幕,爸爸、妈妈应该打心里期待着一个又一个美好的人生画面接踵而至吧。

新婚后的生活一直不是很宽裕,母亲内心是个要强的女人,也很敏感,希望自己过得和别人一样好,但是无奈,刚结婚不久的两口子,家里又增添了一个我,生活比较紧张,也很正常,但是时间久了,压力有些大。平淡又漫长的日子,哪有事事如意,母亲初来乍到,经济的拮据,加上我两岁和三岁的时候,据妈妈后来跟我说又有两次怀了妹妹,但未能顺利地生下来,对妈妈的打击很大,为人老实善良又贫穷的父亲,或许未必能让母亲哪里都舒心吧。这让母亲本就敏感多伤的心灵,很快有了过于严重的心事了。

1990年底的一天,因为母亲第二次怀孕,当时正赶上计划生育政策,母亲并没有很幸运地逃过命运带给自己的打击,被当时的村民告发,后强制去医院做了引产,据母亲后来回忆是女孩子,月份已经不小了,引产下来后孩子还有啼哭声。因为这件事,母亲或许是内心承受了一个女人太多的痛苦久久不能释怀,毕竟天底下哪里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呢?加之母亲可能在前一段婚姻中已经积攒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委屈与苦楚,母亲可能想不明白为什么命运对她为何如此不公,自己还未来到人世的孩子为什么如此可怜。时间久了,妈妈的心病可能在无解的压抑中不知不觉却又势不可挡地发作了,可是当时父亲未能及时察觉母亲心情的抑郁与变化,或许对母亲之前婚姻的磨难带给她的痛苦与根源了解得也不是很透彻。

就在父亲一次平常去村里邻居家串门回家后,母亲和父亲三言两语的不和之间却意外地大吵了起来,母亲竟然愤怒之余最后动起手来,砸锅、摔碗……真不知道那时候的母亲到底在心底积累了多少的委屈、痛苦和对人生坎坷的无奈与痛恨,或许还有她自己可能都无法意识到的一股无法发泄出去的无名火,这股无名火后来成了母亲精神分裂症的具体表现,它到底是什么呢?又因为什么呢?我们谁也不知道。可是每每这股看似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失的火气,任凭母亲如何发泄也不能舒缓,四射的怒火冲向了父亲。父亲也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难以置信的一面,第一次被母亲打得满脸是伤,被母亲锋利的指甲无情挠破的划痕与血迹布满了脑壳与脸庞,鼻青脸肿。原本平静的家里,一下子变得惊涛骇浪、触目惊心。可是,刚成的新家才不到三年,有了我,刚刚有点儿样子,父亲心里很坚定地要和母亲继续走下去,这点皮外伤根本无法撼动父亲内心对母亲的坚定。不知道是为了他心中对母亲的爱,还是对我的负责,总之,父亲从来没有从内心深处放弃过母亲,这是我从小就很清楚的,大概也是我在这个家里特别心安的原因吧。奶奶在旁边看着这样心惊胆战的情景,难过得流泪,肯定无比心疼自己的儿子,却也不敢说什么。奶奶也听村里的媒人说起过,母亲在第一次婚姻中精神崩溃过,确诊是精神分裂症,经历过很严重的发病期,后来回娘家治疗了一年,好多了,哪知造化弄人,现在又因为命运的坎坷复发了……

无奈与苦闷之下,那些日子,父亲每到晚上开始去叔叔家聊天解闷,和叔叔商议探讨以后怎么办,最后还是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是先用家里的积蓄,给母亲花高价购买治疗精神疾病的药吃。那时候母亲吃的药叫五氟利多,当时的价格对我们这个新家庭来说是很贵的,3元一片,然而一次要吃好几片。为了能让母亲病情好转,这个家从此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据父亲回忆,在我2周岁前,家庭生活还算平静;在我2周岁后,母亲经历引产以后,我便只能生活在母亲时不时会犯病的日子里了。一开始母亲发病的频率还不是很高,大概一年两次到三次。母亲犯起病来,情绪和正常的时候完全不同:平日正常的时候母亲朴素大方,也会把家收拾得干净得体;但是母亲一旦因为什么不顺心犯起病的时候,就不会这样了,会不停地自言自语,不起床,不洗漱,一会儿哭了,一会儿笑了,一会儿又不停地抽烟,或者一会儿唱歌,一会儿破口大骂,或者会摔打家里仅有的生活炊具或是饮水的杯子、存热水的暖瓶,抑或是大哭大闹,有时候也会伤人……或者衣衫不整、蓬头垢面,把里面穿成外面,穿着打扮也是胡乱搭配。这时候的妈妈,就很难再照顾我了,而我的生活也会瞬间从天堂的幸福生活一下子变成地狱般的痛苦难过。妈妈正常时候的善良与美好都成了我心底深处特别难以抹去的记忆与无休止的渴望,多么希望母亲犯病的那些日子是一场梦,而梦赶紧醒来吧,让我去拥抱那个善良、美丽又慈悲的母亲吧。

据父亲回忆,小时候的我很可怜,如果母亲犯病了,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我的小脖子经常黑黑的,很多皴,衣服也是脏脏的。因为父亲白天很早就要去上班,早出晚归,回来还要做饭收拾家务,几乎没有时间特别细致地照顾我。母亲状态好的时候会很愿意给我洗澡,换衣服,会照顾得很好,家里还是很幸福的,和平常人家里没什么两样,简单幸福地过着每一天;但是犯病的时候几乎就不能再照顾我了。我也记得小时候经常和奶奶玩,妈妈犯病的时候,奶奶就要帮忙照顾我。听父亲说奶奶大概30多岁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奶奶一个人守寡一辈子带着包括父亲在内的4个孩子,将这4个儿女抚养长大,如今都已成家立业,奶奶是个勤劳能干、性格开朗、乐观豁达的人,皮肤白皙,眼睛不大,大鼻子,五官却也让人看起来舒服慈悲,爱说爱笑,心地善良,配着满头银发彰显着奶奶的慈祥和蔼。奶奶跟我讲过,她也算是农村里的大户人家出身,家中殷实,是做棺材生意的,从没有因为生计发过愁,只是她嫁给爷爷之后,没承想爷爷去世得早,一生操劳不易,经常一个人憋闷难过,偷偷掉眼泪,眼泪流得多了,奶奶的眼神儿也就慢慢不行了。随着孙子辈中最小的我出生,奶奶也已经年近七旬,慢慢耳朵也不好了。但是我从小就很喜欢奶奶,发自内心地爱奶奶,心疼奶奶过往的不易与坎坷,喜欢奶奶的慈悲、勤劳与乐观豁达,我愿意帮助奶奶看东西,愿意当她的拐杖,奶奶一个人去院子南边的厕所是我最不放心的事情,我总是担心奶奶看不见,磕着或者摔着,只要我在家我不愿意让奶奶一个人孤身拿着一根简易拐杖去厕所,我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急速地跑到奶奶跟前搀扶着奶奶去厕所,尤其是冬天或者下雪的时候,是我最担心她的时候,奶奶个性坚强从来不主动麻烦我们。我更愿意大声和奶奶说话让她听得清楚。妈妈状态好的时候,也能像正常的母亲一样给我母爱,视我为珍宝,同样也能发自内心诚心诚意地孝顺奶奶,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给奶奶分享从不吝啬。记得我大概7岁时候,夏季的一天,妈妈给奶奶买她最爱吃的冰棍儿,一人买4根,坐在家里的大炕上,两个人一起分享,一边吃着一边开心地笑着。其实吃这么多冰棍真的对奶奶的身体不好,但是此时的幸福感也是可想而知,妈妈和奶奶看起来有时候竟像母女般亲切、自然。只是母亲状态不好的时候,精神病发作的时候,听父亲说,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一两岁的样子,饿了想吃母乳,母亲很可能就不让吃了,甚至会把我恶狠狠地从炕上踹到地下。

在我3岁左右的时候,妈妈犯病的频率也不是很高,犯病厉害的时候,家里的确会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母亲的病发作起来很可怕,从一个正常的母亲,一下就会变成脾气火暴,异常敏感,情绪不稳,摔打家具,自言自语,或者大哭大笑,衣不蔽体……但是母亲聪明,即使知道自己犯病了,也是尽自己最大努力拒绝吃药的,也是因为五氟利多这种精神病药物,副作用极大,吃完后至少一周的时间,都会极为痛苦。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父亲一般采用两种方式,要么把药用擀面杖擀成药面儿和在饺子馅儿里,瞒着母亲,让母亲吃饺子的时候,顺带吃了药。后来这方法被母亲识破,妈妈再也不吃父亲做的饺子了;后来父亲没有办法,只好让舅舅前来给母亲吃药。听父亲说,母亲很怕舅舅,因为舅舅曾在母亲不愿意配合吃药的时候,狠狠地打过她,但是父亲不能也不愿意对母亲如此这般,可是因为母亲对父亲没有丝毫畏惧感的时候,是坚决不会吃药的,所以父亲后来没办法,一到母亲犯病的时候不得不请舅舅前来,舅舅只要来了,母亲就乖乖地把药吃了,每每这时候,父亲也会亲自下厨给舅舅做一桌好饭菜,一起吃一顿,喝顿酒,舅舅才能放心地走。

就在我3岁时的夏天,有次母亲犯病了,父亲为了不次次麻烦舅舅,自己决定不动声色地将给妈妈治病的药擀成了药面儿和进了饺子馅儿里,包好饺子,煮熟了放在屋里大墙柜上,等着母亲饿了吃。父亲把饺子放在大墙柜上的时候眼看已经下午快五点了,我亲眼看到父亲把饺子煮好放在家里的大墙柜上,便要去喂家里养的几头猪。当时父亲为了给家里多挣些钱,买了三头小猪养在院子南边的猪圈里。这时候,天真活泼的我调皮地在屋里玩耍,那时候的我,虽然知道母亲有病,但是还不懂得父亲一个人经营家庭生活的操劳与不易,还是孩子般天真无邪的心性,我看到大墙柜上的饺子就本能地流口水,父亲看我屁股坐在小柜上,身子趴在大墙柜上,嘴馋地望着这碗饺子,赶紧提醒:“兰喜可不许吃墙柜上的饺子啊,这是给你妈吃的,听见了没?”当时的我并不知这些饺子里面放了药,俏皮地骗爸爸:“好的,爸爸,我知道了。”于是父亲放心地拎着一桶喂猪的泔水,走出门去喂猪了。不料,调皮可爱的我,看爸爸刚关上门,立马就开始偷吃墙柜上碗里的饺子。等父亲喂猪回屋后,发现饺子已经没了,父亲紧张又生气地赶紧问我:“兰喜,饺子呢?”我小心翼翼又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吃了。”父亲一听这话可是急坏了,因为父亲知道这药小孩子吃了会有生命危险,况且一次放了好几片。说罢,便不敢耽误地赶紧抱起我骑上自行车直接去了离家最近的精神病医院,父亲心里祈祷着,但愿医院能有解药,救孩子一命。

父亲心里知道,药吃完2小时内是黄金抢救时间,父亲一路上急得大概只有自己知道吧,骑车把我抱上自行车的大梁上,就出发了,精神病医院离家骑自行车大概得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就在去医院的路上我还依稀记得,爸爸跟我说带我去姥姥家。我跟爸爸说:“爸爸这条路不是去姥姥家的路,您没有带我走过这条路啊?”爸爸说:“今天爸爸带兰喜走一条新路,兰喜听话,一会儿就到了啊……”可能走着走着我已经慢慢失去了意识。等我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被强烈尿意憋醒的,才知道自己在医院里。后来爸爸说是这里的医生救了我,昨天傍晚找到了唯一一支从德国进口的解药,给我输进了身体,父亲守着我一夜没睡。这才让我安然度过一劫。我们离开的时候,医生严厉地批评了父亲,这样的疏忽不能再有了,孩子幼小的身体根本扛不住,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这真是太幸运了,正好有这一支解药。

后来,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我很快长得大些了,懂事了,也很机灵,慢慢地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和普通人截然不同。 Isp2PY7ky7CKfzFhzi5mo8xexU2uDBQtxn0GNJgtJWOC79ikmbo1d4Tcezwaf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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