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话似乎真是我说的,可太子怎么就听了呢?且我也没有劝他放弃太子之位的意思啊。
我木讷地笑:“娘娘没劝吗?”
贵妃更是伤心:“怎能不劝?可劝有什么用,他一句一字也听不进,只一门心思地想着要将太子之位让出去,南星,你说这太子之位该让吗?”
我说?
我怎么说?
我撇嘴:“娘娘这话问得过了,此事我说了不算,还得是圣上和娘娘拿主意。”
贵妃泪珠子啪啪落:“南星,你与太子是自幼的情分,就算你没动过心思嫁入皇家,可太子也能算你的哥哥,我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若真将太子之位让出去,日后便是任人宰割。”
我心中寻思着,真会这般吗?
历朝历代的废太子没几人能安好的,可那些人多半是因被废黜而心有不甘,从而生了谋逆、叛乱的心思,才被圈禁、流放、甚至自尽的。
我犹豫再三,道:“娘娘,若安分守己也能无恙的。”
贵妃拿着帕子擦泪的手抖了抖,叹:“若碰到不能容人的人,再安分又如何?南星,若你再劝不了他我也不知谁能帮忙了——这个儿是要要了我的命啊。”
我出了玉瑶宫,阳光依旧炫目。
贵妃让我劝太子,我劝不了,所以没应,只劝了她两句让她想开些。我的话贵妃肯不肯听我不知,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圣上是仁君,即便有一日真要废黜太子,也会给他留一条活路的。他为人君,更为人父,不可能看着太子走投无路的。
待我走远,贵妃的脸瞬时难看:“玳瑁,你瞧清楚没?那些话就是她撺掇的!什么一切自有天意,本宫偏不信。”
玳瑁在旁道:“娘娘不信,可太子信了。”
贵妃咬着牙,胸膛起起伏伏。
玳瑁又道:“听闻最近南家老大与定王走得很近,娘娘,若南家支持定王,对太子,对您都没好处的。”
贵妃道:“哪里是听闻?分明是事实。”忽而,她想到了什么:“前阵子若菱那丫头不是要嫁南枫吗?怎么这几日又没了动静?”
玳瑁笑:“公主的婚事圣上不吐口,谁还能做主?公主到底是姑娘家,日日跑南家,她也害臊啊。更何况如今南姑娘回来了,这两人是从小不对眼,公主自然不能再上赶着追南公子。”
贵妃若有所思。
玳瑁顺势退到了一旁,静静站着。
“南星。”
太子的声音轻轻柔柔。
玉瑶宫外的假山,是以前我与他一起捉迷藏的地方,那里有多少个山洞,我们了如指掌,因为小时候钻过无数次。
一个恍惚,似乎还是他笑得纯澈:“南星,咱们再玩一回捉迷藏好不好?”
儿时的记忆如同刻在了骨子里,轻易磨灭不掉。
我瞅他:“你哭了?”
他的眼圈发红,很显然刚刚哭过。
太子极力掩饰着:“没有,小虫子跑到了眼里,揉的。”
我没戳穿他,只问:“你母妃把我叫了来,因为什么你知道吗?太子,你长大了,该思量自己的以后了。”
太子的神情落寞:“南星,可我思量的以后中有你啊。”
我措手不及。
他真的喜欢我吗?而不是因为贵妃日日在耳边的念叨,让他误以为自己必须娶我?这些我问不出口。
我抿了抿唇:“太子,我——”
犹豫着。
怎么说才能不伤他的心。
他等不及了,打断我的话:“南星,我懂了。”
懂吗?
我都不懂我刚刚想说什么,他懂?
我尚一头雾水,他已经转身离开,带着说不清的落寞。
灌木的枝桠在晃,树叶簌簌。
有人偷听。
我转身,眉拧成一个结。
是傅北宵,他正从灌木中走出,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我轻哼一声,招呼也不想打,直接便走。
傅北宵拦住了我:“还气着?”
气?
我瞪他一眼:“为你,不值得。”
傅北宵低声笑:“南星,我向你道歉,是我食言在先,你生气也应该。”
他挡着我的路,我走不得,只能忿忿道:“好狗不挡路。”
他依旧笑,丝毫不恼:“南星,我食言在先,向你道歉,另外谢谢你的惦念。”
他道歉,我本该消气,可这一瞬间我更恼了:“你知道我惦记你还一声不吭,还不见我,傅北宵,我再也不理你了。”
哼。
我一脚踩在他的脚上,用力地踩,趁他分神的瞬间一转身便从他身侧溜了。
坏蛋。
我一边骂着一边往建章宫去。
圣上在。
他瞧见我气冲冲进去,疑惑道:“谁惹你了?”
谁?你儿子。
圣上笑得更厉害:“太子?他怎么又惹你了?”
我撇嘴:“傅北宵。”
圣上面上的笑散了几分:“北宵?他怎么惹了你?”
我冷哼。
既然他知道我趴地上吃馊食的事情,不知道傅北宵当时允诺了要去找我的?既然他装傻我也不说,只让他闷着。
吃了两块糕点,我气消了些。
圣上让王公公给我上了茶,徐徐缓缓地问:“贵妃寻你,是因为太子的事情?”
我点头。
太子与贵妃吵起来,很快就能传到圣上耳中的,圣上不问,不代表他不知情。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在这一点上皇伯伯就是一只老狐狸,该装傻时就装傻。
圣上叹:“太子还是嫩了些。”
我疑惑地看圣上,皇伯伯这话什么意思?是说贵妃厉害?还是说太子的想法过于简单?还是别的?
这似乎是第一次我听不懂他的话,揣摩不出他的心意。
殿中很静。
龙涎香袅袅地散。
我的目光落在香炉之上,双龙缠斗,只为争一颗珠子,爪牙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