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腼腆些不是坏事。
婆家更喜欢性子柔顺些的媳妇儿。林家是文官,自然不如将门养出来的姑娘那般,腼腆倒也正常。
我随口问着:“这位林姑娘的婚事定的哪里?”
傅若菱道:“金陵孙家,是位嫡出的公子,比起林家门楣略低些,可一个庶女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也算相得益彰。”
我点头。
庶出与嫡出肯定是不同的。
若这位林姑娘是嫡出,林家自然舍不得将她嫁太远。
金陵——
有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记得贵妃的母族就是金陵?”
傅若菱红唇微启。
她也想到了,故而快速地转头吩咐紫珠:“你去打探一下玉瑶宫这两日可有客来访?”
紫珠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公主,前日贵妃娘娘的母亲被请入宫,母女二人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
傅若菱点头:“八九不离十了。”
我道:“看来,贵妃知道是陈佩兰做的这些,还帮她出手善后。”
傅若菱咋舌:“帮衬?”
我点头。
丫鬟怎么死的?
林家的庶女怎么会吓成那般?只因为瞧见了一个死去的丫鬟?
呵。
她自己心里该最清楚。
傅若菱道:“她能容得下这般心思的儿媳?”
能。
为何不能?
贵妃看中的是陈佩兰的家世,仅此而已。
不,不仅仅是家世,太子庸庸碌碌,陈佩兰的性子缜密又狡诈,所以贵妃是喜欢陈佩兰的性子的。
所以她才会帮陈佩兰善后,为的就是让她能安稳地坐上太子妃之位,帮衬太子。
秋意渐袭。
圣上最后问我:“你当真对太子无意?”
我十分笃定。
无意。
圣上叹气:“你知道,寡人更中意你一些。”
我笑:“皇伯伯,您真不怕哪日我嫁了太子,夺了政权?您知道的,太子在我面前可威风不起来。”
圣上无奈地用手指着我:“你呀,从小皮到大。”
他面前的茶碗空了。
我挽了袖子,将热茶续在他的杯中:“皇伯伯,陈佩兰也不错的,贵妃娘娘很喜欢,这般日后太子就不会夹在婆媳之间为难。”
茶放在他面前:“而我,可以一直陪着皇伯伯您的,女子不一定要成亲,前朝有位大家就是终身未嫁的。”
圣上语调中带了些调侃:“敢拿自己与徐大家相比?”
我轻哼:“为什么不能?我若真将心思放在史学上,该不比她差的,只可惜,我太皮。”
圣上大笑。
笑过之后,让我研墨,写下了赐陈佩兰嫁予太子为正妃的诏书。
朱印盖上。
一切尘埃落定。
我垂着眸子看着诏书上的字,她的心愿达成了,总能消停些了吧。
南家。
一身素色衣衫的木棉在院子里摘着枣子。
木棉的爹爹病逝,丧事办完后她便匆匆回来当差。
我瞧见她,一颗心都静了下来,捏了一颗枣子放在嘴里,脆甜。
木香从外过来,眉宇间的怒气分明:“赐婚圣旨才到了陈家,那陈家又是放鞭炮、又是撒铜钱的,唯恐别人不知他们家出了一位太子妃。”
木棉劝着:“太子妃,本就是高兴事儿。”
木香不屑道:“那也是咱们小姐不要的,才便宜了她。”
木棉的脸冷了下来:“不许胡说,若这话传出去只会叫别人以为咱们小姐又后悔了,唾沫星子淹死人。”
木香小心望我一眼,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寻了个借口,溜了。
木棉怕我生气,道:“木香还小,说话莽撞了些,小姐别放心上。”
我没吭声。
木香的性子就是这般。
与我有些像。
所以许多时候许多的事情我更乐意交给木棉去做。
我问木棉:“木香的话是不是也有些道理?”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是我不要太子了,才让陈佩兰捡了个便宜?
木棉犹豫着点头。
我无奈。
难怪陈佩兰这般恨我,不顾一切想要毁我名声。
换作是我怕也是难忍,毕竟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被说成是别人不要的,换做哪个女子都咽不下这口气。
木棉皱眉:“既然小姐知道她没安好心,为何还要促成这桩婚事?若日后她为皇后,岂不是纵虎归山?”
我缓缓道:“你以为太子妃的位子那么容易坐?贵妃这个婆婆这么容易相处?贵妃出手帮她,同时也是拿捏了她的把柄,日后她若敢造次——一山难容二虎,只要贵妃活着,她就难翻身。”
她心愿达成,才能安分一些。
更何况之前的事情只能从心里认定是她,可证据太少。
拿贼要赃,抓奸要双。
没有证据闹到圣上那能如何?
不痛不痒地申斥几句,有什么用?
若不能一招制敌,不如按下不动,如今已非之前她在暗我在明的局面,只要小心提防,也不需怕她。且哥哥大婚之前,实在不宜多生事端,免得坏了所有人的兴致。
公主府建得很快,月余便可竣工,其余雕梁画栋是细致活,还需慢慢调整。
一旁的驸马府稍稍慢了些,我看得着急,时不时便过去催。可每一次过去我都会瞧见傅北宵,他在公主府中优哉游哉地转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了如指掌。
公主府是他督建,这不假。
可他也不至于日日都过来吧?还碰巧次次都能遇上。
门洞处,我瞅他:“你最近很闲?”
傅北宵没明白我的意思:“还好。”
那就是很闲。
圣上对他颇为看重,再加之他办成了几件漂亮的案子,常理来说他应该很忙才对。
傅北宵道:“妹妹成婚,我这个做哥哥的别的事情我帮不上忙,这种粗活多盯着些也算略尽绵薄之力。”
也算有道理。
我点点头:“咱俩差不多,所以我也过来转转。”
傅北宵扫了一眼远远跟着的裴岐,眸中染了些笑意:“这阵子少见你入宫。”
我道:“太忙。”
忙是借口,是我不想去应对宫中那些琐事。
傅北宵揶揄道:“忙些好,你忙,别人就能轻松些。”
呃?
这话我怎么听着味儿不对?
我横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傅北宵没答,这时,木棉过来寻我:“小姐,林姑娘来访,正在门房处等着。”
林清丽?
她寻我做什么?我和她可没什么交情。
我正想着,傅北宵在旁提醒:“林家与陈家闹了起来,这事你可知道?”
知道。
林家和陈家同是文臣,可都自成一派,早早就不合。
这次陈佩兰为太子妃,陈玄成了太子的岳父,再加之别人的恭维,这只老狐狸难免心高气傲,尾巴就要翘天上去了。
林家忿忿,趁着陈玄一时得意,揪着陈家子弟夜宿青楼的事情便给告到了御前。
这本不是件大事,可偏偏林家揪着不放,搞得陈玄老脸没处放,于是陈家就开始查林家的问题,你来我往,事情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