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的原因寻到了。
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司造局的库房后玩火而引起的。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宰相陈玄的嫡子,能如何?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贵妃斥责了几句,便让人都将各自送回。
我在宫门口处将三皇子拦下:“玩火的事情你们真是临时起意?”
三皇子点头:“是,是我提议的,阿思原本不同意的,是我觉得那边清静,不会被人瞧见坏了兴致,只是我真没想到会闯这样大的祸。”
所以火烧起来时,他们两个都懵了。
跑。
不然被人逮住轻则被骂,重则挨板子,所以两人都知道自己闯了祸,跑得远远的。
看来司造局失火确实是意外。
可嫁衣呢?
是丢了,还是这本就是一场阴谋?
我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林清丽身上,她在那小声与三公主说着话,面上的欢喜十分清晰。林淑仪有孕,关于嫁衣的事情林家的嫌疑洗清,无论是哪一件都足够让她欢喜。
傅若菱从殿中走出,强打着精神:“南星。”
我应了一声,语调中带着笃定:“或许,你的嫁衣还完好无损。”
傅若菱懵了:“怎么会?”
我轻声与她分析着:“一件嫁衣有何用?除了能让你在婚前焦躁烦闷以外,还能很好地嫁祸于人呢。”
傅若菱脑中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林家那个庶女?”
我点头。
傅若菱转身对紫珠道:“去,带两个人偷偷去林家。”
刚刚那两个绣娘的指认分明是有针对性的,若不出意外,东西就在林家。
若不是今日一场火,他日再发现嫁衣被人掉了包,定会是一场不一样的血雨腥风。有绣娘的指证,林家便是首当其冲。
到时候大肆地搜查不仅仅会让林家损了颜面和名声,还会让傅若菱对林家怀恨在心。
一石二鸟。
这是个很好的谋略。
宫中女子都太聪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争宠、夺权之上,这样的日子不累吗?
我轻叹。
忽而觉得自己不嫁太子的选择太明智。
不然总会有一日,在这宫中困着的,绞尽脑汁去害人的人便会是我。
嫁衣寻到了。
紫珠悄悄抱回了玉琼宫。
傅若菱看到失而复得的嫁衣,喜极而泣。
而吕贵嫔诧异之余是恼怒:“这事不能就这般算了,不然日后人人都要欺到玉琼宫头上来。”
傅若菱摇头。
吕贵嫔不解。
傅若菱解释着:“林家那个庶女如何敢偷我的嫁衣?她不要命了吗?再者,得罪了我对她有什么好处?一丝好处也无,她为何要做?只为了给自己树几个仇人,让自己在婆家难立足?”
吕贵嫔当即便明白了。
她咬牙切齿:“这,这是要挑唆着我与林淑仪反目,好让别人从中钻了空子。”她又骂了两句,忽而想到我还在,遂抚着胸口,“南星,你别见怪。”
我托着腮:“紫珠,林家那位姑娘可说了什么?”
紫珠道:“她当即绑了身边的丫鬟送去了林夫人那里,说无论如何也会给公主一个交代。”
我笑:“这位姑娘倒是个聪明的,不像林清丽,莽撞又耿直。”
傅若菱解释着:“林清丽是嫡出,万千宠爱于一身,她有倨傲的资本;另一位是庶出,在嫡母手下过日子,若没些心思,如何能走到今日?”
确实是这个道理。
我转头对紫珠道:“若林家有人来问,你便实话实说,让她们知道嫁衣之事是我提醒了公主,才让林家得以颜面无损。”
对于我指使紫珠做事,傅若菱浑不在意。
她以为我是要卖林家一个好,殊不知我有我的打算,毕竟之前种种,都与林清丽有着瓜葛,至于是不是她?今日之事又是谁做的,试一试便清楚了。不然我若报仇寻错了人,便是贻笑大方。
林淑仪有了身孕,圣上十分欢喜。
因而司造局的走水的事情,他只简单问了几句。
陈玄入宫来请罪。
圣上摆摆手:“男孩子皮一些正常,爱卿无需过多自责,论起来也是老三的主意,你家儿子只是听命而已。”
陈玄见圣上当真未恼,才起身,笑着擦擦额上的汗:“这孩子,也是皮,让人操心。”
圣上摇头:“大惊小怪,当年南星就差一把火烧了寡人的建章宫,和她比起来,这算什么?”
陈玄松了口气:“南姑娘当年的壮举,臣略有耳闻。”
彼时,我在御花园里打着喷嚏。
谁?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我四下望着。
一个回眸,瞧见了不远处的傅北宵。
他见我望他,回以一笑,而后快速交代了几句话给身边随侍,待随侍走远才朝我走过来:“嫁衣寻到了?”
我点头。
傅北宵笑:“谢谢你。”
我轻哼:“她是我嫂子,帮她应该。”
言下之意,我不承他的谢。
傅北宵没恼:“南星,纷争不断,你没替自己想个法子?”
什么?
我瞅他。
傅北宵道:“太子妃人选一日定不下来,宫中就不会消停,你也会受牵连,所以太子的婚事还是要早早定下来,免得再生风波。”
这话倒也不错,可——他真的想看着太子成婚?
我问:“你的意思要我开口?”
傅北宵道:“父皇疼你,比女儿更甚。”
我脑中灵光一闪。
太子的婚事迟迟定不下,难不成根由在这?皇伯伯怕我年幼看不清自己的心思,所以迟迟不给太子定婚事,就是怕我会后悔?太子妃一旦定下,便不能轻易更改,皇伯伯就是顾虑着这些,也是顾虑着太子的心思,想着让他能如愿以偿。
明白了。
我粲然一笑:“谢谢你呀,我懂了。”
傅北宵眸中有亮亮的光:“谢什么,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话似意有所指。
只是我来不及细想他便转移了话题:“南星,你觉得嫁衣的事情是谁做的?”
我摇头:“猜不出。”
什么猜不出,其实是谁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方便言明罢了。
傅北宵含糊着应了一声,他的下颚微扬:“有人要寻你。”
我转头。
林清丽站在远处,犹豫着要不要过来。
傅北宵识趣地告辞,我瞅着林清丽:“你要寻我?”
她气鼓鼓的:“你别以为我是来谢你的。”
我笑得眉眼弯弯:“那你是来骂我的?你爹同意还是你娘允了?”
林清丽恨恨地跺脚:“我娘亲让我来谢你,顺便告诉你一句,丫鬟招了,是陈家人指使她做的。”
我点头。
意料当中。
嫁衣在林家寻到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之前的揣测是对的,这场火是意外,但也是在陈佩兰的意料之外。
在她还没布置安排妥当一切的时候,火烧了起来,坏了她的谋划。
林清丽道:“我想去贵妃娘娘那讨个说法,姑姑不让我去。”她忿忿踢着地上的石头,刚刚的一肚子火气应该就因为此。
我问:“你想不想嫁太子?”
林清丽眸子瞪得溜圆:“我才不想,可,可我家里人——总之,我姑姑也不想我嫁进宫来,她说宫里一点也不好。”
我拍拍她的肩膀:“这就对了,若此时陈佩兰的名声坏了,你,便是太子妃了。”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这便是了。
林清丽不想嫁太子,可林家想,因而陈佩兰才会到林家,对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