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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我该谢谢你的。”
她瞅着我：“若不是你，我轻易寻不到花楹这个内鬼。”她精致的眉眼，原本的风情潋滟，如今只余绝望。
她笑得肆意，声音尖锐：“这宫中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看似荣耀，可这背后是什么？南星，你以为贵妃是真的容忍你？我听到过的，她对你的好，对你的容忍不过是因为圣上喜欢你，她才不得不装作喜欢你。君王枕边，岂容他人鼾睡？怕这世上最想你去死的人便是她，她离凤位仅一步之遥，太子的生母，日后的皇太后，何等尊贵？可你呢，给过她多少屈辱？多少难堪？你知不知？”
徐露是在好心提醒我吗？
要我之后事事小心还是从今日起与贵妃为敌，争个你死我活？
若真是这般，她的在天之灵也能高兴吧。她恨我，恨贵妃，她巴不得我们二人水火不容，鱼死网破。
只可惜，我不会这般。
即便有一日我与贵妃会反目，也不会是因为她的挑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徐露怕还不知她的死期已到吧。
想到这，我语调中带着些许怜悯：“你我相识一场，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徐露的笑戛然而止。
她望我。
精致的眉眼中充斥着诧异：“我若有，你，你还肯帮我？”
我问：“有吗？”
徐露凄然一笑：“如今，没了。”
如今没了？
那便是之前有。
让我想想，她想求我什么？
一个为爱痴狂的傻姑娘，会不会求着我葬了肖远之？或者是将他们两人埋在一起，生不能同寝，死亦能同穴？
可能。
真的可能。
只是，她曾经的那份执着被我无情地打碎，如今的她，绝望中清醒。
良久，她叹：“南星，我还是羡慕你的，若我的人生能如你一般，我想我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
她别过了头，不再让我看她的泪，背影中带着些许倔强。
阳光清冽。
傅北宵迎了上来：“怎么样？”
我回首望。
良久我才开口：“与徐家无关，她要报复的亦是徐家。”
是，这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她为了给她娘报仇，将徐家一族都牵扯了进来，徐家虽然说不上无辜，但对谋害圣上一事上，确实不知情。
傅北宵点头：“徐大人这人古板正直，对后宅的事情都交给嫡妻处理，就连当初送她入宫，也是徐夫人的主意，徐大人本不屑于这般做的，可朝中家家如此，他便默许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素日里毫不起眼的庶女，会做出这样的错事，让整个徐家都为之颤动。
我叹：“他有错，生而不教，便是他的错，但，罪不至死。”
傅北宵望我，眸光闪动：“你也这般觉得？”
我缓缓，摇头：“不，是爹爹的意思，徐大人我并不了解的。”我实话实说，确实是爹爹的意思。
傅北宵笑：“将军，良将也。”
于是圣上面前我们都在为徐家求情，引得圣上也好奇：“他许了你们二人什么好处？让你们这般卖力？”
我道：“他应了给我买糖吃。”
这是胡话，圣上自然听得出，他冷哼着：“就两块糖，就把寡人给卖了？”
我嘻嘻笑：“皇伯伯，您是领头的将，徐大人是您的兵，他是什么性子您当比我们清楚，您是明君，不愿因一女子而失一良臣，所以该骂骂，该罚罚，让他感恩戴德、日后肝脑涂地，比要了他的命更划算。”
其实圣上早就猜出此事该是徐露一人所为，与徐家无关。不然徐家一族早就被下狱了，何至于等到如今？还能让徐大人到爹爹那走动关系？
圣上冷哼：“徐老头确实忠心，只不过他那张嘴也确实可恨，时常在朝堂之上堵得寡人进退两难，幸好他教了这样一个女儿出来，如今让他怕一怕，也好。”
圣上不气了。
次日便在朝堂之上将徐大人骂了一通，此事便了了。
徐露被赐死。
死之前，贵妃特意告诉了她，徐家无事，徐氏夫妇无事，就连曾经当庭指认我的安嬷嬷也被放了回去。
徐露哭嚎着上天不公。
可我知，这是最公平的。
他们无辜，就不该为她一人的私欲而连累了性命，让她痛快。
安嬷嬷出宫后第一件事便是到了南家，跪在门前磕头。
我听闻她这般，有些惊讶。
木棉代我出去见她，回来时与我道：“她知道是小姐救了她，对您感恩戴德，说这条命日后便是小姐的，只要您吩咐，她随时奉上。”
我无奈地笑。
我要她的命做什么？救她，只是觉得此事与她无关，不愿她枉死罢了。
徐家送了谢礼来。
爹爹问：“是你们老爷的主意？”
送礼的人犹豫着：“不，是夫人的主意，老爷并不知情。”
爹爹没收，只让他将东西带了回去，同时还有一句话：“我不曾帮过他什么，要谢便让她去谢定王，是王爷肯帮忙，圣上肯给脸面，此事才能这般揭过。”
言下之意，已经分明。
徐夫人想不明白，徐大人听闻已经明白了，怒斥了夫人送礼的举动后，两手空空登了定王府的门。
此时我才明白，爹爹是在帮傅北宵拉拢人心。
可明白之后，我又糊涂了，问：“爹爹为何要帮他？”
我问这话也实在是有我的顾虑，定王的文才武略压了太子一头，朝中想着改立太子的人越来越多，爹爹是不是也生了此意？
爹爹反问我：“我帮了吗？求情的那些话难道不是他说的？”
我无言以对。那些话是傅北宵说的，爹爹原本不知，是我复述给爹爹的，所以爹爹不是帮，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爹爹拍着我的肩膀：“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一切顺其自然便可，天意，人心，都不是轻易能揣摩的。”
天意？
天意。
三日后，京西地动。
当时我正在宫中陪着圣上看皮影戏，皮影精致，鼓声雷动，我看得入了神。
晃动剧烈。
我从椅子上跌了下去，捂着屁股喊疼。
细碎的灰土在房梁上落下，沾在脸上，我正要伸手去擦，这时圣上一把拽起了我，往外跑：“快，是地动。”
地动，我在书上见过的，也听爹爹提及过的，一场大地动能让百姓死伤惨重，民不聊生，所以，地动常被看作是上天的预警，预示帝王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