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首?
傅北宵愣了。
下一瞬,他望我,带着诧异。
我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皇伯伯,太坏了。
徐婕妤咯咯地笑:“南姑娘当真与众不同呢。”
我欲哭无泪。
感觉此时的自己像是一两岁的孩子,光溜溜的,毫无秘密可言。
似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傅北宵转移了话题,只是他的声音中都染了几分笑:“父皇,那个知府要如何处置?”
圣上道:“他的罪名可不止这些,陈玄负责审理此案,估计这两日便能有结果了。”
次日此案有了结果。
宰相陈玄列举了那个知府数条罪名,条条都是大罪。圣上当即便下令三族尽诛,百余人因此殒命,菜市口血流成河。
爹爹到这时才知是我给圣上出了主意,气得胡子颤了好一会儿:“南星,大智若愚,你懂不懂?”
我皱了皱鼻子:“为何?”
爹爹怒喝:“朝中大事,岂容你儿戏对之?”
我道:“可儿戏也有儿戏的用处啊,事情已经解决了,这人也是罪有应得,算不得冤枉。”
爹爹的手指弹在我的脑门上:“胡闹。”
我捂着脑门喊疼,一双眸子泪汪汪的。
爹爹叹了口气:“官员势力都是盘根错节地纠缠着,一层层,密密麻麻,你以为只除了这人便可?说不定背后还有别人——罢了,你是我的女儿,即便有人也要忌惮几分,只是日后这样的馊主意你少出,莫要将人都得罪了,到时候没你的好果子吃。”
我点头。
懂啦懂啦。
日后皇伯伯没气到要杀人时,我决不开口,免得得罪了人,给爹爹惹麻烦。
徐婕妤有了身孕。
自从四皇子出生后,宫中再没有喜讯传出。因此圣上十分的欢喜,不再让她去建章宫伺候笔墨,只让她在滢心殿中安心养胎。
建章宫中又只剩下了我自己,实在闷,我溜了出去,一路往滢心殿去。
绕过园子,便瞧见贵妃的辇轿停在前方。
那件事儿后,我与贵妃生疏了许多,如今趁着没碰面,我又懒得与她虚伪客套,因而我转了方向,捡了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不想走了几步,便隐隐听见前面有人说话。
是个女子,声音很熟悉:“只要尽心为娘娘办事,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是玳瑁。
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以往我去栖春殿,她时常与我说笑,因而我与她是熟悉的。
既然玳瑁在这,那贵妃在不在?寻这样僻静的地方,许以厚利,怕是没什么好事儿。
想着,我便退到了草丛之后,借着葱茏的草木遮掩着,朝着那边望去。
贵妃不在。
只有一个身材瘦小的宫女。
她手中捧着一物,正对着玳瑁千恩万谢。
玳瑁脸上的笑带着些许冷,些许狠,她打发了那小宫女,而后顺着我来的方向离开,而那宫女离开的方向正好相反。
两人走远,我才从草丛后出来,瞅着玳瑁离开的方向,暗暗摇头。
随着年岁渐长,我清楚了贵妃非我年幼时的认知。
她重权势,争恩宠,用过的手段我也有所知晓。
这些圣上也多少知道,只是为了平衡前朝后宫,她不闹得太过分,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我更庆幸当年与她撇清了关系,不然怕真的会应了爹爹的话,被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滢心殿中。
徐婕妤用手托腮,在窗下静静翻着一页书。
我进门。
她笑着将书合拢:“晨起还念着你呢。”
我打量着她。
她更瘦了,面色有些憔悴,眼下带着淡淡青痕。
我向她道喜。
徐婕妤摆摆手:“喜事是喜事,只是一想要闷在殿中许久不能出门,也是——”
她话说了一半,便开始干呕。
旁边的宫人们拿了痰盂、清水、熏香过来,动作熟练不乱,显然她这恶心是时常有之。
折腾了一阵子,徐婕妤的面色更难看了几分,连说话都费力气。我在旁看得心有余悸,唏嘘道:“有孕都是这般辛苦吗?”
这时,旁边一个年长些的婆子答:“是,这孕吐得过了三四个月才能好转,要不怎么说为母不易呢?不过等孩子生下来,也就苦尽甘来了,所以,该忍还是要忍。”
我瞧她:“嬷嬷瞧着眼生呢。”
婆子微昂下颚:“是,老奴刚来宫中。”
老奴?
这个称呼有些意思呢。
徐婕妤喝了两口水,面色好转了些:“姑娘莫怪,安嬷嬷是我娘家派到宫中的婆子,因而对宫中规矩不是很了解,若有说错做错的,姑娘多见谅。”
徐婕妤如此说,我自然不会再介意,遂也不再理她。
安嬷嬷听徐婕妤这般说,自然清楚我的身份不同一般,面上也多了几分恭谨,不敢再造次。
天色渐暗,我便要走,徐婕妤拽着我的手:“姑娘有空常来,我一人实在是闷。”
我应了。在宫中我本就没什么能说话的人,徐婕妤是其一,如今她有孕,我有空自然要过来瞧瞧她。
天色暗了。
我没再回建章宫,而是直接出了宫。
马车刚走便停了。
隔着薄薄的纱,我瞧见了太子。
我下了马车,浅浅施了一礼:“太子安。”
他没回礼,只是怔怔地望我,我有些疑惑:“太子,您有事?”
没事我便要走了,爹爹还等我吃完饭呢。
家中规矩大,我不回去,爹爹都不让大哥和二哥吃饭,为了他们不饿肚子,我日日都不敢晚归的。
太子没答。
他一步跨近我:“南星,你最近好吗?”
他离得我近了,我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再细看他脸上的晕红,我立即便明白了,他是喝了酒的,不然,也不会拦我的马车。
我的脸冷了下来,对着太子身后数步的宫人们道:“太子喝了酒,你们送太子回东宫。”
我转身要走。
太子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南星,你最近好不好?我许久没见过你了,你真没什么想对我说的话?我已经很听你的话了,读书,练字,学功课,你还不满意吗?”
他有些委屈,呜呜咽咽地要哭。
我拧着眉:“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太子送走。”
宫门口处。
虽是晚上也有人出入,太子酒后失态这事若传出去,不光鲜。
宫人们来劝太子,太子不听。
他拽着我的胳膊,更用了几分力气:“南星,你说,你要我怎么样?只要你说得出,我一定去做好不好,即便你要这天下,我也——”
我脸色大变,这是什么混账话,他怎么敢宣之于口,不要命了吗?
宫人也慌了。
急忙来拽太子,太子不依,奋力挣扎着,他推倒一人又一人。
我恼了:“你疯了吗?”
这些人都是真心待他,唯恐他被人抓了把柄,可他呢?趁着喝了酒就肆意妄为吗?
太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南星,你有没有良心?素日我待你如何?母妃待你如何?你说翻脸就翻脸,当真一点情意都不念吗?”
他用力喊着,发泄着自己的不甘与委屈。
我冷眼看他:“傅北渊,你真是疯了。”
我与他有什么情意?年少时,我打他的情意吗?他要我念,好,我今日就给他好好念一念。